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打脚踢我认了 作者:水方人子 中午的太阳真他妈的毒,眼瞧着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我在黑妞儿对面的馆 子里要了两杯扎啤,得补充点水分,省得一会儿没怎么着就断了气。我知道这是 本人最后一次来这地方,有种淡淡的凄凉的感觉。其实这才叫自作自受呢,我这 么干不图别的,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这回被打死我也认了。 让咱从一年前说起。我是个小破广告公司的设计,去年夏天最热的那会儿, 哥们我正在忙着手头一件挺紧的活儿。他妈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天热得我什么都 攒不出。我们公司的人又都是特势力的那种,你这阵儿没弄出什么来,丫就对你 爱搭不理的。我在公司找不着感觉,心里就烦得慌。本想在可儿面前听点爱听的, 丫对我也没好脸色。您可不知道,那会儿我真觉得自己连个屁都不如。 说到可儿让我先介绍一下。我和她在一起已经两年了,丫皮肤白,嘴特甜, 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其实我是在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和她跑到一块儿的, 这也就注定我和她之间存在点问题。我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点什么是早晚的事,只 是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我请了假回家休息,既然什么也设计不出,不如先歇一阵儿。我每天不是泡 网就是看vcd ,再不然就是看厕所文学。可儿总打电话过来,大意问我近来过得 怎样,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云云。开始还以为她是在关心我,后来觉得不对劲,原 来丫是嫌我好吃懒做没上进心了。 我心里那个不痛快呀,连你丫也看不起我,我不就是最近没灵感设计不出了 吗我? 想到这,我喝了一口酒,对面的店里黑妞儿正和一个小子聊天。 那人一看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估计她丫没憋好屁,说不定又一朵祖 国的花朵快被摧残了。 接着说那阵儿我的情况。我看电视,上网,见到的人多了,思想自然就分了 叉。 有时看着可儿的照片,听着她的电话,我觉得她很陌生。她来过我这儿几次, 说什么乱得要死,胡收拾一气,然后做饭给我。我在一边看着她,心想我完了, 我这辈子就他妈栽在丫手里了。 好像不情愿可又无力挣扎。我照旧我的生活:每天给可儿力行公事般地打电 话。 一样的人,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内容,却缺少了某种东西。 挂电话前我说那句说烂了的“我爱你”,她说她也是,然后我挂电话,脸上 露出一副痴痴的样子,真搞不懂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时我需要的其实只是一点生活的情趣,一点刺激,而不是 另一个女人。在我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黑妞儿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那天我和几个哥们去酒吧喝,碰到了黑妞儿。她是一个蜜,谁有钱跟谁的那 种。 哥们跟我说有不少傻逼都跌在了丫手里,叫我小心为是。我喝得有点高,眯 着眼看了看她。她很黑,因为总吸凉烟,瘦得厉害。头发是棕黄色的那种,一看 一副颓样。 我不记得是怎么和丫搭讪上的,总之,她对我还是有点兴趣,也许是我不经 意间表现出来的失落情绪,使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认识她后,我基本每两天去找她一次。我不吸烟,也不和她上床,只和她聊。 丫虽有时笑我脑子有点问题,但多数时候,和她聊天我找到了被人认同的感 觉,换句话说,我觉着自己是个被人重视的人了,虽然她只是个蜜。 没事时,我总把她和可儿比,虽然可儿很优秀,可是她不给我想要的东西。 牛奶虽香甜,总喝迟早牙齿会被毁掉;口红虽漂亮,总是吃到肚子里早晚会毒死 人。 我转动着喝空的啤酒杯,对自己的憎恶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我是个神经质 的人。记得每次从黑妞儿那儿回来,见着可儿,心里总觉得不塌实。可儿对我一 如既往,好像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我第一回觉着自己特没劲,是个只会骗人的 傻逼。 可是良心上的谴责并不能阻止我往黑妞儿那儿跑,去找她就像每天给可儿打 电话一样自然而然。 有那么一晚我觉得特空虚,不知道想做什么。我往电台打电话,唏哩糊涂地 把自己说成个可怜的失恋的人,主持人激动地一个劲儿劝我,声音还有点颤,我 当时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可觉得自己当了一回主角。放下电话听着为我送出的歌, 我胃疼,有种想吐的感觉。真他妈叫人恶心,骗一个人还不够,还要骗一堆人。 我真恨不得自己煽自己一个耳光。 我死盯电话旁一闪一闪的电视屏幕,不一会儿,用手一擦,眼泪出来了。一 种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还好,看着湿了的手背,我“呵呵”地笑了…… 透过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玻璃窗,能看见黑妞儿在那边朝那傻学生笑。她笑 起来很美。当初,是她建议我和可儿摊牌的,用她的话是:“感觉没了,什么都 瞎掰。” 最后一次跟可儿逛街,步行快到她家的时候,我说:“可儿,咱们分手吧。” 说完没看她,转身就跑。跑了几步,我停住了,感觉到她一定正用那双瞪大 了的充满泪的眼睛盯着我。我感到心脏在疼,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地绞着。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一边盼着可儿的电话,一边又害怕她 真打来,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翻来覆去地想我他妈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他妈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想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失去了可儿,应该没什么顾虑了。可是我虽然每天 往黑妞儿那儿跑,总觉得不开心,好像心里少了点什么。 不久,我意识到自己想可儿。睡觉前,醒来时,吃饭时,几乎每时每刻都在 想,想她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可儿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我也没脸给她打。后来,我他妈养成了一个毛病。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嘴里大喊:“可儿,我爱你。” 神经质地认为这样从某种程度上减轻了自己的负罪感。 一天,我在小胡同里见到了可儿,那是我们分手后两个月左右。 我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老死不相往来吗?”她笑着说不是,说最近 忙,交了个男朋友。我说你倒是迅速,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出乎我意料,她说: “想,每天都想。”接着她撇了撇嘴,说:“想有什么用,都过去了。对了,你 去上班了吗?”他妈的她还喜欢管着我,我说没,“心情不好。”她没吱声,估 计对我挺失望的。我问她:“那人怎么样?”她顿了顿说:“过两天带给你看。” 我说行,要找个好点的我才放心,起码得比我强才成。我问她下周有没有空,她 说忙。我说那下下周,再不成就下下下周,我想请你出去走走。她想了一下,说 那好就这一次,还说总和我出去是不好的。 等那次约会的两周是极其漫长又不愉快的。我总是一喝就喝到天亮,看谁都 不顺眼。去黑妞儿那儿,丫说我瘦了,不招人喜欢了,我说我恨你丫的,你毁了 我。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有没有搞错呀你,你是自作自受。”她说得对。我瞪 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等可儿结婚那天,我会来找你算算的。”她又开始狂妄地 大笑,说什么没见过我这副操行的人,他妈的屁都不会,事还不少云云。我没理 丫,把酒喝干回了家。 我说过要来找你,现在我来了。是你丫的出现让我失去了可儿。 和黑妞说话的傻逼已经有些醉了,我看了看表,握了握口袋里硬硬的东西, 该过去了。 我在毒辣的阳光的照射下穿过小街道。进门之前,我停了一会儿,想起了和 可儿最后一次约会的情景。 那天我特高兴,我说可儿你等一下,我去对面买块巧克力给你。 在对面,我碰见了黑妞儿,我不知道丫怎么会在那儿,她看见可儿后,居然 他妈的当着我的面儿和她打招呼,还大声问我最近怎么去得那么晚。知道吗,我 当初真想揍她丫的,可儿扭头跑了,后来一辆白色的桑塔那从她身上压了过去… … 我感到鼻子有那么点异样的感觉,没再多想就推门进去。黑妞儿见了我有点 惊讶。“我他妈还以为你丫不会来找我了呢?怎么,没事了?”我没理丫,手攥 着口袋里的东西。“来点酒,劲大的。”我说,顺势坐到了她身边,只五秒的时 间,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尖叫,后退,眼中充满了泪,脸上布满了痛苦 和恐惧的神情。她用手捂着腰部,血从她的手指缝间汩汩地涌出。我知道这一刀 不会要了她的命,但会留给她点纪念。 她的哥们没有报警,怕她因为是个蜜而被抓,他们中的几个把她送了医院, 剩下的开始收拾我。把我往死里打,这是我早想到的。我不还手,就像一个活生 生的靶子给他们练。我他妈身体真是弱,不一会儿,喝的那点酒全让我吐了出来, 口腔和鼻腔不停地喷血。他们开始觉得我恶心,不愿碰我了,这给了我一种说不 出的快感,我禁不住大笑起来。“丫是不是疯了?”“整个一个变态!”“别理 丫的了……” 他们把我扔下,临走前,一个混蛋还踹了我一脚。我坐在原地,感到脑袋生 疼,中午的太阳真他妈毒,我看太阳,这回和上次不一样,我的眼泪“哗”地一 下涌了出来。 如果拳打脚踢能换回可儿的命,我认了;如果拳打脚踢能让我回到从前重新 做一次选择,我认了;如果拳打脚踢不能给我这些,只能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一 个教训,我也认了。被打的这一顿,我觉得真他妈有意义,我懂得了什么叫自作 自受,什么叫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