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黄鹤楼访古乐宫 去年九月底,我路经武汉。应朋友之邀,慕楼名之盛,于是便有了烟雨茫茫中 一访黄鹤楼之行。 读过一些于此处有关的诗词,记忆中最深刻的当然莫过于崔灏与毛泽东了。相 比之下,我更喜欢毛泽东的那首《菩萨蛮》。站在楼上最高处极目四望,“烟雨莽 苍苍,龟蛇锁大江”,风景确是不同凡响。然则看了看身边的“黄鹤楼”,初来时 的大好兴致而今已所剩无几了。 依然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之处,依然是毛泽东“把酒酹滔 滔,心潮逐浪高”之处,依然是费文炜驾鹤飘然而去之处,只可惜早已“人不是物 亦非”矣!如今的黄鹤楼居然乃是钢筋水泥结构不说,电灯电话电梯还一应俱全。 楼外楼中,商贩店铺比游客还多。 而且推销之物大多为粗制滥造的所谓“艺术品”之类的纪念物,大煞风景,颇 令人倒胃口。 我匆匆地浏览了一番那些字画,在楼上总共呆了不到20分钟便下楼而去。 顺着公园的小路向前行,折转几个弯,并未走多远,一栋以明黄色为主的古代 建筑便豁然出现在眼前。院门是很传统的月形门,门上古色古香三个大字:古乐宫。 我不禁一乐:正合吾好矣!于是欣然入内。进门后的石阶旁边是两排塑像,定睛一 看,居然全是西汉击鼓说唱俑的复制品。这个石雕像的原物现保存在我的家乡乐山, 幼时曾多次见过,在后来的音乐史书中也见过有关图片资料,所以我对它极为熟悉。 看着他笑呵呵地翘着一条腿,一只手抱鼓另一只手高高扬起鼓棰的滑稽样,我心中 顿生出几分亲切感来。遗憾的是,这些塑像仿造得过于粗糙了些。 来到古乐宫正门口,仔细端详了门口两个巨大的铜鼓。只可惜仍然是只具其形 未具其意的仿造品,敲了敲鼓面,声息全无,顿时哑然失笑。宫中有条不长的走廊, 两旁的玻璃橱窗中陈列的全是一些古代乐器的模型。这倒是个增长知识的好机会, 遂逐一细细看来,计有青铜镛、青铜磬、石磬、青铜编钟、石竽、竹竽、陶埙等等, 并附有简单说明,看后倒颇能长些见识。 走廊的尽头,便是古乐宫的演出场所。舞台的设计者想必还是有着不错的历史 知识,无论是灯光还是摆设都颇具古风,很象是皇宫中的演出场景。乐队后排是最 为醒目的编钟,切不可小看了这套编钟,从它的编制和规模来看,我相信自己判断 得不错,它应该是湖北随县出土的那套曾侯乙编钟的复制品。曾侯乙编钟音域宽广, 音色优美,而且律制完整,据杨荫浏考证,它能演奏出十二平均律和五度相生律以 及纯律三种律制的音阶!钟上更镂刻着数百字铭文,那是研究先秦音乐的极为重要 的资料,最早记载着我国民族音乐的十二律名,我们通常所说的“黄钟大吕之鸣”, “黄钟”与“大吕”便是律名。明黄的灯光照射之下,大大小小的编钟散发着青铜 器特有的冷光,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我慕其名多年矣,想不到今天竟然有幸得 以现场聆听编钟的演奏,心中又有了庆幸之意。我们赶紧胡乱找了两个座位坐下, 叫来服务生送上两杯香茶,清心屏息,准备一睹战国编钟之风采了。 乐队大约有十人,皆着古装。分为筝两架,一埙,一笙,一竽,一锣,一排鼓, 一箫,编钟则由三人共同演奏。然则因了服装的简陋(现代的鞋与古代的衣服), 颇觉有些不伦不类之意。演出开始了,一听曲目,居然是贝多芬《欢乐颂》!也罢, 旧瓶装新酒,保不定又是一番新气象呢,且安心听了再说。 逋一入耳,便有些许失望之感。仔细辨听,觉得编钟之音色虽然倒也不差,只 是音准却略有差池了。莫非是仿制得过于粗劣?抑或是演奏者手法错误?编钟由很 多个单独的钟组成,敲击每个钟的不同部位可以发出不同音高音色的音,因此它才 可以演奏三种律制的乐曲。现在听到的演奏,我估计某些低音的偏差至少达到了20 音分(一个十二平均律半音为100 音分),也不知道是铸造工艺的问题还是演奏手 法的问题。总之既称古乐宫,一言以蔽之:徒从商事,不过耳耳。 好不容易待得演奏完毕,买了单便匆忙走了出来,再无兴趣四处转悠。时近中 午,想起毛泽东那几句“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顿时肚子和脑子达成了统一 意见:去吃武昌鱼是个绝好的提议!就这样我的黄鹤楼之行便草草划上了句号。 呜呼!黄鹤一去不复返矣!也许,在它飞走的那天,它已经带走了属于“晴川 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和“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的所有灵 气;如今的黄鹤楼,除了那些假借风雅发财的人们在挖空心思地追逐每一个铜板以 外,还剩下什么?我们还拥有什么?青莲居士倘若故地重游,却不知是否会有“眼 前之景道不得”之慨了。 注:陪我游黄鹤楼者乃是《小珍的家》版上常客橙柿梅,我最好的诗友之一。 ----土拔鼠8 写于宁波 2002年3 月20日晨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