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天晚上有客人,李秀儿沉着冷静地把儿子睡觉的房门关上,装作像没有发生任何 事情似的。年轻人睡觉睡得沉,李明明和胖胖猫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败露。直到客人 走后,也就是凌晨四点左右了。李秀儿想去抽儿子和胖胖猫两巴掌,又想到此时天还没 有亮,闹起来影响他人睡觉,再则,这不是两个“小姐”的矛盾,也不是“小姐”与客 人的矛盾,而是自己亲生儿子、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与自己手下“小姐”的矛盾——是天 大的大事啊! 因此,她觉得:反正不该发生都已经发生了,让他们呼呼地睡,我耐着性子等。等 到沙嘴村在上午十点、十一点醒过来的时候,我再收拾他们。 李秀儿在耐着性子等的那几个小时,她感觉时间是如此的难熬,心里是如此的刀剐 针刺。 事实上,不容李秀儿去叫醒胖胖猫,或许是美枝,或许是苹果,早着察到事情的严 重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他们叫醒,并驱散了。而胖胖猫,早猫着脚步跑到胡小妹— —胡姐那里避难去了。李明明呢?好像不相信妈妈看到他干的好事,还优哉游哉没事似 的。拿着衣服到卫生间洗澡,慢慢地擦着身上的汗渍和女人香。但毕竟感觉到一大早起 来气氛不对,洗澡时也就没有唱上次洗澡时乐颠颠唱着的“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了。 李秀儿听到儿子在洗澡。她气咻咻地冲进按摩房,可是,没有胖胖猫的影子。苹果 和美枝惊呆地看着老板娘那副气冲牛斗的样子,感觉这次老板娘是真的气得大了。 李秀儿虽然明白,再怎么怪,千错万错是自己的错——不该把儿子带在身边的错! 但是,毕竟,你胖胖猫是满十八岁可以自己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而我的儿子却是经不 起诱惑的只有十四岁的小屁孩啊!你胖胖猫凭什么要诱惑我儿子?! 她现在最想抽巴掌的是胖胖猫,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是自己的,逃不了,慢慢 教训,而这个胖胖猫,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跑了。 房间里胖胖猫的衣服还在,李秀儿知道,还没有跑掉。那去哪里了呢?她没有问苹 果和美枝,她知道,既然她们能通风报信,当然就不会告诉她胖胖猫去哪里了,问也是 白问。 但她完全算计得出来:这只死猫,不是去胡小妹那里了,就是去小辣椒那里了。但 依现在的情况看,她没有拿东西走,去胡小妹那里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她们都知道, 胡小妹会袒护她们。 她怒冲冲地来到了椰树花园。 胡小妹开门后,李秀儿一眼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装着没事人似的的胖胖猫。 一个不怎么发火的人突然怒不可遏是非常吓人的。胖胖猫看见李秀儿从外面进来, 李秀儿还没走拢她时,她就大声喊:“胡姐,救我啊!” 胡小妹还没回过神来,李秀儿中年女性肥厚的巴掌就扇到胖胖猫的脸上了。顿时, 胖胖猫的脸上立起几条红龙。接着,李秀儿的第二巴掌又扇了过去。但这第二巴掌,因 胡小妹手臂的阻力,胖胖猫受到的重力并不大。只是第一巴掌着实够劲,让胖胖猫感觉 到从来没有过的麻辣辣。她一边捂着脸,一边惊恐地看着李秀儿,求饶道:“老板娘! 秀儿姐!求你!别―――” 胡小妹着急问道:“发生了么事呀?这么凶的。” 李秀儿听到那个凶字,吼道:“凶?我凶?”突然,意识到自己却是是凶,且似乎 有冲胡小妹之嫌,才缓和口气说:“你问她。她简直不是人!她引诱明明,两个人昨晚 上单独一起睡觉。就是我儿子再坏,他也只有十四岁啊!十四岁,能懂得那些!”说着, 又要去揪胖胖猫的头发。 胖胖猫并没有让,反而伸过头来,“你打吧,你扯吧,反正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贱!” 说着,嚎嚎地哭,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 李秀儿止住手,手扬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于是,气呼呼地离开了胡小妹的家。 回到自己的家,儿子明明正在听前几天才买的MP3 ,还是找李秀儿要的钱。李秀儿 对儿子,不仅在学习上要什么给什么,有时儿子羡慕人家城里少年穿衣,羡慕时尚的玩 耍工具,她都满足儿子。儿子从小失去父亲,没有父爱,很小的时候,李秀儿在武汉和 深圳打工,连母爱也没有。自从八岁带到深圳和自己一起生活后,她就努力弥补过去对 儿子的缺失。 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儿子的。李秀儿更是如此,甚至胜过 一般的爱。比如,在儿子的人生设计上,她总是希望儿子能有出息,不要像自己的父母 那样;在儿子的学习上,她总是愿望儿子的成绩门门都优秀――― 可是,儿子居然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想乌七八糟的事情,就跟胖胖猫两个搞在一起! 李秀儿想到此,气就不打一处来。她顺手操起不知是谁正在拖地的拖把,手抓着布 条处,扬起棍子那头,朝儿子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一边打,还一边怒道:“我打死你这 不争气的东西!打死你!” 打得儿子嗷嗷直叫。嘴巴里喊着“妈,妈”,可是李秀儿根本不理会,只顾拼命地 把手里的拖把棍朝儿子头上、手臂上、屁股上横扫。 儿子明明似乎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除口里喊妈,身子并不躲避。等苹果 和美枝从房内出来劝住时,明明已经四处青肿、口鼻流血了。 打完,李秀儿自己却躲在卧房里伤心地哭开了。 儿子显然是她伤心的主要原因,但她也伤心自己。 儿子十四岁,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有她这个母亲管着、爱护着,但自己十四岁的时 候,母亲、父亲都过世了,孤苦伶仃一个人,叔父对她好点,但婶母三天两头找她的茬, 一个还需要大人来疼爱的年纪,却没有人疼爱她、关心她。十八岁,到武汉找亲戚,亲 戚没找着,还差点流落街头做了叫化子。后来想,自己已经是十八岁了,大人了,应该 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养活自己了,便开始在武汉的餐馆、酒店打工。打工的日子,情窦 初开的年岁,认识了同事杨五六,也就是明明的父亲,原本以为从此可以托付终生,可 以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谁知,丈夫杨五六像她现在的儿子一样,不争气,赌钱抢劫, 最后自己把自己弄得见了阎王,还留下个死有余辜的骂名,让儿子一辈子,也让自己一 辈子抬不起头。 打工虽然苦点,虽然累点,但有苦有乐,且乐在其中,那个时候再苦再累也没有想 过日后要做万人唾骂的皮条老板。可是,社会阴暗、人心险恶,她被男人陷害,还进了 牢房,有罪的没有受到惩罚,她这个没有罪的反而活活坐了三年牢!老祖宗说,善有善 报,恶有恶报,为什么并不是如此,善良的人总是被人欺负和陷害,而恶人却可以拥有 一切? 自己虽然觉得社会不公平,但倒也看破了一切,因此,不管做什么,不管光不光彩, 不管有没有面子,只要能活下去,只要不是偷盗、只要不是打劫,只要不是坑蒙拐骗, 凭自己的劳动能多赚一些钱,让自己窝囊的一生不要在子女的身上重演。于是,带着这 样一种想法,带着多赚一些钱的念头,自己做妈咪了。 但是,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做这一行,把儿子带在身边是很危险的。事实上,要 说没有想到,又不是。从一开始,她就想到过。只是,她一个人,不把儿子带在身边又 把他放到哪里去?回他爷爷、奶奶身边吗?他们都老得土埋进脖子根了;出钱请一个人 带吗?她哪有这样一份闲钱做这个事,再说,有教养的、有文化的哪个又愿意带一个母 亲当鸨母的儿子?没有文化的、没有教养的带着儿子又能达到什么效果?因此,自己只 能这样,只能诚惶诚恐地把儿子带在身边。原先还有个侥幸心理,心想,儿子白天上学, 晚上回来睡觉,一大早就到学校了,母亲做什么,他并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也知道不 了多少,不会有太大影响的。可是,看来自己小看这个问题了,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误啊! 打儿子,事实上,打的是自己——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但是,这样的错误,你要我李秀儿怎样处置呢?除非自己不做这一行了。可是,不 做这一行,又做什么呢?这犹如一个磨剪刀的,明明知道自己的生意范围越来越窄,可 最后想来想去,他熟悉的还只是这一门,如此便还是扛着磨刀架,穿大街小巷,亮着破 嗓子,去喊:“磨剪刀啰,镪菜刀!”我李秀儿也只能“磨剪子”啊! 唉,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