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方方初中没有毕业,空余时间看法律大学专业的课程,确实有点吃力,周末图书馆 有这样的自学辅导班,但她又没有时间去。好在整个报考的费用是爱莲大姐那天替她出 的,虽然钱并不多,但是要她花好几百买那么些枯燥的书,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间想到学法律。难道自己现在的主人是法官的原故吗? 难道是听玉莲说,当律师又有钱又自由的原故吗?唉,她自己也搞不懂。反正,那天爱 莲大姐半催逼着半商量着要她去图书馆报名,她就慌乱说,自己想好了,学法律,未来 当律师。她从进爱莲大姐家的第一天起就告诉爱莲大姐,自己是高中文化,爱莲大姐当 然相信她。真报名学习,她心里发虚,但又不能跟大姐明说,就这样,稀里糊涂报了自 考大专的法律专业。 这一天,在忙完了家务,爱莲大姐也没有事情要她做的时候,她拿起那本最薄的 《婚姻法》教材看了起来。其实,这本教材就是最薄,她也看了两个星期,并且,一半 都没有看完。 时间约是临近中午十一点,方方坐在阳台上,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慢慢地睡着了。 阳台外梧桐树上有一只不知是什么样的鸟在秀气地叫着,像催眠般地替方方吹着曲子; 冬日暖和的太阳光从树的空隙间洒落在方方的脸上,像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时, 阳台外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方方的脸,那正是李明明。但李明明没有做声。当一阵微风吹 过,方方从瞌睡中醒过来时,李明明赶紧离开。 第二天,李明明依然在方方所在的房子外出现。但这一次,李明明的旁边还有披头、 猴头等几个。方方每天上午在爱莲大姐创作的时候,她就坐在阳台上看书。虽然好几天 李明明他们鬼鬼崇崇在屋外晃荡,但是,她一无所知。 因为结合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她感觉到自己这几个月来,是最幸福的。因此,她 也就一直沉浸在幸福的感觉里。 第一种幸福来自于爱莲大姐没有把她当作外人,尊重她,帮助她,给她关怀和关爱, 不但买了好的衣服送给她,还替她的未来考虑,帮她报考了法律大专的自学考试课程; 不但不对她颐指气使,还给她讲许多的人生、工作和生活的道理,指导她读一些文学著 作和上网。 第二种幸福来自于她的高收入。她果真像那些在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一样,一个月 除了从法官那里拿三千元,胡姐——胡小妹还给她一千。这样,她一个月有四千元的收 入,而且,这个收入她没有任何开支——不用吃饭和交住宿费,也不用坐车,连手机费 都是法官替她交好的,何况,她一个月的手机费也少得可怜。 第三种幸福来自于法官大哥并没有折磨她,每周到香蜜湖度一次周末,对她关爱有 加。 第四种幸福来自于玉宝。她凭她女性的直觉感觉到,阿宝似乎很喜欢她。那次他带 玉莲去了一趟华强北,回来时,果然没有食言,送给她一袋武汉产鸭脖子,还非逼着她 当着他的面吃。说老实话,她也早听说过武汉的鸭脖子有名,味道好,但一直没有尝试 过,那时,阿宝逼着她吃下时,她真的感觉到味道出奇的好,再就是,除了鸭脖子的味 道外,还感觉到一种受异性关怀的特有的甜蜜蜜的味道。 第五种幸福来自于玉莲。玉莲在律师事务所当文员,虽然她的专业不是法律,但耳 濡目染,她几个星期下来,竟知道了许多专业性的法律术语,这样,晚上没事的时候, 方方就经常问玉莲一些法律上的事情。毕竟,人家是大学生,解释起来比她独自理解要 快得多,也要通透得多。有一个晚上,她跟法官在香蜜湖小区的时候,她把前一天从玉 莲那里学来的一个法律专业术语冷不丁报给法官听,让法官作出另外一种解释,竟然把 法官考住了,费了半天劲法官才解释清楚。方方当时开心得笑个不停,似乎那个时候获 得了法律博士的头衔一般。 但是,虽然幸福着,这人世间的事就像老天,有晴也有雨,有太阳也有云块,方方 同时还内疚和忧伤着。最大的内疚就是她认为的第一种幸福。是的,爱莲大姐对她太好, 让她总觉得背着爱莲大姐跟法官睡觉是一种罪过。但同时,因第三种幸福,而使她不但 不怪罪法官,反而同情起法官来,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抚慰一个正常男人,让她得到正 常男人应该得到的性生活,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在这第一种幸福和第三种幸福 中,她左右矛盾着,既有内疚,又有欣慰;既有欢快,又有忧伤;既有罪责,又有成就 感。 再就是第四种幸福中阿宝带给她的幸福感,让她彷徨,一面想接受,获得并尝试每 个人都应该拥有的爱情,一面又自卑得看一眼阿宝都觉得是亵渎——阿宝是大学生,为 人正直,待人真诚,别看将近三十岁的人,纯洁得还似一张刚刚出厂的白纸。他喜欢她, 看到的是她的外表,却并不知道她的过去和现在,别说暗娼的身份配不上他,就是明显 的保姆身份要配他这个大学生、如今是一家电子公司的销售经理的他,都勉为其难,甚 至可以说是飞机上钓鱼——差得远。 如此,方方不仅忧伤,甚至痛苦。几次面对阿宝火辣辣的目光,几次面对阿宝追问 有没有想起他时,她都无言以对,慌乱而逃避,从不敢承认在武汉公交车上的那次邂逅。 人生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和多次的内疚、忧伤相互交替后,方方多少还是慢慢理出 了自己的头绪,并且,明晰地告诉自己:坚持三年。三年后,弟弟工作了,父亲的担子 就减下来了。三年里,自己积点钱,到家里做栋房子,让父亲安享晚年,然后,自己再 找个老实的农民嫁了。至于这三年里,自己能不能自考毕业,听天由命。反正,自己不 乞求,也不奢望读完大学课程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自己原先对大学生是宗教般地迷信的, 可是,自到了法官家,亲自听说玉莲找工作花了四个月,而且最后还是法官找的关系; 也亲自看到玉宝一天跑五六家单位参加面试,从罗湖到南山来回奔走,有时连一口饭都 来不及吃,前前后后参加了上四十场的面试,才好不容易捞了个销售经理的职务,而且 还要试用三个月,试用期间,工资只有一千八百元―――如此地工作难找,如此地知识 贬值,如此地大学生成失业难民,那么,自己自学了大学课程又怎么样呢?别说自考的 文凭不能跟应届的大学生比,就是能比,在这样成千上万的人都去挤的独木桥上,自己 岂不要脱几层皮,掉一身肉? 因此,想到这里,方方心中的打算已经非常明了,人生的目标也已经非常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