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傍晚,胡小妹给李秀儿打电话,对她说,我知道你这几天一定很累,足浴城的筹备 辛苦你了。因此,我晚上请你去一个地方,我们经常服务人家,也去享受享受被人服务 的感觉,也算是去考察、熟悉同行,看人家怎么服务和管理。当然,这是一个事,但还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 李秀儿跟胡小妹的关系用现在时髦的说法是已经非常铁的了。在深圳这许多年,就 是在酒店做主管这段李秀儿最风光的时光,李秀儿也没有到哪里去消费和享受过,现在, 胡小妹邀请她去,并特别说明对她们未来的足浴城怎样管理很有帮助,李秀儿这才勉强 答应,但当最后听胡小妹说还有事要她帮忙时,她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深圳是一个很让人眼花缭乱的城市,是一个不乏光怪陆离的世界。 约晚上八点多的样子,李秀儿带儿子到椰树花园,叮嘱好儿子后,便和胡小妹一起 出了门,打的从福强路笔直往北行驶,来到了水围村附近的一个会所。在深圳,各种娱 乐会所也似街上的翘着屁股走路的女人一样多,只是各种服务规格不同而已。虽然,在 沙嘴村这样的会所也多如牛毛,但李秀儿她们对那里太熟悉,在胡小妹的提议下,便换 了一个她们不太熟悉人家也不熟悉她们的地方。 水围村因离皇岗口岸不远,也靠近市民中心,因此,这里的夜生活照样热闹非凡。 其实,在深圳,如果单说沙嘴村才是红灯区,那是不公平的,其热闹和“红色”的气氛, 不管是福田、罗湖,还是南山,许多原始命名的“村”和新开发的“新村”,都到处可 见,只是沙嘴房屋建设较密,看起来相当集中,如同南京的夫子庙,北京的王府井一样 紧凑。 会所有一个很优雅的名字,李秀儿站在会所大门的牌匾下,看了好一会,上楼时小 声对胡小妹说:“我看,我们也要取一个优雅、好听一点的名字,显得有档次。你也要 想一想的,别都要我来。”胡小妹赶紧拦住李秀儿的话说:“嘿嘿,这个你莫指望我。 我不行。不过―――”胡小妹停下脚步,似有点神秘地说:“我给你隆重推荐一个人。 你从高墙里面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就认识美枝,你千万莫小瞧美枝,她很有点文化的。 当时我请她到我家里给琪琪做伴,就是冲她是几个小妹中最有文化的一个。” 这会所一楼是美食城,二楼是足浴、按摩,三楼是K 歌厅。胡小妹带着李秀儿径直 上了二楼。其实在进门的时候,就有一个个子高挑的迎宾小姐问她们几位,是需要足浴 还是按摩,或者K 歌,胡小妹回答一句我们洗脚,迎宾小姐便客气地说“二楼请”,并 抢在她们前面,轻轻地提着她那拖地、但两边开衩又差点看到内面小短裤的红色裙子, 一边走,一边回头说着请,一只手一直朝前庄严地伸着,作引路状。 李秀儿在听胡小妹说美枝的情况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迎宾小姐的礼节。当下就想, 我们的足浴城,也要请一个高挑和大方的姑娘站门,要搞得像样些。 上到楼上,迎头一个吧台,马上又有两个小姐迎了出来,问:“请问几位?”、 “请问到包房还是大厅?”胡小妹想都没想,说到包房。李秀儿说就在包房可以的。胡 小妹跟迎来的小姐重复了一遍:“包房。”在胡小妹看来,今天有重要的事跟李秀儿商 量,大厅不好说话;再则,自己下过决心,从此把金钱看淡一些,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吃选好的,住选好的,用选好的,享受当然也选好的。 李秀儿注意到,一楼迎宾小姐把她们带上楼,当二楼有人接待后,朝她们一个微笑, 娉娉婷婷迈者碎步下楼了。李秀儿发现,这些小姐,和她以前所在的宾馆不一样,和她 做妈咪手下的相比,又更不一样。因此,她特别地注意观察着。 包房正是两个人的位置,李秀儿和胡小妹坐下来后,带她们进门的小姐又柔声地问 她们:“请问两位靓女有没有熟悉的技师?”李秀儿看着胡小妹,因为她不懂是什么意 思,胡小妹跟港佬来过,说:“上次有一个小姐的技术相当好,但我忘记她的牌号了。 你就帮我们随便选两个啰。”说着,就准备跟李秀儿谈刚才没有讲完的话。 谁知,小姐还没有离开,再次柔声问:“不好意思!请问要帅哥还是靓女?” 胡小妹看着李秀儿:“老妹,你要靓仔还是靓女?” 李秀儿哈哈大笑,改变了进门时的那种老土样,很是潇洒地说:“难得来一次,他 们男人们喜欢选靓女,我们就选帅哥,要得啵?”说着,看着胡小妹。 胡小妹也说:“要得,我们今晚潇洒走一回。” 小姐优雅地做了一个动作,说一句:“两位美女稍等。”便带上门出去了。 李秀儿看着小姐出门,有感而发道:“我们的足浴城工作量很大嘞!你看,单咯些 人员,咯样素质的人员,我们要招聘,要培训,我真希望有个人帮我啊。” 胡小妹说:“美枝不错,虽然人精明了点,怕有些不放心,但是,我跟你讲,她是 最合适的人选。她读过大学,你知道啵?” 李秀儿眼睛惊讶地看着胡小妹,“她读过大学,不会吧?” 胡小妹接着说:“前几天,秦律师带我去公安分局,一个警察跟秦律师很熟,那个 警察聊天时告诉我,美枝上过大学,但大二时被学校开除了。生了一个女儿一直丢在老 家,养母替她带着。其实,她有个女儿的事,我早就晓得,有一次我看见她在偷偷看一 张照片,还在抹眼泪。我问她是不是女儿,其实我当时是跟她开玩笑的,谁知,她还真 的承认,并认真地跟我说:‘胡姐,她是我女儿,都可以走路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我有个女人哪。’我当然不乱讲,我们都是女人,都不容易,何况,美枝年龄不大, 她是想傍一个大款的。可是,她也命不好,好几年啦,也没有见她傍上一个。唉!自听 了警察告诉我美枝读大学的情况后,我就越来越同情这个美枝了。你看,我是什么文化, 你是什么文化,方方、苹果又是什么文化,而她美枝读过大学,也跟苹果一样,也跟我 们一样,做这个,造孽啊!” 胡小妹说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看,趁现在我们要人,帮帮她,让她做管 理,帮她脱离苦海。” 李秀儿点着头。她和胡小妹比,两个人的善良和同理之心,向来不相上下。但她还 是不无忧虑地说:“只怕她难脱咯一门了,不像方方,还保持得比较好,看起来纯洁。” 说话中,两个足浴的帅哥技师各自端着一盆水,顶门而入。把水盆轻轻放下后,小 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朝客人讨好一笑,其中一个还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两位美女 久等了。” 胡小妹和李秀儿早就脱了鞋,脚伸长在前面的凳子上。这时,见水来了,都不约而 同地去脱袜子。谁知,两个帅哥拦住她们的手,大方地说:“我们来。”说着,一双男 人健壮的手抓住了她们的脚。 李秀儿像触电似的把脚一缩,尴尬地说;“我自己来。”便把脚藏到了自己面前。 胡小妹则笑着对李秀儿说:“老妹啊,你大概还从来没有过男人帮你脱袜子,洗脚的经 历吧?” 李秀儿自己脱下了袜子,说:“是的嘞,我冒。说是要潇洒走一回,但还是不习惯。” 那个替李秀儿洗脚的帅哥技师站着,没有事做,似乎也和李秀儿一样的尴尬,像是 客人嫌弃他的服务不好,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其实,男女的脚都一样。真讲,女人的 脚比男人的脚干净,很多的还有一种香气。而男人的脚十个有八个是臭的,还有两个不 臭也是香港脚。” 另一个替胡小妹洗脚的帅哥抢着说:“你们知道吗?为什么你们女人骂男人臭男人, 就是因为男人的脚臭,久而久之,骂来骂去,男人就成臭男人了。” 听他们两个唱双簧似地一说,李秀儿和胡小妹同时哈哈大笑。说老实话,她们觉得 这两个小伙子虽然不是很帅,但是嘴巴会说话,挺能讨客人喜欢。 李秀儿问:“你们读几多书啊,好像挺有水平的?” 一个回答说:“我们哪,高中都没读。我们来这里都受过培训,这些都是老师跟我 们讲的。因为做服务,光洗脚不说话太闷,老师就告诉我们这些。” 李秀儿这才恍然大悟。其实,她又马上想到自己做酒店主管时,不也是经常有老师 跟她们讲课,告诫她们如何如何要掌握一些笑话、故事,以需要时给客人讲吗?看来, 天下服务一大抄,只是大同小异而已。自己很多年没有做这些正规的服务了,差不多要 忘记了,今天到这里来,除了学到一些新的,还能把她以前沉积的东西挖出来呢。 李秀儿这样想着,突然想到来之前,胡小妹说有重要的事要她帮忙,她于是问: “老姐,你讲有事要我帮忙,是么事咯?” 胡小妹看看面前两个小伙子,说:“等一下,等洗完了脚,再告诉你。” 李秀儿由此想,一向没多少心计的胡小妹都害怕外人听到,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 或者说,很秘密。也就心领神会地朝胡小妹笑了笑, 两个小伙子很娴熟地按摩、洗脚,擦脚、抹油,做得非常认真,李秀儿也认真地看 着。突然,她问:“两位靓仔。我想开个足浴城,愿意到我们那里去啵?” 靓仔没有抬头,给李秀儿洗脚的问:“美女的在哪个地方?” 胡小妹抢着说:“沙嘴。晓得不?” 给胡小妹洗脚的说:“晓得,晓得。但沙嘴的价做不起来,互相降价,有的降到大 厅一个钟十五块,老板都要跳楼了。刚开始,我就是在沙嘴做的。” 李秀儿没说话了。小伙子讲的是实情。但是,或许小伙子不知道的,别看沙嘴足浴 价格低到每个钟十五元,但是沙嘴的老板都生财有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沙嘴能成为红灯 区的原因,因为酒吧也好,足浴城也罢,或者是会所、K 歌厅,都是暗中从事性服务, 以性服务的繁荣养足浴贱价的萧条的。 李秀儿在想着那些事情的时候,胡小妹不说话了。也许是太舒服的原故,一下子, 胡小妹就在舒服的沙发上睡着了。 洗完脚,两个小伙子礼貌地告退。顿时,房间里除了电视的声音,突然显得非常安 静。李秀儿感觉到从没有过的舒坦,躺在沙发上,兴奋地想找人说话。她把胡小妹推醒, 说:“老姐,快跟我讲讲,要告诉我有么事?帮么事忙?” 胡小妹这才打起精神,伸着懒腰说:“是这样:能帮琪琪减刑的中院的胡法官需要 一个家庭保姆―――” 一听保姆,李秀儿抢着说:“哈,我还以为真大事咯,小菜一碟嘛!你回赣州老家 一趟,我回麻城或者平江一趟,随便就能找几个来。” 胡小妹抽出她最近习惯抽的金圣牌香烟,丢一根给李秀儿,点燃后,笑着说:“你 莫急,听我讲完,我还没有讲完哪。”抽一口,眯着眼说:“要保姆也不假,但是,那 个法官的老婆是个半瘫子,长期不能跟自己的老公睡觉、做爱,失去了性功能,你明白 啵?他要的保姆既要服侍他老婆,又要服侍他做他的地下老婆,但不能让他老婆晓得。 所以,我说,这个事有点麻烦。我想来想去,到你的老家,到我的老家,找一个保姆容 易,但要找咯样的保姆就困难啦。我是想你跟―――” 胡小妹还没说,李秀儿就抢先道:“方方,是啵?” “是,我是想你跟方方做工作,方方跟法官睡觉是不会不答应的,但我又担心方方 怕吃苦,做不来那服侍瘫婆子的工作。其实,方方条件很符合,因为胡法官要漂亮的, 要会做家务事的,要脾气好的,要吃苦耐劳的,又不要年纪太大的。哼!现在那些当官 的男人呀,真不是东西!不过,话讲过来,她的老婆是半瘫子,可以动,不要服侍她拉 屎拉尿,背上背下,只是有时候要推她下楼走动,这个劳动力也不大,上下楼都有电梯 ―――” 李秀儿思考着说:“其它的都不要讲,老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以前当大家的面是 咯样讲的,今天还是咯样讲。现在足浴城差不多要开张,我原准备让方方做出纳,管理 管理帐务,照看照看店面,现在有咯个大事,我再另请人。方方嘞,只要我跟她讲,她 也会答应。再说,你不晓得,上次方方回武汉,把她弟弟不要她的钱,不愿意见她的事 都跟我讲啦。回来后,虽然方方冒讲不做哒,但是,方方冒的其它门路,她只好继续做。 讲实在话,她人老实、纯朴,做哒几年‘小姐’,走出去,谁也看不出来,你看,苹果、 美枝,特别是胖胖猫和小辣椒,就像脸上帖了标签,一看就看得出来是做‘小姐’的。 问题是,如果那个法官晓得方方是做咯个的,到时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喔?” 胡小妹听着李秀儿说着这样掏心窝的话,很为有李秀儿这样的姊妹高兴,她立刻接 着说:“方方不是不像嘛,正因为这个就想到她呀。我想,我们谁也不讲,大家口风放 紧一些,胡法官不会晓得的。凭方方一直保持着的清纯样子,胡法官绝对不会朝这方面 去想的。哦,对啦,胡法官说了,到他家里,他还可以帮助她自学,如果服侍得好,感 情也好,到时,胡法官说把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送给她―――” 李秀儿马上打断说:“房子?咯个你就莫提啦,男人送房子是靠不住的。”李秀儿 想起了鹤山老板送过她的二室一厅,最后被说成是性贿赂,自己被判刑、房子被没收的 事来。 胡小妹也想到了李秀儿被送房子的事,便不再说房子了,转换话题说:“秦律师告 诉我,胡法官答应每个月出三千块。我想,胡法官出二千还是三千,我不管,我私下答 应给方方每个月一千。你明天先跟她讲一讲,晚上再把她喊到椰树花园,到我家里做饭 吃,我们再好好跟方方讲一讲。毕竟,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人家法官家庭可是贵 族气派,那个法官人也生得慈眉善目,只是啤酒肚有点大。” 正说着,有人轻轻敲门,一个手里拿着对讲机像主管样子的女孩推门进来,小声地 问她们:“两位美女还需不需要服务?刚才那两位靓仔怎么样?” 李秀儿和胡小妹面面相觑,都愣了一下,但马上明白其意。几乎是异口同声拒绝: “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胡小妹和李秀儿虽然是拉皮条的,但是她们毕竟受传统观 念影响较深,再开放,也一下难以接受自己被她人拉皮条的现实。 李秀儿站起来,伸着懒腰说:“老姐,想不到咯个地方也像沙嘴。但我们沙嘴好像 还冒的对女人服务的嘞。” 胡小妹听李秀儿这样说着,没有接话。 李秀儿于是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说:“方方那里肯定冒问题,我只是舍不得方方 噢!”说着,她们一同出了包房门,在买单时,两个女人抢着付帐,最后,胡小妹大声 说了一句“你还要跟我争,我就不认你老妹了”,李秀儿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