第二十一章 胡小妹和港佬中午请吃饭,下午又去歌厅K 歌,一直玩到傍晚5 点,李秀儿和方方 回家去了,胡小妹、港佬、美枝、黄琪四个人便回到椰树花园。 回家后,港佬和胡小妹早早地睡觉了。美枝和黄琪在客厅看电视。美枝想,有黄琪 在,自己要勾引港佬无从下手,只能等白天黄琪去找工作了,自己再想办法,反正,今 天是星期五,港佬星期日的晚上才回香港,有明天、后天两天时间,总会有机会的。她 还想到,用以前对付大老板、敲诈港佬的办法不行,那道上的两个男人不能到这里来, 也用不着到这里来,那么,就只能自己小打小闹把胡姐的港佬勾引了,也一个月搞个三 二千的用用。胡姐不是精明的女人,一个房子养两个二奶,神不知鬼不着,美了姓魏的, 自己也搞了钱。 既然打消了今晚的行动,美枝便悠闲地看电视。黄琪呢?也正想和美枝聊一聊。在 她向姨妈要“小姐”来陪自己时,她想到的小姐们都是头脑简单、笨笨的、傻傻的,可 是,她越来越发现这个美枝并不是简单的女子,也并不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女子,特别是 在今天的吃饭、K 歌中,美枝表现得是那么精明和诡异。她不得不承认,假若美枝没有 读过她那么多书,但其聪明、其生活的经验都远远超过她。所以,从今晚起,她必须重 新估量和考虑怎样对待这个同龄的女子了。 黄琪掌控着电视遥控器,她喜欢上了一个新片连续剧《大长今》,而美枝却在惦记 着那个讲深圳发廊女生活的《姐妹》。但是,美枝不打算跟黄琪争,因为她知道,这毕 竟是胡小妹的家,而黄琪是胡小妹的亲外甥,自己当然要放让。 《大长今》一集放完了,接着是没完没了的广告。黄琪丢下手中的遥控,对美枝说 :“美枝,《姐妹》是讲低素质的发廊女生活和工作的,我不理解你怎么会喜欢那个烂 剧?” 美枝正摆弄黄琪的MP3 ,在模仿着唱《不要再来伤害我》,黄琪跟她说话时,没有 听到,还在继续哼吟。 黄琪一把拔掉美枝的耳塞,大声道:“小姐,我问你话呢?” 美枝这才把另一只耳塞也抽掉,说:“什么?你讲。” 黄琪并没有重复原话,而是换一句话说:“你喜欢《姐妹》,多没档次啊。你干嘛 不喜欢韩剧?” 美枝装作认真的样子说:“我本来就是档次低的人哪,没文化,没有好职业,是一 个下贱的女人。《姐妹》是纪录片,反映发廊女真实的生活,我喜欢!” 美枝说话时,黄琪睁大着眼睛看美枝,似乎不相信似的。美枝便继续说:“如果说 这个世界有什么真实的话,我的养父养母是真实的,我的身体是真实的,我跟男人睡一 次觉赚一百五是真实的,再就是,这个电视剧是真实的。其它,一概都是假的!” 黄琪听美枝说得有点激动,哈哈大笑。笑的过程中,见美枝怔怔地看着自己,停一 会,又继续笑,笑得美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美枝只得淡淡地说:“你别笑岔气了。” 黄琪收住笑,正色道:“美枝,你老是说自己低档、没文化,我看,你就别瞒我了, 你没文化?别的不说,单你刚才那句‘如果说这个世界’这样的用词,可不是不读书的 坐台‘小姐’可以说出来的。你呀,就老实坦白吧!你就是没有读过大学,起码也是高 中毕业生!” 美枝一震:天,好厉害的黄琪小丫!点了我的死穴了! 但是,美枝摇着头,笑着说:“琪琪,你错了。我初中只读一期,只是我平时喜欢 看电视,喜欢看一些书,喜欢模仿电视里说话。” 黄琪也摇着头说:“不对,美枝姐,你骗我。” 美枝此时想,女人都是感性的,便把电视的声音关到静音,依然装作很认真地对黄 琪说:“我从小没有爹娘,在我记忆中,只有养父养母。可是,在我14岁那年,我的养 父强暴了我。我那时刚刚进初中读书,也刚刚来月经,我非常害怕,我想告诉养母,但 是,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是养父养母把我抚养大的,冬天给我穿棉袄,夏天给我换裙子, 养父其实很疼我,每次上街都要给我买棒棒糖,买图画书。于是,我忍住了,我逃学了, 我离家出走了。我清楚地记得第一个晚上,我跑到了一个小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没 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也没有一件我熟悉的东西,太阳西下,我惊恐地望着那个快要落下 山去的太阳,我想哭,我不知道去哪里,我无处可去,我一片茫然,对陌生的地方的恐 惧一阵一阵地袭来,我认定我要死了。这是一个夏天,我没有一分钱,我的裙子也弄脏 了,我用手去拍弄脏的裙子,可是,越拍我的裙子就越脏,因为我的手是脏的。我哭了, 我真的哭了,我哭得很伤心。我看见我旁边有行迹匆匆的人群,但是,他们都有家,都 有事,没有人理会我,甚至,问我一声的人都没有,我感觉到世界残忍,社会的凄凉。 哭完了,我像一个游魂跑到一个网吧,我对老板说,让我上半个小时的网,我给家里留 个言。老板不同意,要我交钱,可是我没有钱,我只差没有跪下来求老板,我当时太需 要找一个忘掉孤独的地方,我觉得,只有坐在网吧里,看到我以前熟悉的网友,我才能 不会孤独,不会无助,不会死去。我反复求老板,老板就是不答应,并大声骂着让我回 家去,可是,我哪里有家啊,我的家在哪里啊!这时,有一个在上网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递给我十块钱,我好高兴,好激动。就这样,我在网上一直玩啊玩,和所有在线的好友 聊天,聊高兴了,聊到忘记所有了,我的肚子也不饿了,我的恐惧感也没有了。大约是 凌晨三点,那个给我钱的男人站到了我身后,对我说‘十块钱用完了,你也该回去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听男人这样说,我又回到现实中,我又恐惧了,害怕了,于 是,我对男人说:‘叔叔,你能再给我十块钱,让我再玩一会吗?’,男人不理会我, 板着脸,见我坐着不动,一把抓着我的一只手,就往外拉,并大声说:‘不行,你必须 回家!’他说话时,嘴巴里的烟草味呛着我受不了,但是,那一刻,我感觉这个男人不 是坏人,于是,跟他出了网吧。男人真的是送我回家,反复问我住在哪,可我就是不说, 男人问急了,扬着手要打我,我便哭了,边哭边告诉他:‘叔叔,我没有家,你带我走 吧,我做你的老婆!’当时,我也不知道我哪根神经出错了,也不管人家有没有老婆, 反复说要他带我走。男人当然没有打我,也没有再问我,蹲在地上,在根一根地抽闷烟。 抽完了八根烟,整整八根,我当时算了地上的烟蒂。抽完那八根烟后,她问我多大,我 说我十八岁,他摇着头说,你就莫骗我。我怕他不要我,咬定自己就是十八岁。男人再 问,我就哭,我一哭,他就不问了,把我带到一个小餐馆吃饭。在小餐馆里,我吃了两 碗面条,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也是吃得最香的一次。我跟男人到了他的家, 我们是走路回去的,一路上,我问了男人很多,可是他一路上除了抽烟还是抽烟,总是 不回答我任何问题。你知道,女孩子就是话多,加之我莫明其妙地信任了这个男人,就 什么都说,什么都问,心无芥蒂。男人的家并不富裕,但是在那个镇上有一个二室一厅 的房子,房子里并没有其他的人,连女人用过的衣服之类的迹象也没有。我这时想,要 这是我的家多好啊!因此,我就铁定了要赖在这里的决心。到家后,男人要我洗澡,我 支支吾吾,因为我没有换洗衣服。男人看出来了,拿来了他穿的一件T 恤和一条短裤, T 恤很大,大得可以不要穿裤子了。我洗完澡后,他看我穿衣服的那个样子,笑了,笑 完后,对我柔声说:‘明天我给你买衣服去。你累了,睡我女儿的房间吧。’我虽然只 有十四岁,但我毕竟是女人,我紧张地问:‘你女儿?那―――她去了哪里呀?’男人 没有看我,冷冷地说:‘她到遥远的地方去了。’我继续问:‘遥远的地方是哪里呀?’ 男人没好气地吼我一句:‘别问。睡觉!’说着,自顾自关门睡觉了,也不管我。我走 进她女儿的房间,我眼前一亮,我是农村的女孩,除了电视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 馨的小房间,让我嫉妒;但我眼前也一惊,因为整个房间的墙上贴满了一个小女孩的照 片。这个小女孩大约八九岁,留着比较成熟的学生包菜头,像做雕牌牙膏广告的那个小 女孩,笑的样子也很像。由于房间太温馨,加之有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做伴,我一下子就 睡着了,至于睡前,我有没有锁房门,我根本没有记忆。我睡得迷迷糊糊中,有人抽泣 的声音从我耳朵里传来。我慢慢睁开眼,却发现男主人坐在离我睡觉的床很近的书桌前 抽泣,因为是压抑着哭泣,我看到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背朝着我能看到的头部像抽筋 一样地晃动。我擦擦我朦胧的睡眼,小声对他说:‘你哭了吗?为什么?’因为这个时 候,我对他的女儿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他听到我说话,身子怔了一下,用手本能地去擦 眼泪,但没有回头看我,急忙而蹒跚着走出房间。第二天晚上,在我预感到他的女儿可 能不幸、死缠烂打要他告诉我情况时,他跟我讲了。他低沉着声音告诉我,他女儿在一 次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他妻子因女儿的死而发疯,发疯后也跳河自尽了。他还告 诉我,他是当地县供电局的一名技术员,工作轻松而稳定,但工资不高。这时,我还知 道,我到的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一个小镇,其实是一个县城,是江西省赣州市下面的一个 县城。你知道,赣州离我们梅州并不很远。从那天告诉我他家的真相后,我在需要人同 情的情况下,也开始同情起这个可怜的男人来。我当时想,我虽然不知道我能够帮助他 做什么,但是我能帮助他做饭、洗衣服。我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我从小就能做那些,只 是,我当时不知道用煤气,我在让男人告诉我怎样使用煤气后,就一连十天给他做饭、 洗衣服。那一连十天的晚上,男人每晚闷声看电视,他喜欢看足球,看到兴头上也不喊 叫,也不跟我讲话,只是一到自己要看球赛就让我看书,他家的书很多,是我见过的书 最多的家庭,我读小学、读中学的老师都没有这么多书。好在我喜欢书,我看书,他看 球,彼此互不干涉,像两个哑巴。有一天晚上,他要出门,我说你不看球了吗?他说我 要去上网,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网吧,我每个星期都要去,我说,你上网玩游戏还是聊 天,他说我什么也不干,就跟我女儿发封电子邮件,我一惊,我说,你发到哪里,他说 我发到天堂,我这时鼻子一酸,因为我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我想不起来生我的父亲,又 想到养我并强暴我的养父亲,但我没有哭,我止住了眼泪流出来。我问,你女儿是不是 星期五去的,他说是的。那天正是星期五,我说你是不是每个星期五去,他说是的,我 说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黑色星期五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书上看来的。他这才 对我说了一句:‘你很聪明。’于是我说,我能跟你一同去吗,他没有回答,我怕他拒 绝,便说:‘我不聊天,我要把那些网上的朋友彻底忘记。我就看你给你女儿写信、发 信,我陪着你!’他点了点头。我跟他去了,在网吧我坐在他身边,看她给女儿写信, 我发现我在旁边时,他写不下去,我就离开了。我坐到旁边看一个女孩子玩游戏,等我 再坐到他旁边时,我看见他眼睛红红的,显然他又想女儿了,他又哭了。我这时鼻子又 一酸,也莫明其妙地抽泣起来。他说你哭什么呀,我说,不知道,就是想哭。于是,他 说,美枝,我们回去,回到家里,我陪着你哭。他这时叫我的名字了,是第一次叫我的 名字,以前都是叫我小女孩的。现在他叫了我的名字,我高兴了,便笑了。那天回到家 里,洗澡后,我说,你要了我吧。他说你是害怕吗?其实我女儿很可爱的,你睡在她房 间不用害怕的,要不,我跟你换,但是,大房间床太大,我女儿的床太小,你我睡都不 好。他那天说了很多话,是我认识他后说得最多的一次,他还对我说:‘我相信你进入 成年了。没有进入成年的女孩是没有你那么懂事的。’我乘机又说:‘那你要了我吧。’ 不知怎么的,我当时一直是这么一个念头,我没有家,我不想自己没有家,我要长久留 在这里,能留在这里,只有让他要了我,才能有保障。我看着他,他没有回答我,去洗 澡前,才轻声对我说:‘好吧,你怕,我陪你!’听他这样说,我好兴奋,就像新婚之 夜。我早早上床了,躺在床上,把衣服脱光,用毛毯把身子盖上,专等着他洗澡后进房 间来。我听到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停止了,我心嘭嘭直跳。他进房间来,衣服穿得整整齐 齐,我想笑,但也想:这个男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是好人,我喜欢他。他坐在床边上, 手不知所措,很尴尬、很窘迫。我用手把他的身子一扳,他倒到我身上,我抱着他,激 动而反复地说:‘你要我啊!你要我啊!’他的手碰到我的身子了,他也开始激动了, 开始摸我的手,摸我的腿,摸我还没有长成熟的乳房。可是,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 然停止了,一把将我抱起,往房外走,然后把我放到他睡觉的床上,我幸福地笑着,银 铃似地笑着,他没有作声,把我放到他那宽大的床上后,久久地盯着我的身子看,看得 我都不好意思了。看完了,他继续抚摸我,抚摸我的全身,还用嘴巴亲吻我,让我全身 痒痒的、麻麻的。在他快要插入的时候,我对他说:‘老洪,我不是处女。’这个男人 姓洪,叫他老洪,我那时也是第一次。我说那话时,首先他没有听清楚,问我说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他亲着我说:‘小宝贝!我不计较。’于是,我幸福地闭上眼睛,专门 等着他的插入,我的感觉是,虽然我的处女身被养父夺去了,但是,我此时激动的心情 和感受还是处女的羞涩和期盼。我在和老洪相处的三个月里,非常幸福,让我一辈子都 忘记不掉,要不是后来他乡下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知道了,往死里反对,我们就不会离开, 我也就不会到深圳来,我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老洪也四 十岁了,我也差不多二十,可以结婚了,说不定,我都可以替他再生个女儿,或者儿子, 他就不会到现在和一个离婚的女人结婚,当人家的继父,整天吵架,他人老实,搞不赢 那个女的,他可怜哪!呜呜呜―――” 讲到这里,美枝呜呜呜地哭了,哭得很伤心。 黄琪也抹着眼泪,她被美枝的故事感动了。 但是,黄琪不知道,美枝的这个故事是苹果的。苹果曾经跟美枝、方方讲过。今天, 美枝便以她的聪明,把故事嫁接到自己身上,比苹果讲得动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