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红烛白幡 黄药师又在谷地找寻一番,却不见冯蘅尸身,那华山广大,谷地道路难行,三 人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半点踪迹。正自焦躁无计,曲灵风、陆乘风劝说道:“终 南山离此不远,我们到重阳真人那里问问吧。” 黄药师无奈,带着二徒先奔华阴 县投宿。黄药师问遍华阴县所有客栈,俱是无人见过冯蘅。 次日一早,黄药师带 着弟子急急赶往终南山。那华山距终南山不过二百多里,骑快马半日可达,这三人 脚力好,不及日中也就到了重阳观前。黄药师心情忐忑,去叩观门,难道冯蘅会在 终南山出现? 黄药师一见开门的是王处一,开口便叫道:“你见过阿蘅没有?” 王处一一愣,道:“前日华山一别,再未遇到。” 黄药师心中一凉,抢步来找 王重阳。那王重阳昨日才将物品从活死人墓中搬出,以践当日之诺言,正自在屋里 生闷气,忽见黄药师遑遑张张地跑进来,不由一愣,强打精神道:“贫道刚回终南 山,药兄后脚即至,实不知因何事造访?” 黄药师见一脸阴沉,见他并不如何热 情,道:“某并非为真经而来,只是想问道兄,前日华山一别,有没有见到冯蘅妹 子?” 王重阳奇道:“冯家妹子不是一直和药兄在一起?药兄不是在天下英雄面 前发出邀请,明年三月三桃花盛开之日,与那位妹子举行婚典仪式?” 黄药师一下瘫坐椅上,喃喃道:“昨日我与她争执几句,她便弃我而走。黄某 找寻不着,十分焦急。” 王重阳正为林朝英的事烦恼,也不多说话,低头沉思起 来。 屋内正自沉闷,周伯通跑了进来,叫道:“师哥,你不是要带我去大理散心 么?什么时候动身?” 黄药师微感惊诧,道:“道兄要去大理国么?” 王重阳 讪笑一声,道:“前日论剑之后,南帝段智兴有言语道:”王真人在终南山要是住 得憋闷,不妨到大理国散散心‘,段皇爷怕我和朝英女侠闹出矛盾来,因而一番好 意。我出于礼貌一口应承下来,岂知我师弟这浑人却当做真。“ 黄药师说道:” 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黄某这便告辞,不耽误王真人行程。“ 周伯通见黄药师替 自己说话,十分欢喜,缠着王重阳起身。黄药师见不便久留,起身告辞。 那王重 阳送走客人,思来想去,就依了周伯通。 王重阳、周伯通赴大理游玩,那周伯通 闹出一段风流债来。段智兴贵妃刘瑛姑与周伯通私通生得一子,累得段智兴愤而出 家,即为”一灯“大师。王重阳深感颜面无光,将”一阳指“传授给段智兴,用以 克制欧阳峰的蛤蟆功,随后怏怏返回终南山。 谁知那林朝英以为王重阳言而无信, 远走大理躲避自己,自己爱而不得,痛不欲生,最终伤心而死。王重阳自此深感对 林朝英不起,转入活死人墓凭吊一番,出来时候已经神志不清,精神状态差到了极 点,不久染上天花恶疾,嗑然长逝!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至死也未能一起厮守一 日! 黄药师带着弟子一路找寻冯蘅下落一路向东海桃花岛而来,那冯蘅便似消失一 般,半点消息也没有。 那日在太湖边上,黄药师痴痴地拉住一位粉衫少女,连喊 “阿蘅”,唤了半晌,直吓得那少女哭叫起来,黄药师才知自己认错了人。 秋去 冬来,黄药师返回临安时候,天空已经飘起清雪来。 三人带着一丝热望驾舟返回 桃花岛,岂知冯蘅根本没有回转桃花岛来。 黄药师暗自伤怀,不思茶饭,这日忽然灵光一闪,那冯蘅曾说自己父母在金国, 自己不妨到金国找上一找。于是带上众弟子奔汴梁、大都,一走数月,在江湖上做 下不少骇人听闻的壮举,却始终没有冯蘅的消息。 转眼春暖花开,冯蘅失踪已是 半年光景。黄药师等人怏怏返回临安,心头郁郁,始终难以释怀。三月初三转眼便 要到了,天下英雄到时定会齐聚桃花岛参加东邪的婚礼庆典,可如今冯蘅不知是死 是活,更加不知哪里去找寻。 黄药师心头不快,信步在临安城内游走,走到西湖 边上,满眼桃花盛开,香气扑鼻。 桃花依旧,人面全非。黄药师独自坐在花树下 神伤,取出那管玉箫,按在唇边,一遍一遍吹奏起《世外桃源曲》。 夕阳敛起余 辉,天边红彤彤的,这一天便又要过去。黄药师叹了口气,刚要起身离去,一双纤 手悄悄捂住了自己眼睛。 黄药师急忙扳开那人手指,回头看去,伸手蒙自己眼目 的赫然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冯蘅! 桃树下桃花粉面,春风里落英纷飞……黄药师 不由得看得醉了,拉住冯蘅的手,欢快地跳跃起来,口中叫道:“阿蘅,真的是你 么!我该不是又在梦里?” 冯蘅吃吃笑道:“黄大哥,是我啊,我是阿蘅。” 黄药师把她的手紧紧攥在 自己手里,叫道:“三月初三还没有到,我们回桃花岛成亲吧!” 冯蘅娇羞不语, 轻轻道:“大哥不生阿蘅的气了?”* 黄药师仰天长啸,朗声道:“输了你,赢 了天下第一又何妨?” 冯蘅喜道:“你终于明白了,我跟你回桃花岛成亲。” 黄药师欢天喜地找回众弟子,连夜泛舟回岛。 武眠风与冯蘅相识最久,为人又十 分恭谨,探问道:“师叔,这半年来你到哪里去了?让我们找得好不辛苦,师父生 怕师叔有什么不测,脾气都变得暴躁起来。” 冯蘅笑道:“有什么不测,那日我 自己下了华山苍龙岭,向北折向太原,在那里与父母相聚了数月而已。” 梅超风 插口道:“大师兄怎么还叫师叔?该改口叫师娘了。” 众人笑了一回,笑得冯蘅 颇不自然,反诘道:“谁个一定做你们的师娘来着?”冯蘅虽然与众弟子斗口抵赖, 心中却是窃喜,悄悄对黄药师道:“三月初三还有不足三日,若是来不及就简单置 办,只要有人上岛贺礼讨个热闹,不过于冷落也就罢了。” 黄药师连叫:“来得 及来得及,婚典一定还要盛大独特,哪个不来祝贺,便是不给黄老邪面子,我叫他 全家今后不得安宁,哈哈哈哈。” 冯蘅心中暗自欢喜,假嗔道:“江湖都说黄药 师睥睨世俗,离经叛道,婚姻之事怎还拘泥俗礼?” 黄药师嘿嘿地笑了一阵,道 :“我哪里肯让你再受委屈。” 黄药师并六弟子忙碌数日,一切准备停当,到了三月初三日一早,群雄陆续到 了桃花岛来。 不想黄药师在桃花岛布下机关,群豪根本找不到登岛之路,四处乱 闯,不得其门而入。原来黄药师为考校宾客,设置了重重障碍。 那洪七公到了岛 上,倒是玩得十分过瘾,先是将蹴鞫踢进树梢竹篓,竹篓里掉下一封书信,要他左 走半里地。洪七公玩得兴起,哈哈笑道:“老叫化偏看那黄老邪耍什么花招。”沿 左手小路行了不远,却见一桌酒菜预备在哪里,洪七公食指大动,毫不客气,吃了 几口鸡肉,却见盘子里又露出一张纸条,上写:“黄药师请七兄尊驾前行寻一株奇 枫,枫边有一道谜题。”洪七公前行不远,果见一株枫树,枫树上订着一张白帛, 上书:“请七兄耍一套拳法。”洪七公哈哈笑道:“老叫化正好舒活舒活筋骨。” 打完一套降龙十八掌,却见地上又出现一张白帛,指明行路方向,这次却是到“积 翠亭”观赏歌舞。 群雄武功才学各不相同,难免鱼龙混杂,有的乱骂乱闯,有的 大呼过瘾,有的遇到难题搔首挠耳,有的轻松过关,自得其乐。群雄时而静坐深思, 时而竞技娱乐,时而下棋饮酒,不一而足,每人所遭际遇,全不相同。有的客人并 不信邪,信步游走,偏偏自行其事,最终却被戏耍一番,步步有难,走到猪圈鸡笼 再无去路,显然无缘参加典礼,俱被那恃才放旷的黄药师剔除掉了。须知这桃花岛 上树木山石古里古怪,若不是黄药师有心放人进内,旁人也谁能轻易入得桃花岛来? 到了中午,群雄俱到岛心,那些豪迈仁杰得到热情款待,有吃有玩,那些心胸 歹恶的奸徒却被困在铁笼里出不来。 黄药师见群雄来的差不多了,只是不见王重 阳、欧阳峰二人。正自烦闷,周伯通骂骂咧咧地到了岛心,一见黄药师,叫道: “我在花径中转来转去怎的就是出不来?黄药师你搞什么鬼把戏?” 黄药师微微 一笑,问道:“尊师兄重阳真人怎的没来?” 周伯通却不吵闹,正气凛然道: “那西毒欧阳峰好不要脸,华山论剑后居然埋伏在重阳宫侧,打算抢夺师哥的《九 阴真经》,幸亏师兄及早发现,诈死骗那欧阳峰显形。那夜师哥破棺而出,以一阳 指破了老毒物的蛤蟆功,老毒物受重伤逃回西域,我师哥劲竭,当夜便死了。” 黄药师一呆,本欲打算请重阳真人为自己主婚,不料他已死去数月,伤怀之余,安 慰了周伯通几句。群雄也不免悲伤了一回。 黄药师重新绽起笑容,道:“承蒙诸 位抬爱,大驾光临桃花岛,黄某感谢不尽。就请名动天下的丐帮帮主洪七公为黄某 主婚。” 洪七公在江湖上名声极佳,人人敬仰,群雄不由大声喊起好来。洪七公 打个哈哈,笑道:“世人言道:做了三年叫化,连官也不愿做。药兄,我若是在你 这世外桃源住上三年,可连叫化也不愿啦!” 黄药师道:“七兄若肯在此间盘桓, 咱哥儿俩饮酒谈心,小弟真是求之不得。” 二人客套几句,洪七公大步上前,等 黄药师把一身红衣的冯蘅搀出来,朗声对天下群雄宣布:“黄药师与冯蘅婚典开始!” 一言甫毕,那边歌声渐起,喧闹悦耳,爆竹齐响,好不热闹。群雄簇拥着黄药师 和冯蘅欢欢喜喜地拜了天地。 群雄闲话一会,即赴筵宴。 彩灯高悬,红烛盈盈,桃花岛被映得通红。黄药师和群雄拼了一通酒,喝得微 熏,送客人安歇,急转入洞房。却见冯蘅端坐床边,一脸喜气,脸蛋被映得粉红, 煞是好看。 黄药师在旁边坐下,轻握冯蘅小手,道:“今日,你高兴么?”冯蘅 抿嘴一笑,微微点点头。 黄药师又道:“今日桃花岛还有一件喜事,你猜怎么着?” 冯蘅一愣,惊疑地抬眼看他。 黄药师笑道:“今日周伯通前来贺礼,道出重阳 真人仙逝已久,那真经一定落到周伯通的手上。王重阳也还罢了,周伯通这种浑人 怎么也配拿着《九阴真经》满世界招摇?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阿蘅务须助我把经 书骗来。” 冯蘅表情严肃,道:“想不到黄大哥依旧念念不忘那《九阴真经》, 真是叫人难过。” 黄药师一把将冯蘅抱在怀里,笑道:“我已想好了计策,你到 底帮不帮我?” 冯蘅心头一荡,轻道:“这次我我违拗你便是。”说着,目光一 扫那荧荧彩烛。黄药师立时会意,忙把蜡烛吹熄了。一夜缠绵。 次日,黄药师单独来找周伯通。周伯通他满面春风,讥笑道:“黄老邪聪明一 世,胡涂一时,讨老婆有甚么好?”黄药师也不生气,摆下酒菜请他喝酒,听他详 细说起师哥假死复活、击中欧阳锋的情由。 冯蘅笑道:“这部《九阴真经》害死了无数武林高手,不知这经书到底是甚么 样子,心中好奇,求周大哥我借经书一观。” 周伯通叫道:“不可不可,师兄临 终前立下遗言,他夺得经书是为武林中免除一大祸害,决无自利之心,任谁不得习 练经中所载武功,即使周伯通也不能偷看一眼。” 黄药师笑道:“老顽童,内子 当真全然不会武功。她年纪轻,爱新鲜玩意儿。你就给她瞧瞧,那又有甚么干系? 我黄药师只要向你的经书瞟了一眼,我就挖出这对眼珠子给你。” 冯蘅格格一笑, 说道:“‘老顽童’?周大哥名字有趣得紧,你爱胡闹顽皮,大家可别说拧了淘气, 咱们一起玩玩罢。你那宝贝经书我不瞧也罢。”转头对黄药师道:“看来《九阴真 经》是给那姓欧阳的抢去了,周大哥拿不出来,你又何必苦苦逼他,让他失了面子?” 周伯通知道冯蘅在激自己,道:“经书是在我这里,借给嫂子看一看原也无妨。 但你瞧不起老顽童守不住经书,你我先比划比划。” 黄老邪笑道:“比武伤了和 气,你是老顽童,咱们就比比孩子们的玩意儿。” 冯蘅拍手叫了起来:“好好, 你们两人比赛打石弹儿。” 周伯通微微一笑,道:“打石弹儿我最拿手,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黄药师 道:“全真教有宝,难道桃花岛就没有?”他从包裹取出一件黑黝黝、满生金色倒 刺的皮衣在桌上一放,正是桃花岛镇岛之宝:“软猬甲”。黄药师又道:“伯通, 你武功卓绝,自然用不着这副甲护身,但他日你娶了女顽童,生下小顽童,小孩儿 穿这副软猬甲可是妙用无穷,谁也欺他不得。” 周伯通道:“女顽童是说甚么也 不娶的,小顽童当然更加不生,不过你这副软猬甲武林中大大有名,我赢到手来, 穿在衣服外面,在江湖上到处大摇大摆,出出风头,倒也不错,好让天下豪杰都知 道桃花岛主栽在老顽童手里。” 当下三人说好,每人九粒石弹,共是十八个小洞, 谁的九粒石弹先打进洞就是谁胜。周伯通好耍小聪明,挖的小洞十分特别,黄药师 连打三颗石弹,都是不错厘毫的进了洞,但一进去却又跳了出来。待黄药师悟到其 中道理。周伯通已有五颗弹子进了洞。 黄药师暗暗吃惊,不想今日要输在周伯通 手上,忽然念头一转,计上心头,手指上暗运潜力,三颗弹子出去,把周伯通余下 的三颗弹子打得粉碎,自己的弹子却是完好无缺。 周伯通见他使奸,却无可奈何, 眼睁睁的瞧着黄药师把余下的弹子一一的打进洞,垂头丧气道:“黄家嫂子,我就 把经书借给你瞧瞧,今日天黑之前可得还我。”说着递出下册《九阴真经》,撒谎 诓道:“上册让我藏在终南山,不在身上。这下册本欲带到雁荡山收藏,现下借嫂 子一观。” 冯蘅接了,走到一株树下,坐在石上翻了起来。抬眼见周伯通立在身 边守侯,眼光片刻不离,生怕自己搞什么鬼,心中暗笑,这老顽童倒还不笨。 只见冯蘅一页一页的从头细读,嘴唇微微而动,细看起来。《九阴真经》中所 录的都是最秘奥精深的武功,冯蘅于武学一窍不通,虽说书上的字个个识得,只怕 半句的意思也未能领会。她从头至尾慢慢读了一遍,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眼见冯蘅 翻到了最后一页,从头又看一遍。 这遍看得飞快,见冯蘅站起来把书还给周伯通, 笑道:“周大哥,你上了西毒的当了啊,这部不过是算命占卜用的杂书,不值半文。 那天欧阳锋把你的经书掉包掉去啦!”说了这几句话,便从头如流水般背了起书来。 周伯通翻开一页,见她背得果然半点不差。周伯通依然不肯相信,从书中抽了几 段问冯蘅,冯蘅仍旧是背得滚瓜烂熟,更无半点窒滞。原来适才冯蘅凭借才智,片 刻之间硬生生地把九阴真经背了下来。 周伯通全如堕冰窖,怒从心起,随手把那 部书撕得粉碎,火折一晃,给他烧了个干干净净。当下辞别了黄药师,回转陕西自 去闭门习武,恃机再到西域去找西毒索书。 黄药师见周伯通出岛,心中登时一喜, 叫道:“阿蘅,你快将经书从头至尾默写了出来吧!” 冯蘅微微叹气,道:“经 书可以默写给黄大哥,阿蘅却不许桃花岛的人修炼。” 黄药师暗想,这武功霸道, 修炼不免象当日岳门三煞般遗祸武林,又想到自己只有下部经书,习之有害,设法 得到上卷在修习不迟,于是开口答应了冯蘅。 冯蘅一喜,铺开纸张,将经书笔录 了出来。 冯蘅嫁与黄药师时不过十七岁,夫妻恩爱,转眼过了三年。众弟子渐已成材, 在江湖上都闯下了一些威名,桃花岛自是无人胆敢小觑。 这一日下午,天空阴沉, 乌云盖地。武眠风慌慌张张跑来,道:“陈师弟和梅师妹一早就不见了,我和曲、 陆、冯三位师弟在桃花岛找寻半日,却是找他们不着。海边小船却是不见了一艘!” 黄药师一惊,吼道:“他二人胆敢私自离岛!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冯蘅劝导 :“大哥有所不知,陈玄风和梅超风相互倾心已久。那日他二人被我撞见十分尴尬 害怕。想他二人怕黄大哥知道受罚,因为私奔出岛。” 黄药师怒道:“我未必不 准他们相好,他们怎敢这样做?那陈玄风要是撞见欧阳峰可怎么办?”想到陈玄风 可能找欧阳峰复仇,不禁联想到《九阴真经》,心中凛然而惧,急入内室翻找,那 冯蘅默写的下册真经却是不见了! 陈玄风爱慕梅若华不假,自己对报仇一事耿耿于怀,他知道修炼真经上的功夫 便可天下无敌,于是偷盗了黄药师的真经,又花言巧语劝说梅若华跟自己私奔,梅 若华害怕师父惩罚,受刑必极尽惨酷,夜里跟着陈玄风叛逃出岛。二人乘小船偷渡 到了东面的横岛,再辗转逃到浙江宁波。二人在荒山中修习“九阴白骨爪”时,凑 巧给柯辟邪、柯镇恶兄弟撞上了。梅超风拜师前在雷峰寺吃过他兄弟苦头,今日仇 人见面,分外眼红。那柯氏兄弟自师父慧才被黄药师打死后,四处云游学艺,倒是 弃恶从善,学得正道大义,颇具侠骨风范,不想今日与梅超风荒山偶遇。梅超风阴 惨惨笑道:“我师父在江湖上号称‘东邪’,你柯氏何等样人敢叫辟邪?当真是不 要命了!”四人动起手来,梅超风一人打死飞天神龙柯辟邪,打瞎飞天蝙蝠柯镇恶。 他夫妻二人秘修阴毒武功,在江湖横行无忌,为非作歹,却连累了自己同门师兄 弟。那日黄药师气得浑身发抖,震怒之下,将武眠风、曲灵风、陆乘风、冯默风脚 筋挑断,一一逐出师门。冯蘅想不到一册经书将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也是无比难过, 含泪苦劝,黄药师哪里听得进去?眼看众弟子爬出桃花岛去,黄药师依旧把众弟子 大骂了数日。 冯蘅见丈夫连日来始终闷闷不乐,轻道:“药师,我再把《九阴真 经》默写给你吧!” 黄药师心头一喜,旋即知她实为安慰自己,不免担心道:“你已有孕八月,不 宜劳累。何况那经书在阿蘅脑中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吧。” 冯蘅道:“再等些时日, 恐怕忘得更多。就让阿蘅再试试吧。”于是又铺开纸张,提笔写字。她对经文的含 义本来毫不明白,当日一时硬记,默了下来,到如今却已事隔三年,怎么还记得起? 冯蘅苦苦思索了几天几晚,写下了七八千字,却都是前后不能连贯。冯蘅爱极了 丈夫,不忍拂了他意,依旧默默不响,用心写书,到后来心智耗竭,忽尔流产,生 下了一个女婴,她自己可也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任凭黄药师智计绝世,医书高超, 却无计可施,终至药石无灵,眼看救不了爱妻的性命。 弥留之际,冯蘅拉住黄药 师的手,问道:“咱们的孩子好吗?” 黄药师见冯蘅气息越来越弱,眼看救治不 活,不由悔恨不已,忽见他神智清明,显然回光返照,满眼都是泪水,轻声应道: “是个女孩儿,长得象你。” 冯蘅大感安慰,道:“还没给女儿起名字吧?” 黄药师道:“阿蘅最会起名,还是阿蘅来取吧。” 冯蘅道:“我在芙蓉轩生下她, 就叫蓉儿吧。” 黄药师喜道:“好好,就叫黄蓉。” 冯蘅又道:“阿蘅活不成 了,最是放不下你们父女两个……” 话未说完,双目一闭,两行泪水滴了下来… … 黄药师痛不欲声,冲到屋外,直把头往树上撞,桃花舞落,天昏地暗,何似人 间! 二十多年后,黄蓉嫁与北侠郭靖,在桃花岛芙蓉轩生下一女,想起父亲讲述当 日之事,深念为母之苦,便将女儿起名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