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真的太早了,很多村人还没起床呢,老富贵已经到了村办公室门前。大门依然 紧闭着,找响气去吧?老富贵又来到了响气家,硬是把响气从被窝里叫了出来。 “富贵叔,有什么事儿吗?”响气很是不解,还没有见过老富贵这么着急过呢。 “走,去村办公室,我要给你长生哥打个电话。”老富贵说。 “出什么事儿了吗?”响气脸也没洗,梳理了下头发就随着老富贵去了办公室, 路上担心的问,“这么早,恐怕长生哥还没起床呢!” “那样我就放心了。”老富贵似乎在答非所问。响气也不便再问什么了,来到 村委大院,打开锁,进了办公室,就拨通了长生的电话。 “谁呀?”不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子懒洋洋的声音。 “我是你爹,长生呢?”老富贵回到。 “爹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啊?长生在医院里呢!” 老富贵心猛地悬起来了,刘半仙测的真准,长生真的有灾了。“什么时间住的 院呢?为什么不给我说啊?”老富贵生气了,责怪到。 “就前两天,也不是什么大病,说了净让你操心。”媳妇说,“喝酒喝的了, 胃出血,没什么大碍的,也好,看他以后还喝不喝酒。” “没事儿就好,我就放心了。”老富贵说,“等他到家了给我联系,我怪他—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媳妇答应了,又问候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什么,长生哥病了?”响气问。 “嗯,喝酒喝的了。”老富贵气呼呼的说。 “不严重吧?” “看来没事儿。”老富贵说,“我近几日心神不宁的,总担心要出什么事儿, 才着急打电话问问。好了,知道了情况也就放心了。” 老富贵走了,一路心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保佑他们大灾化小,小灾化了。真若 长生应了这次灾,住院了也就够了,也算是经历了一次劫吧! 响气心里打起算盘来了:不知者不怪。现在知道长生哥生病住院了,不去看看 可是不和情理啊。又想到了振普,自古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相对自己而言,振普更 应该去省城经常走动走动,长生哥愿意提携他的话,给振普的领导打个招呼,入党 不是问题吧?提升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回去吃了早饭,响气就去找振普了,说了自己的想法,问振普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叫做跑官吗?”振普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一类人了——不把心 思用在工作上,整天寻思的就是如何讨领导的欢心。这样的干部能为人民服务吗?” “你怎么成了书呆子了?”响气数落到,“那你为什么连党组织也没加入?实 干加巧干,才可以有所发展嘛。知道咱们的老同学陈老二吗?” “上学不咋滴,当兵的那个?”振普问。 “就是他,现在可是县电业局的正科级干部了。出入都有专车,神气的很呢!” “就凭他?初中没毕业的能胜任科长?” “就是啊。”响气说,“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被提拔上去的?” 振普点点头:“你说说听听。” 响气就把陈老二的事儿详细的说给了振普:陈老二在部队当过通信兵,复员后 在乡电管所里上班。上班的第二年,他就想跑个官做做,买了一本《跑官学》认真 的研究了半个月,积累掌握了理论知识后,陈老二便想付诸于行动了。 给局里陈局长开车的司机小王来过多次,他们在一起喝过几场酒,酒场上也算 是知己了,曾经还互留了联系电话的。陈老二决定以小王为契机,联系上陈局长, 从而得以提升,捞个一官半职的。主意已定,他就进了县城,电话邀上小王,一起 吃了饭,泡了澡,洗了脚,K 了歌,花了几百元玩了大半宿,小王很是感激,承诺 愿意为陈老二跑官助上一臂之力。陈老二感觉《跑官学》上的理论还真的很管用: 和谁一起做了坏事,谁就将是你的铁哥们。 小王说到办到,隔了不久,就悄悄的给陈老二打了电话,说陈局长家的下水管 道堵塞了,要他表现表现。陈老二喜出望外,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了城。打个电话 后小王接着了他,开车驶向了陈局长家。局长太太正数落着堂堂的局长大人呢,说 不联系工人来修理了,搞的“水漫金山”了,见来了生人才住了口,剜了陈局长一 眼,扭扭晃晃的进了里屋。小王不等陈局长发问就指着陈老二先开口介绍到:局长, 这是乡所里的陈老二,来局里办点小事,听说你这里下水管道堵塞了,自告奋勇的 要前来修理,我就把他带来了。陈老二忙给陈局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了声好。 陈局长抬眼看了看穿戴一新的陈老二,皱了皱眉,心想:这种脏活能干了吗?陈老 二忙接着说:局长放心,我以前在部队干过通信兵,疏通管道是没问题的。说完就 脱掉了上衣,陈局长还在犹豫时,局长太太已经听见并从里屋出来了:小陈呀,你 会修理呀?来来,快来看看!说着就引着陈老二进屋了。一会儿功夫,陈老二带着 一身的污渍出来了,管道也修理好了。陈局长很是欣赏,连连夸他能干,并要留他 们吃午饭。二人识趣的赶快离开了。走出门,小王冲陈老二翘起大拇指说:哥们, 你真行,疏通个管道不至于搞的浑身这样吧?这一回局长算记下你了。陈老二嘿嘿 一笑,说:既然干了,就要装像点儿呗!心想:《跑官学》上的理论还真的很管用 :要想让你需要的人记住你,就要给他及时的帮助或者沉重的打击。 陈局长真的就记下了陈老二的名字,加上小王的推荐和太太的夸赞,让陈局长 心里总感觉亏欠人家点什么,寻个机会,给陈老二安排了副所长。陈老二当然不忘 小王的好处了,马上跑到城里,二人便又快活了一晚。 不久,小王又给他打了电话,说陈局长的爹死了。单位里是要去的,但也是出 殡那天才去的。陈老二当然理解小王的意思,接到电话就独自去局长家了,递上五 百元大礼后,留下不走了,帮个忙打个杂什么的,并且还搞的像模像样的。弄的陈 家的族人都以为是陈局长的亲戚。陈局长也很满意,一些不便族人参与的事就交待 给了他办理。等单位的领导同事三天后再来时,惊讶的发现陈老二好像是陈局长的 至亲可以在陈府自由出入了。丧事完毕,陈局长已经把陈老二视为了自己的心腹了, 一句话,把陈老二调到了自己身边做了个科长。陈老二高兴坏了,心想,《跑官学 》上的理论就是很管用:走近对方,靠近对方。纵使你是匹千里马,也只有出现在 伯乐面前时,才能满足自己的愿望。 “这小子还真的有能耐。”振普有点嫉妒的说,“真的有《跑官学》?” 响气笑道:“傻兄弟,书是没有,但你可以借鉴人家的做法嘛。人家本不认识 局长,硬是能拉上关系;长生哥就是咱们族家大哥,你为什么不想着借用一下他的 人脉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振普茅塞顿开,“那我也去长生哥那里跑跑?” “这就对了。”响气道,“就冲长生哥送你上学,你也该去表示一下感激的。” “那什么时间去呢?” “年内没时间了。等过吧年吧!”响气道,“现在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长生哥 生病住院了,还有比探病更好的借口吗?到时我陪你一同去——人家为村里帮了不 少忙,人可不能忘恩的。” “好,我听你的。”振普说,“你说的对,人不能忘恩,等我有了本事,也不 会忘了你的。” “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响气拍拍振普的肩,“我也就只能给你指指 路,真正去做的,还要靠自己的。” 振普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春节过的很热闹,家家都显得很是喜庆——人往往就是这样的,手里有了钱, 都想着显摆显摆:除了吃的穿的比以往阔绰外,还比比谁家的“二踢脚”窜的高, 比比谁家的礼炮花更好色更艳。 好年头自有好兆头啊!响气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无论怎样,在自己的带领下, 村民们的腰包慢慢的开始鼓起来了,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也渐渐就要实现了,照这 样发展下去,不出三五年,白石村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康村了。那时他要再来个 大手笔,那就是集体建房,全村集资建成像城里一样的小楼房,也要建绿地,花坛, 健身场要让村人不是城里人,胜似城里人响气沉浸在美好的遐思中。 计划过了春节就和振普一起去省城看望长生大哥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接 到省城里来的一个电话,就让响气懵了。“喂,是白石村吗?” “是啊,请问你找谁?” “我是负责刘长生同志治丧委员会的。麻烦你通知一下刘长生同志的家属,刘 长生同志今天上午10时去世了。”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呢?”响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没什么大 病吗?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事情有点复杂,等亲属来了,再详加解释好吗?”对方推诿道,“你能把刘 长生同志的死讯传达给其家属吗?” “我就是他的弟弟。”响气回到,“我嫂子呢?她怎么不事先告知我们呢?” “她太过悲痛,情绪很不好。”对方解释到,“再说,通知家属也是我们治丧 委员会分内的事儿的。好,就这样说啊,到车站后请拨打我们的电话,我们负责食 宿一切的。节哀顺变。再见!” 对方挂了电话,响气还怔在那里,没有回过神儿来,这事儿真的太突然了,简 直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呀。前不久还亲耳听说无关大碍的,自己还计划过几天专程去 看望一下呢,顺便代表全村父老表达一下谢意的。可现在怎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了 呢? 该怎么给富贵叔说呢?他能承受得起吗?可是这种事儿又能瞒得多久呢?纸终 究是包不住火的,是早知道,心里有所准备;还是晚知道,开心快乐久点?响气反 而拿不定主意了,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的向老富贵家走去。 “响气来了?”老富贵招呼道,“快进屋里坐。” 响气这才楞过神来了,原来自己想了一路,还是没有考虑好怎样开口。“大叔 ——”响气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么了娃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老富贵忙把响气让进屋,坐下,抽上 烟,“别着急,慢慢说啊!” “大叔,告诉你个事儿,你可要沉住气啊!”响气抽口烟,停了一会儿说, “刚才接了个电话,我长生哥病情突然加重了,嫂子让我们去看看。” “什么?病情加重?怎么严重了?严重到什么地步呢?为什么还不给我说呢?” 老富贵又上火了,“走,响气,我打电话问问去。” “打也没人接的。”响气忙拦住老富贵说,“刚才嫂子就是通过医院打来的电 话。不急啊大叔,我们明天就去省城医院看长生哥去。” “好,好,那就明天吧!”响气离去了,老富贵还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到:“难道真的会有大灾吗?佛祖啊,求你保佑长生早日康复吧!” 响气又去见了振普,说明了情况。“我还去吗?”振普问。 “最好还是去吧,最后送一程嘛。”响气说,又特意交代,“先不要透露实情, 任何人都不要讲——我怕富贵叔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再出什么问题就麻烦大了。” 振普答应了。 “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大致需要呆多久?”振普问,“是不是得准备些钱呀?” “呆多久我也不清楚,估计至少也要一个礼拜吧。”响气想了想说,“就带些 换洗衣服吧,花费由村里出。” 交代完毕,响气回了家,给玉凤说了要去省城看长生的事儿。“说好的不是过 了元宵节去吗?怎么提前了呢?”玉凤问。 “长生哥病情加重了,富贵叔要去看看,我就陪着去呗。”响气撒了个谎, “反正已经决定要去了,早去晚去一样的,再说振普还要上班,春节后就不好请假 了。” 理由冠冕堂皇,玉凤也相信了。替响气收拾好了行李,早早的就催他休息了, 响气知道她想要什么的,即便自己没那心情,也不便表现出来,还是把她揽在怀里, 好好的亲昵了一番。待玉凤带着一脸满足的幸福甜美入梦后,响气则开始问自己了 :为什么长生哥就这么去了呢?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了呢?那么尊贵的身份, 一定会住进最好的医院,由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去进行最安全有效的治疗,但 是怎么就死了呢? 响气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愈不明白还愈要去想,就这样思来想去,终于迷迷糊 糊的睡着了。待玉凤把他叫醒后,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急忙穿好衣服,简单的洗漱 一番,跨上提包就出门了。 先来到老富贵家,也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院里踱来踱去的等候他呢。响气帮老 富贵锁好门户,二人来到村口,振普也早已在那里了。天还没大亮,去省城的头班 车就到了,三人坐上车,奔省城而去。 到了省城车站,三人下车后,响气依照对方留下的号码拨了过去,“喂,我们 是白石村的人,我们到了车站了。” “好的,你们先到车站门口稍等片刻啊,马上就有车去接你们。” 三人等了不久,果然有小车驶来了,核实了他们的身份后,就载着他们驶向了 闹市。“这是向我儿子家还是医院呢?”老富贵问司机。 “先去宾馆吧,安顿以后再说。”司机是个年轻人,说话很和气,“老爷子, 别着急啊,下一步怎么做领导会安排的。” 年轻人这么一说,本不该再问什么了,但老富贵还是不依不挠:“我是他老子, 先见自己的儿子不行吗?” “好,老爷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年轻人还是不愠不火,平静的说,“我会 给领导反映的,你就等待消息好了。” 是财政厅招待所。三人被安顿好后,吃了午饭,回到房间不久,那个司机就来 了,说要载他们去医院了。响气心里一惊,瞒了一晚一路,现在真相就要大白了。 响气上前挽着了老富贵的胳膊,轻声说到:“大叔,无论看到什么,你可要挺着啊!” “没事儿的。”老富贵自我安慰道,“我去看看,说不定你长生哥就会康复了 ——信心很重要的嘛。” 响气还能再说什么呢?和镇普陪着老富贵就去了医院。早已有人在门前迎接了, 握着手,说着节哀顺变的话。老富贵一听就着急了,连声问:“长生怎么了?你们 怎么说这样的话?”那些人没多说什么,只是引着他们向住院部的 地下室走去。“你们还是来看看吧。” 地下一楼的殓尸房里,有一部水晶棺,里面长生安详的躺着。身边有工作人员 漠然的守护着,媳妇和孙子呆在一旁,也是默不作声。估计泪已经早流干了吧, 老富贵一看这场景,只觉头晕目眩,叫了声“长生啊”,就昏厥了过去。众人 连忙把他搀扶起来,连拍带叫的,总算把老人缓过神来。“长生啊,你怎么就这么 去了呀——”老富贵老泪纵横,哭诉着,用手拍打着棺木。 真的太凄惨了,真的是人间的一场悲剧——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长生的爱人和 儿子受到感染,泪水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在场的人眼睛都一片潮红。目睹眼前的 一幕,纵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抹眼泪的。 响气忍着悲痛,拉过身边的一位服务人员,询问死因。“不就是胃出血吗?” 响气问,“怎么会死了呢?是不是医院用错什么药了?” “没有的。我们检查了病历,也询问了刘厅长的家属。”服务人员解释到, “入院时确诊为胃出血,也是常规治疗的,但突然就复发了急性胰腺炎,医院下发 了病危通知书的。专家紧急会诊,确定用上一支特效药。经病人家属签字同意后才 注射的。不料刘厅长对该药过敏,就猝然去世了。” “急性胰腺炎会这么严重吗?”响气问。 “你是刘厅长的家属吧?”服务人员问道,“病情就是突发性的,我带你去看 病历吧。”响气一点头,那人便带着响气去了一楼的一个房间,要医务人员抽取出 了长生的病例,然后交给了响气看。“你可以好好看看,医院也是尽了力的。” 响气翻开看时,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符号,即便有了文字叙述,也是医疗名词 比较多,读了也是一知半解的。响气翻看了几页,索性放下了,干脆直接问起来了 :“大夫,为什么会转变为急性胰腺炎呢?” “对不起,我也不十分清楚。”医务人员回答到。“本病病因迄今仍不十分明 了,主要是因动物模型与临床间差异较大。从现今的资料看,胰腺炎的病因与过多 饮酒、胆管内的胆结石等有关。” “哦,是这样啊。”响气也没听明白什么的,但还是不懂装懂,接着问道, “难道就没有比较稳妥的治疗方法吗?” “你不清楚,急性胰腺炎的治疗迄今仍是一个难题,我们因此才下发的病危通 知书。”医务人员解释到,“对于急性胰腺炎的治疗,一是非手术治疗,二是手术 治疗。非手术治疗怎样才能做到合理的补充血容量,减少并发症;手术治疗时机怎 样掌握,手术怎样实施方为合理。都是很难把握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响气看情况确实如此,也不再问什么了,把病历交给了医务人员,走出门问身 后的服务人员道:“什么时间举行向遗体告别仪式啊?” “根据治丧委员会的安排,应该就是明天了。”服务人员回到,“到时我们会 事先接你们到场的。” 响气回到殓尸房时,老富贵他们已经止住了哭声,但还很是悲戚。在周围人的 劝说下,才颤颤巍巍的要回去。司机还是马上把他们带回了宾馆。 “响气,你说,你长生哥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上楼梯时,老富贵咱们问道, “刘半仙说是因为采挖白石岭的缘故,你信不信呢?” “不会吧。”响气一下也不知该怎么回复了,“当初可是长生哥支持才得以实 施的啊。” “唉。”老富贵长叹一声道,“自作孽啊,他懂个什么啊!” 响气哑然了,突然觉得是自己害了长生似的,但开发白石岭是真的得到长生支 持的啊,或者说,没有长生的帮助,这或许就只是个梦。但怎么长生哥一出问题, 就会和白石岭扯上关系呢?就会和自己扯上关系了呢?自己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全村 父老脱贫致富吗?老富贵怎么想,村里其他人是不是也会这么想?响气感觉有一股 寒意笼罩在了心头。 第二日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殡仪馆举行,响气等人作为家属在棺椁后站立着,根 据治丧委员会的安排,有人读了悼词,随之安排参加追悼会人员向遗体告别,听着 主持人的介绍,响气知道省内的各厅局来人了,自己县的办公室也来人了,乡政府 竟然没派人来——这个许国强,真够势利的啊!响气心里说。 岂不知,许国强就是这么想的,当办公室人员把消息通知给他时,这家伙也惊 呆了:“什么?刘厅长怎么会死了呢?”遣去了办公室人员人员,许国强就发疯了, 咆哮到,“你刘长生怎么就这么死了呢?我年年给你送那么多东西,这不等于打水 漂了吗?我还期待着你给提拔个局长呢,这不成了痴人说梦了吗?” “振普,你发现了没?”响气悄悄说道,“我们县就来了一人,乡里就没人来。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振普不解的问。 “假如是富贵叔死了,结果会怎么样?”响气问。 “不知道。”振普摇摇头说,“没这隆重吧?” “你真晕。”响气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还是陈老二的。他听说现任局长 的爹死了,马上就开车买了鞭炮花圈要去吊唁送礼,帮忙,结果在路上得知确凿消 息是局长死了,你猜他是怎么做的?” “还要去呗!”振普答道。 “你是要去的,但人家陈老二就不是的了。”响气说,“那家伙一听是局长死 了,把鞭炮和花圈一扔,掉头回去了。” “太不够意思了吧?”振普愕然了。 “官场就是这样的。”响气说,“局长死了,走动的太近乎了的话,下任局长 会怎么想?还会信任你重用你吗?所以陈老二才会官运恒通啊!” “什么人呢。”振普嗤之以鼻道,“我才不做他那样的人呢。” “理解你。”响气说,“假如长生哥健在,富贵叔去了,肯定会比这更隆重的 ——除了现在该来的依然会来外,咱们县里的头头脑脑会来齐吧?乡里保不住许国 强会亲自上阵的,忙前忙后的像个狗似的,你信不信?” 振普摇摇头,说:“不信。官员没有这么下作的。” “唉!”响气叹口气,心里道,“看来你真是顽固不化,估计也不会混到什么 地步了。” 响气想起了曾听说的陈红升职的事儿:陈红是机关里的一位科员。人长的还算 漂亮,平常又喜欢涂个脂摸个粉的,衣服再时尚新潮一些,30多岁的少妇了看上去 还像个大姑娘, 丈夫大成是化肥厂的职工,虎背熊腰的但外强中干,遇到个事,一个小孩子就 能把他吓趴下。陈红就瞧不起他这个熊样,真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找了个原以为 可以依靠的男人,但一个晚上发生在小胡同里的事让她彻底死了心:那晚她和大成 晚归,刚走进悠长幽暗的那条胡同不久,面前就突然闪出一个小孩子(说是小孩子, 只是和大成比较而已),手里拿着也就是一把学生削铅笔用的小刀,声音颤抖的说, 交出钱来。就这战战兢兢的一声,竟然把大成吓了一跳,一把就把陈红拽到了身后, 也是哆哆嗦嗦的问,你要多少呀?陈红被大成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的一扯,险些被带 趴下,心里还是感觉很甜蜜的——懂得保护女人的男人就是好男人嘛,但随即就被 大成的软弱气坏了,一拧他的大腿,低声说:我就不信你打不过他,上呀!陈红的 话就是命令呀!大成高喝一声:想打架吗?就这一声,抢劫的小子吓得把刀子一扔, 掉头就跑了。从此陈红算捏着了大成的软肋,吆来喝去的;大成也佩服陈红的胆识, 甘受之差遣。 陈红在家是老大,什么事儿都是她说了算的,就连女儿上学怎么去也要听从她 的意见。要培养孩子自立自强的性格,以后让她自己骑车上下学。陈红的话就是圣 旨呀,女儿噙着泪答应了。陈红在家里如此风光,在单位却有点底气不足:瞧瞧, 自己已经是30多岁的人了,还在科员的位置上待着,并且一待就是十来年,险些被 落个“科员承包户”的称号。老局长是个不解风情的老头子,见了她的打扮就皱眉 头,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就打喷嚏,对她压根没什么好印象,把她往一个“鸡肋” 科室一撂就不管不问了,落个眼不见心不烦。这可让陈红气坏了,心里不住的骂局 长这个糟老头子,只盼换个领导能解放自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盼到今年,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新局长上任了,听了她的哭诉,看了她的请求, 马上就批准了,她立刻变成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忙是忙了点,但这是在局长眼皮 子底下工作,稍有一点成绩就被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陈红业务能力不错,又 随时无偿的加班,新局长已经公开表扬过她了,私下也暗示:下个月就给她申报办 理个副科级别。不能白让领导给自己升职啊,总要有所表示的。陈红想:是送钱还 是送物呢?思想的矛盾以致加班打文件时竟出现了N 个错别字。心里正烦着呢,丈 夫大成的电话打来了。 原来是陈红的女儿下晚学,骑着自行车回家,途中和一辆电车相撞了,摔倒了 地上。骑电车的中年男子马上下来扶起女孩,问摔坏了没有,又扶起车子,把散乱 的书整理好放进了车篮里。看女孩没事,就要离去,恰巧大成的一个哥们路过,就 拦住了,一边忙不迭的给大成打去电话。大成来了一看,是女儿走错方向了,责任 完全在自己;女儿也没有摔坏,又耽误了人家那么久时间,就想握个手各回各家得 了。出于习惯,他还是要向陈红汇报一下,听从老婆的指示才不会对自己造成精神 和身体方面的损失! 陈红一听喜坏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你等着啊,别让那人跑了,我马上就 到。她对大成下了死命令。 可是,大成嗫嚅着说,女儿也没摔坏,还是怪她走错了方向,咱不占理呀! 你甭管了!有理没理看我的吧。陈红得意的说,处理这种事是她的拿手好戏, 先把事情搅浑了,然后就软缠硬磨,让对方心里焦灼不安,为了摆脱纠缠,自认倒 霉,多少出点血才算完事。哈哈,给局长送礼的钱出来了!你怎么知道女儿没事? 伤着骨头了呢?隔几天出事了你找谁去?陈红把丈夫熊了一通,问情地址,锁上办 公室的门就来了。 怎么了大兄弟?我还不能走呀?即使责任不在我,孩子真若有事了我也不会袖 手旁观的。我给你我的单位地址和电话好吗?我还有事情要办呢!中年男人和大成 商量到。 大成不知该怎么回答人家了:对不起大哥,我知道女儿没事,你也没错,但我 老婆没来之前,你是不能走的! 唉!好,我等着。中年男人叹口气,掏出烟,递给大成一支,二人都默默的抽 起烟来。 爸,咱们回去吧,真的没事的!女儿也着急了,不用等妈妈了吧? 不行!陈红已经赶到了,听到女儿的话立刻制止到,谁撞了你呀?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陈红一下呆在了那里,尴尬的叫了声:是你呀,局长 可想而知,陈红的结局会怎样了?但现在看来,振普也比人家好不到哪里去了。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长生的遗体就被推进了火化间。又是恸哭一片,不久, 长生的骨灰就被送了出来,按照事先商定好的交给家人保存的约定,交给了长生的 儿子捧回。 事情就怎么结束了,一个人就怎么活生生的突然去了。其实世上还真的有公平 存在,那就是死亡,不管你高贵还是低卑。不管你富有还是贫贱,濒临死亡死亡时, 什么也没有用的,因为什么也不能挽回你的生命的。 老富贵应儿媳孙子的要求,留在了城里。回家途中,就只有响气和振普了。 “以后就靠你自己干了。”响气对振普说,“现在长生哥一去,你连个依靠的大树 也没有了。” “你放心吧响气哥。”振普回道,“我会努力的。” 话是很坚决,很自信,但响气扭头望去,却看到振普的眉宇间隐藏着一层淡淡 的忧愁——他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呢? 窗外,竟然淅淅沥沥的飘洒起了小雨。地里的麦苗已经从冬的束缚中挣脱了出 来,沐浴在春雨中,愈加绿的耀眼。“春雨贵如油,今年又该是个好收成了吧!” 响气想着,随着客车的颠簸,也昏昏欲睡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