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笑 经过几天的准备,在伙伴的撺掇下,响气决定和他们一起干干试试。几个人来 到马湾街北的一公路上,在路旁铺一块蓝布,布上摆了三张塑光扑克,一切准备停 当,哈包就开始吆喝着招揽人了: 停一停,看一看 拿着钞票往上按 妻管严,靠边站 回家请示再来玩 当家的,走近前 贷一赢一真舒坦 又买葱,又买盐 割块大肉解解馋 一家老小都喜欢…… 路上的行人看着奇怪,都驻足观看,见无什么稀罕古怪的东西,就又匆匆的走 了。哈包喉咙都喊哑了,摊前连只蚊子都没有。响气皱着眉,吸着烟,想着来吸引 行人的办法,却有位姑娘在他们面前停了车,笑道:“呦,响气成了帮主了?严肃 得如同开坛收徒一般。”响气抬眼望去,却是同村的彩云,按辈分还得叫她小姑呢! 忙道; “上街呀,彩云?我想引几位行人来赌一赌,却都是看看就走,停就不停, 奶奶的,有的看都不看,就像赶着去奔丧!瞧,哈包的喉咙都喊哑了!”彩云一听, 忙推车来到哈包面前,笑道; “看你只会钻牛角尖,才会猪八戒背媳妇——出力不 讨好。”哈包头一耷拉,哭丧着脸说:“哪有什么法子?难道能拉住他们吗?你给 想想办法吧,我的好彩云!”言罢,一双狡黠的眼睛直盯着彩云的脸,彩云羞红了 脸,不在搭理他,掉头对响气说:“一人鼻子流血了,就仰着脸走路,身后的人以 为他在仰望什么,也扬起了脸。结果很多人都向天上看。你们想明白了吗?”几位 小伙子恍然大悟,齐声为彩云叫好,哈包手指一弯,含在口里,“啾——”的一声 尖锐嘹亮的哨音直上云霄,过往行人的目光都禁不住扫描过来,其他人则哄笑起来。 彩云瞪了哈包一眼,骑车上街去了。 响气让五毛,老冤等人围成一圈,其他人则在一旁围观,哈包拉拢行人下水。 此法果然奏效,路过的行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停车驻足欲一探究竟。人 的好奇心就是强,越是捂着掖着的,越想知道庐山真面目。有人竟向哈包打听: “兄弟,他们在干什么呢?”哈包诡秘的一笑,就是不说,那人就急了,非要挤进 去看看不可,于是乎,过往行人都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以致本 不是很宽的道路近似堵塞。但遗憾的是尝试的人少。一干人忙乎了大半天,只落了 不到百元,到街上饭店里饱餐了一顿。也算初战告捷,一伙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村。 响气刚进门,翠枝就嚷到:“半天到哪儿去了?只知道跑,大事也耽误了!” 响气一脸迷惑:“什么事?”翠枝说:“你真忘了还是故意装糊涂?昨天说好的, 今日吴婆给你介绍个姑娘去见见面,可等找你去啦人都无影无踪了!”响气这才想 起,果有此事,听说给自己见面的姑娘就是吴婆娘家的近门侄女,模样也还算俊俏, 但心中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就给忘记了。正想给母亲解释一番,翠枝又说道: “今晚咱村有电影,若兰那孩子没回去,你就和她一起去吧!”“哥,”安生插嘴 到,“你还得带我去。”“好,好。”响气一口应允。 夜幕刚落下来,村中央的一片空地上荧幕已扯起来了。小孩子们唧唧喳喳已搬 来凳子椅子开始霸占地盘,你一块,我一块,有棱有角,神圣不可侵犯。走也不敢 走开,坐也坐不下去,只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转来转去,目光不停的在自己的地盘 边界处扫来扫去。倘若有人夺走一寸领地,就争执不休,甚至就会爆发一场战争, 直到双方父母出面方可调停。夜色渐深。大人们陆续而来,放映场地更是一片混乱, 喊自己孩子的,和别人搭讪的,借光让路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直等到一束雪白的光 柱投射到银幕上。但又有人作各种各样的手势夹在光柱中,现在银幕上。下面的人 便大声叫骂,直到那人作缩头乌龟,收回怪形。 镜头调试好后,村长老赵头就开始讲话了。“噗,噗。”他先吹了吹话筒,然 后说道:“安静了,安静了,占用一刻钟的时间,说几个小事。一刻钟就是十五分 钟,一眨眼就过去了。先介绍今晚的影片,一部是《你爱我吗》”下面的人哄笑起 来。“莫笑,莫笑,片名就是这样的。另一部是《少侠奇缘》,一个喜剧,一个武 打,绝对刺激。好,下面就开始说事了。”老赵头是村中的外姓,自知不敢造次, 每每都是好话嘴前头,暗地做手脚。在人们赞誉他的同时,腰包却渐渐的鼓胀起来。 “第一件事,县委文件规定,农闲时节挖渠修路。咱要听从上级领导的安排,同时 因地制宜,不挖渠,专修路。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从明天开始,修马湾 到咱村的公路,属于义务劳动,无偿的,去了好,不去也行,文件不做强制要求的, 咱也就应付应付,忽而马哈过去算了。”下面一阵欢呼声。“第二件事,必定得办, 上面下了死任务,完不成任务罚款。罚谁的?当然罚大家的了。棉花种植一定得搞, 包干到家,最高指标不限,愈多愈好,多多益善。最少指标——明天到村委办公室 去领棉花种植任务,一人可能是…. ”下面一阵劈里啪啦的掌声,是不想让再絮叨 下去了。老赵头见好就收:“不说了,给大家报个喜,咱村又出了个大学生,振普 的通知书下来了,丰一叔过来拿走。咱村已出了两个大学生,富贵老哥家的长生已 做了县委书记;看看振普将来能安排个啥官做做。好了,电影开始!”随着一阵欢 呼声,银幕上出现了画面,把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场地趋于平静。 响气和若兰本是见过面的,现在坐在一起反而觉得不自在了。响气只觉得无话 可说,闷得难受,就站了起来。回头见五毛站在后面人群里,就挤了过去,对五毛 说:“吴婆的娘家侄女在那坐着,你过去照顾一下吧!”五毛还想拉着响气问个明 白,但响气已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没了踪影。只好忐忑不安的坐在了若兰的旁边,仔 细一看,竟是中学的老同学,喜出望外。若兰也认出了五毛,两人很自然的聊在了 一起。 听说马湾的一批地痞也来凑热闹,响气恐他们此时生非,就让一帮兄弟各持家 伙,在场地周围担任防范工作。马湾街的人自料白石村没有对手,就想浑水摸个鱼 什么的,对白石村的几位姑娘挤眉弄眼的,不时挤来挤去的捞两把过过瘾。原先欺 负的是一位外村的姑娘,那姑娘没敢吭声,只是悄悄的向人群中挤了挤。恰巧金华 出来方便,马湾的人不知道人已变了,只知毫无动静,更加放肆,一把揽住了金华 的细腰,金华大吃一惊,真没想到,在本村竟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回转身,“啪” 的给对方一个耳光,接着便喊起来:来人呀,有人耍流氓了!响气和老冤正在附近, 一听有人喊叫,火冒三丈,正要挤入,马湾街的几个无赖做贼心虚,已慌里慌张的 从人群中挤出来,响气和一帮兄弟操起家伙,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皮带,三节棍, 木棒,如暴风骤雨般向那群人倾泻而去,打他们了一个措手不及,鬼哭狼嚎夹杂着 求饶声,一伙无赖抱头鼠窜而去。白石村人欢声如雷,宣称是白石村崛起的一重大 事件,响气众人被誉为村中的英雄。 次日早上,响气刚起床就遭到翠枝的唾骂:“你个败家子,不陪若兰不说,反 而惹是生非,真出事咋办?”响气辩解道:“妈,那几个兔崽子欺负金华,能看着 不管吗?哼,我早就想教训教训那些街痞子了!”“你——”翠枝气的说不出话来。 听到翠枝母子拌嘴,邻居们都来劝解。吴婆向前推开响气,冲翠枝说:“他婶 子,别生气了,亲戚不成人情在。响气他俩不该一个锅里搅稀稠。若兰那妮子又看 上五毛了,听说她们原先好像是同学——我一定给咱响气说个更漂亮的媳妇来。” 老富贵也手拎着烟袋对翠枝说:“红的妈,别生气了,孩子大了,就该混出个样子, 再说现在马湾的人也太横行霸道了,一直欺负咱村无人。如今响气可替咱出了口气, 你又说他哩。”“唉,大伯,你不知,马湾街人多势众的,我怕响气有危险才怪他 两句——谁知以后还会有什么事呀!”翠枝向老富贵解释道。“妈,我不怕他报复, 我还要会会马四,看看谁在马湾厉害!”响气愤愤不平。老富贵一听,赞不绝口: “好,有志气,咱村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到门上了。想当年,方圆几十里的人 一听到‘白石寨’三个字,都毕恭毕敬的,那是何等的威风?红的妈,你应该高兴 才是呀!”众人随声附和:“说的对,以后有了响气一干人,看他们马湾的人还敢 在咱白石村撒野不?”“可是……真要闹出事该咋办?”翠枝不无担心。人群顿时 静了下来。是呀,说大话都会,真要出事谁负责呢?“出事我撑着!”还是老富贵, “红的妈,你放心,只要不出人命,谁也不敢把咱响气咋着,长生马上就要调到省 里,到时我让他张罗打理,看谁能拿咱怎样!”众人又是随声附和。有了撑腰的, 就无后顾之忧了。老富贵脸上颇感有光,拍着响气的肩头说:“娃子,好好大胆干 吧,啥事都别怕,有你老叔给你兜着呢!”众人又说笑片刻,才一欢散去。 吃罢早饭,响气从里屋取出一百元对翠枝说:“妈,振普考上学了,咱得去庆 贺一下吧?”翠枝胡他一眼:“家儿你当着呢,我说了算?近门哩,送去几个吧。” 响气答应一声,就来到了振普家,一家人正在吃饭。见他来了,忙起身让座。响气 坐下来抽了根烟,说:“奉一伯,俺兄弟给咱一门子挣了气,——考的是啥学校啊?” 奉一老汉骄傲的说:“在北京呢,名牌的。”随即就黯然说:“学费得千八块,还 得转借转借呢。”响气笑着说:“千八块算个事?等俺兄弟毕业了,上班了,一月 就挣回来了。到时坐着小轿车回来看你呢。”振普脸红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冲 荣华一乐。荣华数落道:“别在响气面前招摇,真要人家想上,肯定比你考得还好 呢。”响气不知荣华咋也知道刘半仙的话。原来是郭兰英告诉她的。不但告诉了她, 全家人都知道。唯有荣华的事却一直装在兰英和奉一老两口的脑袋里,没有吐露半 句。响气微微一笑道:“荣华姐,可别这样说,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名落孙山呢。” 说完掏出那一百元钱,递给奉一:“给大伯,也不多,给俺兄弟添作路费吧!”{ 奉一老汉接过来递给郭兰英:“孩子的心意,就放屋里去吧。”又对振普说:“记 着你响气哥,别到将来有出息了六亲不认!”振普只是低着头吃饭,不时抬头对响 气笑笑。郭兰英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肯定不会的,小时候经常跟响气在一起 玩,只是现在有点书呆子气,不爱多说话了。”响气笑笑,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翠枝对他说:“刘半仙说了,秋季可能大旱,看来只有求关帝爷的 私雨了。我和你母俺几个去收几个钱去,你去把地里的绿豆打打药吧。”响气说: “你就自管放心去吧。”翠枝走后,响气喝了口茶,闲坐了一会儿,背上药筒就上 地了。英雄处事,就应当能屈能伸,能高能底的。屈则那四门不出,伸则能威震八 方,高则能顶天立地,低则能低三下四的。如果只大不小,仅是一虫而已。响气对 孟子的思想折服,一个人如果能成就大事,必将受到很多的磨难。因此,他对任何 劳动都十分积极,准备有日那腾飞起来。 彩云站在路旁看着行人来来往往,倒也十分悠闲自在。见响气过来了,忙打招 呼:“也打药呢,响气?” “嗯,你倒逍遥自在呀,谁在地里打药呢?”响气对彩云说。 “哈包呗。”彩云回道。响气笑了:“看着就不像俺喷壶爷。‘ 彩云的爸爸经常在外买假药,靠一三寸不烂之舌,把药说得天生少有,人间难 得,竟也有人相信他的天花乱坠,居然每次都能一抢而空。于是,村人就戏称他为 大喷壶,他却欣然接受了。响气就很佩服大喷壶的嘴皮子。嘴唇很厚,但说起话来 却上下翻飞,灵活自如。有此大喷壶在外买假药,碰巧被走亲戚的响气遇到。只见 大喷壶敲锣吸引了一群人,就开始磨嘴皮了:“列为乡亲,老少爷们,多谢大家捧 场,我是走访郎中,以买药为生,家在白石岭下住。今日带的药酒是前年泡制的, 专治那腰酸腿软,跌打损伤,无名肿毒,头目眩晕,关节疼,肌肉疼,头疼脚疼屁 股疼——搞疼了咱不治。什么?坑人?谁说的? 谁说的我不买谁。甭说五元,五十 元也不行,乡里乡亲的,非村便邻的,不见不见,一月也得七八遍,我能骗人?是 花钱,是养病,注意你定,”果然,就有人取了瓶子灌了。争议瓶子的大小,争议 钱的多少,嚷嚷中,一大胶壶所谓的药酒就卖光了。你不服是不行的。 响气回到家里,已是晌午时分了。翠枝已把饭做好。响气胡乱吃了几口,准备 睡个午觉,被翠枝喝住了:“去,上河洗洗,一身药,小心皮肤中毒了。”响气无 奈,拿条毛巾,懒洋洋的向河边走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