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所谓的地狱酷刑,恐怕也不过如此 大眼睁睁地看着陈文彬那张充满怨气的脸孔逼近,它根本是放弃一切地进行自杀性 的攻击,冰冻的脸因为不顾一切用力拉扯而出现裂痕,有如渐渐崩溃的冰雕,而那张因 冰霜而显得惨白的容貌,又像是前来报复的幽灵。 耗尽力气之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身体已经无力闪开,风身也无法再放出灵 力。这时的陈文彬也没打算用什么可怕的攻击,它只是全力地扑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最 后反击。本体被冰冻的它,这时好像无法控制那些狰狞的头颅,可是,那股憎恨带来的 力量仍拖着它向我扑来。 不需要什么可怕的力量,也不用牙齿撕咬,光是它那庞大的身体就可以把我压扁。 看着它靠过来,这时我并不觉得可怕,心中只感到荒谬可笑。 千辛万苦追赶它,将它弄来靖安会特别设计的场所,在耗尽灵力与大胆的计策之后, 终于对它做出决定性的攻击——成功地将它冻结。 在吃尽苦头之后,最后的结果却是要被它压死,与它同归于尽。 竟然会是这种结局? 对于命运的捉弄,我只感到无比的荒谬。 它那张冻得发紫的嘴唇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吼,眼见它将要一口对我咬下的时候, 一道黒光刺穿了它那还保持正常形态的头颅。 它的头颅被钉在地上! 一支黒色细长的矛将它刺穿,把它钉在地上。 黑色的长矛不似任何一种金属,甚至不是一种物质。 当矛的前端没入土中之后,这把黑矛变为浑沌黑影,然后随风飘散,像是柴火烧尽 后的余灰,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陈文彬脸上没有痛苦,双眼失神,双唇动了一下,我仿佛听到它最后的呐喊。那双 眼没有合上,瞪着我诉说无言的遗憾…… 最后是一声巨响,巨大的身体瘫倒! 正好躺在我身旁,甚至还有几条脖子横在我身上。 巨大躯体的倒落,震动大地,让我也被震得弹了几下。 小命好像捡回来了,心中却没有高兴的成分,有的只剩下无奈、遗憾,还有认命的 心情。 是的,认命,因为我认得那种黒矛。虽然只见过那么一次,却叫我印象深刻。上一 次看到这种黒暗灵力汇聚而成的黑矛,也与今天的状况类似,都是在命危之际,也都救 我一命。即使如此,对于发出这道黑矛的主人,我也无法发出感激之情。因为,这也是 选民的杰作。 上一次这把黒矛的主人是在祸虎手中救我一命,他是救我一命,却也是基于私怨。 救我并非他的本意,反而是他利用我与祸虎打斗的时机伤害祸虎。 这两位选民之间似乎有着深仇大恨,当然,两位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残忍暴虐的祸虎自然不是善类,这位黑矛的主人藏身于黑暗的幽雾之中,不以真实 面目见人,还行偷袭之事,想来也非光明磊落之辈。 这一次,这个选民绝对也不是真心想要救我。 没有脚步声,我却能感到有人接近。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无法言喻;真要形容的话, 就是感受到另一个灵场正靠过来。 没一会儿,阳光被遮住,一朵乌云飞到我头上。 这就是那只缩头缩尾的选民,藏在黑暗灵气构成的云雾中,让人感到不舒服。 接下来,它又说出让人感到不愉快的话。 “真是狼狈,我以为你是更机灵、更聪明、更有实力的人。连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 也对付得如此吃力,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我有气无力地说:“这还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它飘在空中,一团乌云停在我头上,这样的大气状况还真符合我现在的心情。这个 选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它暂时没有表现出敌意,不过,乌云笼罩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心 情不快…… “我救了你一命。”乌云中又传出了这句话。 “然后呢?你该不会要我报答你吧?这太可笑了,就算你不出手,它也不能把我怎 样!” 我撒谎,因为不明白它的意图,干脆不领它的情,或许它真的是要救我,但我不认 为这个选民是安着好心而救我。 “或许吧?无论如何,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当然,你的麻烦还不仅止于此。” 乌云就是乌云,说的话就是无法令人心情愉快。 我逞强地说道:“我的麻烦还少过吗?碰上你们这些家伙是我的不幸。你说得没错, 我的麻烦的确不止于此,那又怎样?” 乌云沉默了一会,然后又传出声音:“我只是想对你释出善意,我现在可以理解, 为何你的能力仅限于此。灵力的运用与一个人的心胸有关,你的能力果然是被自己局限 住了。” 这位选民竟然说着与念尘活佛类似的话语。 这回换我默然不语。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我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有没有听错,它竟然说要与我合作? “这没什么,常有的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应该很清楚,那只凶暴的祸虎正处 心积虑地想要取你的性命。” 我默然地点头。 它又说:“我老实告诉你,祸虎与我也有着血海深仇,我追了它千余年,千年来想 尽办法,现在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在那里,我们让它受了重伤,这是一个好机会。不 过,光是这样,凭我一人之力,恐怕还对付不了它。” 我能理解它的意思,可是,难保不会被这只想要报仇的选民出卖,于是我又说: “就算我们联手,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它说道:“你错了,如果你发挥真正的实力,就算不与我联手,也有可能击败它。 只是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我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再花费一千年的时间也无所谓,可 是你呢?短期之内,你绝不可能胜过他。” 想到那只可怕的祸虎,心头就毛毛的,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打 算?” “很简单,让我来协助你,训练你使用灵力。” “哈!不用了,我已经有位很好的老师。” “哈、哈哈、哈哈……”乌云内传出笑声。 我叫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妖精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这真是我近百年 来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那也不能保证你就是个好的指导者。” “或许吧。不过你要知道,在成为选民之前,我也是一个人。就算是现在,我也经 常以人的姿态在活动。比起你那位守护者,我能给予的帮助绝对远胜于她。” “……”我偏过头,没有正面回答。 “你好生思量,我会再来找你。希望等你康复之后,能做出明智的抉择。我也可以 用别的方法,比方引诱祸虎找上你,然后再找机会暗中偷袭。若不愿意与我合作,我就 可能采取这种较为冒险的下下之策。只要有机会诛杀祸虎,我就愿意尝试。虽然我已经 等待了千年之久,不过,仇恨的火焰不曾熄灭。你好生思量吧……” 话说完,乌云迅速飘离。然后,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士谦及道师的呼喊声。 救援这时终于到达。 在我高兴之际,突然身旁选民的巨大尸体迅速瓦解,就像其他的选民死亡一样,这 具异形异状的尸体,开始被怨恨与哀凄的黑暗之魂拖入无尽的深渊。 不一样的是,这具尸体里面还藏着许多尚未消化完毕的人体,是它吃下肚不久的牺 牲者。 选民异形异状的躯体是消失了,可是,那些尚未消化的躯体却还留在世间,顿时尸 水、骨头、消化一半的人体,还有一具又一具尚未开始消化的完整尸体,在失去选民躯 体的支撑后,开始滑落,然后把我埋在尸块之中! 天啊!这是什么情形,救命啊! 我从来没遇过如此恶心的情况,原以为全身是伤,无力地躺在这儿,就已经够惨了, 想不到竟然还可以更加凄惨! 众多的尸体散在我身旁、压在我身上,发出恶心的气味。 真难想像它在短时间内竟然吃了这么多人,也难怪会消化不良。 被压在众多残破的肢体下,每吸一口气就吸入可怕的尸臭;这些消化到一半的“生 人肉”,发出如同置放多日的馊水味,说有多难闻就有多难闻,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让这尸水流到我身上、碰到我的肌肤,感觉上就像是冰冷的蛞蝓爬满身体…… 最叫我难过的是,一颗面目惊恐、瞠目张口的“女人头”,正好与我脸靠脸,眼瞪 眼…… 在尸堆之中,我不敢用力呼吸,虽然慌张害怕,却不敢张口呼叫,因为我怕会有尸 水流入我的口中,贴在脸上的女子脸庞,还不时滴下黏稠液体…… 所谓的地狱酷刑,恐怕也不过如此! 脚步声由远而近。 有轻巧的、稳重的、急躁的,还有一群是整齐划一的。 接下来是女子的惊叫声,这应该是冷茹焰所发出。 “武哥!武哥!你在哪?”然后是士谦焦急的叫声。 接着,我又听到士谦语意不明地呼喊,并且感到这堆尸体正在摇晃! 士谦似乎奋不顾身地前来翻动死尸,意图从中找出生还者,或者是我的尸体。 不过,这个动作马上就结束,被一阵呕吐的声音所取代。 我不会怪士谦没用。见到这种景象,没当场昏倒就已经不容易了,他还能勇敢地过 来翻动尸体,更是非常不简单,只是,最后还是被这可怕的尸臭味给弄得反胃。 “陈公子呢?道师,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这里已经感觉不到选民的气息,也就是说,那小子已经靠着一己之 力将选民给铲除。这些尸体应该就是今天的牺牲者……” “可是,怎么不见陈公子?”冷茹焰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心之情。 “嗯……是啊!武、恶、武哥怎么不见人影!难道……” “不可能,既然能打败那个怪物,又怎么会成为其中的一员。”道师冷静地分析着。 “可是……” “不用担心,他一定没事的。被明宝大师选上的人,绝不会是短命鬼……” 道师顿了一下,就下令道:“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四散搜索,封锁现场的人员马上 就会把他找出来。这种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我也觉得可怕。我们到上风处等 待消息吧!至于这些……就交给专门处理尸体的工作人员来处理。咱们避一避。” 听到道师的话,我可急了。 他们竟然要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跑到清静的地方休息!太过分了! “喂!别走,我、咳、恶……” 急躁喊叫的结果是,贴在我脸上的女子的头发洒到我口中,还有奇臭无比、极度恶 心可怕的液体,随着她的发丝流入我的口中! 一直被压抑的恐惧终于爆发! 我再也按捺不住,全身打着哆嗦,口中发出恐惧的狂叫! 尖叫声发出后,而耳边似乎也传来许多惊恐的声音。 “啊……这是、鬼魂在作祟吗……” “荒唐,你是学什么的!怕鬼还能成为巫子吗!” “可是……” “有生存者,快,动手救人!”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我终于再度感受到温暖的阳光,还有几张熟悉的脸孔,终于得 救了,一放松,意识也跟着远离,耳边传来渐远的声音,好像是许多担心的呼唤声……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夕阳余辉射入我的眼中,让我再次把眼皮闭上。 举起手挡住直射而入的红色阳光,许多人在我前方走来走去,忙碌不停。 见到地上排了一列又一列的裹尸袋,马上让我的意识回到现实。与选民的战斗暂时 告一段落,可是造成的伤害却依然存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大群被卷入的无辜者,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庭。当他们的家 人知道这桩惨剧时,会有怎样的反应?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靖安会一定 会编织出能够令人接受的理由,可是,这无法改变许多家庭失去亲人的事实。 在众多的尸袋前面,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他坐在尸袋旁,双肩偶尔颤动。低着头,在夕阳的照耀下,影子拉得长长的,让年 轻的身影也显得相当落寞孤寂。 我走到士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坚强独立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的哀伤。 “你哭了?”我道。 “没有,我为什么要哭。” 士谦的眼睛还有点红红的,脸颊上还残留一道泪痕。他只望了我一眼,就又把头低 下,躺在他身旁,露出头部的裏尸袋中装的是陈文彬。 “我不该答应他出来当诱饵的。”士谦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的意味。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一切的伤害都是裏尸袋中的那位少年所造成的。 “可恶的选民!这么多人……”士谦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的意味。 “阿彬,他一直想当检察官,他有这份热诚,也有这份能力!他一定可以成为优秀 的检察官的!” “这……世事难料啊……” 我只能这样安慰他,要我把事实告诉士谦,未免太过残忍;况且,再去述说亡者的 罪过,也无济于事,不如就让士谦保留他对陈文彬原有的印象。可是,我无法为这造成 一切的凶手感到难过……虽然遗憾,他有他的理想,或许他的初衷不是为了造成这一连 串的杀戮,可是,这并不能作为杀害许多人的理由。 “我该怎么跟文彬的父母说?” “你什么也不用说……” “是的,什么也不用说。这只是一桩交通意外事件。你要记住,你并不在案发现场, 只要等到他的父母通知学校,然后再到他家上一炷香,表达遗憾即可。” 突然插话的是道师,接着他又问道:“你还好吗?脚能走吗?” “我,脚?” 在道师的提醒下,我才想起,在钻入陈文彬嘴中时,小腿被咬了一下。 动一动脚,才发现我的小腿已然没有知觉。 “这……”我意外地看着自己的脚,这时才注意到,不但是脚,全身上上下下几乎 都缠上了纱布。 “看来麻醉还没退。本来我是不赞成为你打麻醉,因为云体的影响,麻醉能有多少 效用,实在很难预知。正常人一只脚被麻醉了,应该是无法行走才对。嗯,对于云体实 在应该再多加研究才是。” “……不用了。”我断然拒绝。要我成为实验室的研究对象?门都没有! “陈公子,您醒啦!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 冷茹焰轻柔的声音,还有关心的表情,令人感到温暖,可是,我却用冷淡的声音回 应。 事实上,看到一堆尸体,还有一群整理尸体、然后打算用谎言来敷衍受害者家属的 人,我很难有好感产生。这不是靖安会的错,也不是茹焰的错,可是,我心中就是有一 股不满与怒焰。 “我要回去了。” “可是你……” 茹焰的关心只会造成我心理的负担,她的关心让我想起自己有对抗选民的能力,这 是我不想负担的工作。我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担起消灭选民的责任,这更不是一人之力能 扛起的工作,也绝对不是我想涉入的工作。 况且,真正的问题根本不在选民的存在,而是“为什么”会有选民的存在,还有为 什么选民会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 碰上了陈文彬以及那位躲在黑雾中的选民,让我明白,选民并非就是纯粹喜欢吃人 肉、习惯残暴、喜欢杀戮的大坏蛋。陈文彬的初衷可以说是社会的一种普世价值,除暴 安良、扶弱抑强并没有什么不好,大多数的法律也是为了保障善良百姓免于种种暴力的 侵害。以出发点而言,陈文彬的想法相当正确,只是在执行上却有了偏差,极端的作为 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也许是他承受过的一些遭遇,令他不惜一切想要达成心愿,他希望能惩罚那些师长、 警察、法律无法关照到的恶行。最初是什么原因让他下了如此的决心,已经无法得知, 唯有他的那股意念深深地印烙在我心里。 靖安会的作法也许没错。隐瞒选民的存在,或许真的能够避免无谓的恐慌,可是, 我也不认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用循序渐进的方式,让社会大众明了选民的存在, 让两者能够共存,不也很好?也许靖安会的人员会对我的想法感到可笑,可是,见到了 炎帝、堠婉伶、东岳大帝等等高阶层的选民,让我知道了一件事——他们这些选民早就 融入我们的社会,或音说,他们想融入就能融入。两者之间的层次实在相差太远,要是 他们想干的话,将一两个国家的人民完全消灭,建立只属于选民生活的空间,恐怕也是 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文彬和士谦的关系让我感到相当迷惘,如果伯仁也变成了选民,那我会怎么做? 现在我只想赶快离开,离开这个让人感到作恶的地方。 想到士谦的恨,我就感到内疚。陈文彬使他变得更痛恨选民,然而事实上,他的这 位朋友就是选民,我却又不忍心告诉他事实。 我能怎么做?不知道,所以,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避开这一切,让这个事件快点 过去。 于是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公园的出口。 “陈公子!你现在身体不适,让我们送你!”冷茹焰在后面喊着。 我心烦得只想赶快离开,完全不理会冷茹焰诚挚的关心。 “陈公子,你……” 冷茹焰的声音再度响起,心中烦躁令我激动地转头,喊道:“别管我!我要回宿舍 休息都不行吗!” “可是你……”冷茹焰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懦,神情就像是小绵羊那样令人怜惜。 但我却变得更激动,莫名奇妙地发着脾气,再度喊叫:“你是听不懂国语吗?我… …呃……” 突然之间,好像血液无法流通,眼前一片金星。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一片昏暗…… 随着清脆的鸟语,还有阵阵的食物香味,我由睡眠中醒来。 床铺柔软而舒适,温暖的被窝里躲着懒洋洋的我。 迷迷糊糊地将棉被拉起,头沉下,身体蜷缩成虾子一样、疲惫的身躯不停传来继续 休息的讯号,我的大脑也同意这么做? 房间开着小灯,没有窗户,门也是关上的。 房间昏暗,让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傍晚或晚上,所以继续休息应该是正确的。 把脸埋进棉被底下,打算听从身体的请求,继续休息。 嗯,好棒的床,柔软又舒适。棉被还带着阳光的芳香,很久没用这么好的寝具了嗯, 真好…… 嗯? 不对! 我猛然睁开眼睛,迅速坐起。 眨了眨眼,来来回回地将这个房间巡了一次。这里是哪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在公园里正打算回学校宿舍,然后就…… 啊!这么说,我是被靖安会的人带走,或者让士谦带回去了。 真是糟糕,竟然没有回宿舍休息而待在这边。如果是靖安会把我带来这里,那就该 快点离开。我可不想欠他们恩情。 移动身体坐到床边,只是简单的动作,身体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这是一种拉 动筋骨的酸痛,并非外伤,而是肌肉拉伤,还有撞伤瘀青会有的疼痛。我的状况则是全 身上上下下都有这种疼痛的感觉。 摇摇头,心想,由百货公司上摔下来,还有追逐陈文彬时不停冲撞所造成的伤害, 现在已经浮现出来,这种疼痛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消失的,不过,拥有云体的我 复原能力应该比较好,希望不会真的痛那么久。 下床站了起来,啊! 小腿传来一阵剧痛,让我痛得又坐回床上。 对了,我差点忘记,跟陈文彬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差点小腿被他的利齿咬断。真 是糟糕,要是行动不方便,到了星期一,必定会引起同学的关注。这下子可不好解释, 尤其是伯仁那一关,不是用谎言就能够搪塞过去。要是让他知道我全身是伤,又免不了 他的关心和治疗。 虽然伯仁对跌打损伤很有一套,可是……该怎么说呢?如果我是自作孽而受伤,他 在治疗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我。比起让他疏通筋骨、活络经脉,让跌打损伤迅速康复, 我宁可拖着让伤势慢慢好转。 想到伯仁那一关,我不由得感到苦恼。 叹了口气,头往旁边转了一下,却正好看到床头放了一根拐杖。看来,这里的人早 就知道我的伤会造成行动不便,所以已经准备好了辅助工具。 于是,在拐杖的帮助下走出寝室。 踏出房间拐了个弯,看到由窗户撒下的阳光,才知道现在不可能是傍晚或晚上。 再走了几步,转进大厅,才发现这里是间教堂。而且是那位怪怪的云神父所驻守的 教堂。 在大厅上有几个人坐着聊天,都是些熟悉的面孔,道师、炽茹雪,还有哲仁。 我一进来,道师就发现了,立即对我微笑。 “你终于醒了。辛苦的战士。” 说实在的,看到一个道士装扮的人待在教堂里,感觉还真是奇怪。 “真可惜,竟然没死。不过也够狼狈的,只不过是一个初生没多久的选民,也把你 搞成这样?真是难看。”炽茹雪的嘴巴还是一样坏,对我的敌意没有减少的迹象。 “见到陈大哥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去告诉其他人。”哲仁说一声,就快步离开。 “现在是几点?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只差几个小时就睡满二十四小时了。这么会睡,跟某种动物还真像。” 炽茹雪语带讽刺意味地说着。 “是吗?像无尾熊也没什么不好,这可是动物园里的头号明星。” “谁说你像无尾熊了!我说你像的是猪,最懒最笨的猪!”炽茹雪生气地吼了起来。 由于身体疲惫的关系,我也懒得大吼大叫地跟人吵架,只是用很平和的口吻说: “猪才不懒,也不嗜睡,都多大的年纪了,连这一点常识都不知道,真可怜……” 我这种态度引起她更激烈的反应,这个女孩一点也没顾虑我是一名伤患,毫不客气 就一把拎住我的脖子,凶恶地喊道:“我不管你是陈武成,或是会长看重的人!你可别 把人当白痴。” “呜……”虚弱的我根本没办法与她对抗。 这个女孩还真危险。 更可恶的是,道师竟然在一旁看着,一点也没有要劝架或帮我的意图。 “喔!不愧是年轻人,真有活力。”这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不就是那位不识相的云神 父? “你们的感情真好,一见面就这么热情。真叫人嫉妒。” 这个死神父还在说风凉话,太过份了!我都被她抓得快喘不过气,这哪叫感情好? 不过,云神父的话还是起了作用,让炽茹雪放开我,转向神父骂道:“你哪只眼睛 看到我跟他感情好了?像这种家伙,我恨不得他马上消失不见!” “喔,我的上帝。真是罪恶,爱情果然是让人盲目的东西。小雪,你可要保持理智, 就算你再喜欢他,也不能够把人变成你的私人收藏,不给别人瞧见。” 云神父用自己的方式曲解炽茹雪的话,女孩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举起拳头就打算要 挥出少女的铁拳。 “妹妹!别失礼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好女孩是不随便动手打人的吗?” 这时由门口传来冷茹焰的斥责,炽茹雪看到双胞胎姊姊动怒了,才不甘愿地收起拳 头。 冷茹焰走进来,后面跟着士谦、哲仁,还有佳琪。 冷茹焰的精神看起来颇差,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看样子士谦也没睡好,陈文彬的 死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至于佳琪,也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陈公子,见到你安好,实在叫人欣慰。” “嗯。” 我简单地应了一声,又换来炽茹雪的不满,她又骂道:“真没良心,姊姊为你连夜 祈福,整晚没睡,你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哼,没心没肝的男人。” 我看着满脸倦容的冷茹焰,想到昨天对她那无礼的态度,心中感到歉意,却也拉不 下脸,只能尴尬地笑着。 “啧啧,实在是太过份了,日日夜夜为了芸芸众生辛劳奔走却不求任何回报的我, 为什么没有美女来为我祈福呢?我的上帝,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云神父手倚着头, 边摇边用奇怪的语气哀叹着上帝不公,瞬间他表情一变,摊开双手,露出十分灿烂的笑 容。 “来吧,各位美人儿,这里(云神父指着自己胸口)才是神的怀抱啊!” 然后,两位女孩同时走向他。 “啊!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你们终于明白上帝的爱。来,快投入上帝代言人的 胸膛,我一定会让你们感受到天父无比的慈祥。” 碰、啪!两声脆响。 云神父倒地。 “去死吧!”炽茹雪与佳琪同时挥出女性的制裁铁拳。 云神父带来热闹的气氛,打闹声马上充斥于大厅里。 佳琪与炽茹雪两人同心协力又一次地打倒企图伸出咸湿手的云神父,冷茹焰在一旁 劝架。哲仁与士谦则是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反应。 将神父打倒后,两位凶悍的女孩同时意外地看着对方。 “你的身手还真不赖。”佳琪率先称赞了对方。 “你也不差。”炽茹雪对佳琪似乎也很有好感。 “……你不会喜欢小武哥吧?”佳琪又问了一句。 炽茹雪马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说道:“别开玩笑了,谁会喜欢他!” 佳琪听到这句话,反而露出笑脸,握住炽茹雪的手说道:“嗯,不错!我们果然很 合得来。” 于是,两位喜欢从事暴力行为的女孩结成统一阵线,并且奠定了坚固的友情。 被痛宰的云神父,没一会儿又像没事的人那样爬起来,他笑着对大家说:“我都忘 了,来了这么多客人,居然没有拿茶水点心出来招待各位。唉!没办法,为了宣扬天父 的真爱,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还在迷惘中的羔羊的我,难免会忘了生活上的琐事。我最亲 爱、最可爱的茹雪,麻烦你去帮忙泡个茶。” 炽茹雪怒眼瞪视着这位神父,令人担心她会再施与严厉的打击,不过,她只是嘟了 嘟嘴就说:“姊,这儿正好有教友送来的蓝莓蛋糕,很好吃的。我去准备奶茶,顺道把 蛋糕端出来。” 佳琪与炽茹雪好像一见如故,马上自动请缨地说道:“我来帮你。” 于是,暴力二人组女孩暂时离开客厅。 “呵呵……要喝奶茶的话,就该配上可爱的小茶杯。嗯,我记得有教友送的可爱杯 组,是放在……对,就在那!” 云神父指向墙边的柜子,然后就搬来一张小板凳,踏上板凳,要拿取放在柜顶的纸 箱。 柜子颇高,就算踏在板凳上也不好拿取,更何况云神父一手还拿着巨大的黑皮书本。 哲仁见状,就走到旁边,好心地说:“神父,我帮你拿那本书。” 云神父看看自己手上的书,又瞧了一下放在上头的纸箱,道:“喔,谢谢。” 云神父口中虽然这样说,不过,他还是自己走下板凳,然后将黑色的书本放到桌上, 才又回到板凳上。 一直以来,我对云神父这本从不离身的巨大书本感到非常有兴趣。原本以为这是一 本《圣经》,不过,似乎不是。黑色精装的书皮上面,没有印上任何明显的文字。外表 虽然保持新颖,却有一种古老的感觉。 当它放在桌上,我再仔细瞧瞧,这时候才发现,书本上并非没有文字,只是在黑色 的书皮上写着黑色的文字,难怪让人看不出来。 只有经过阳光的反射,照射文字的部分略为突起,才勉强看出上面有文字。 我只是好奇地看着,士谦却进一步有了动作。 他走到书本旁边,手伸出去,就打算翻开书本,瞧瞧里面写些什么。 士谦的动作引起道师的注目,他连忙制止:“别碰那本书!” “什么?” 还是晚了,士谦的手已经碰到了书本。 碰!隆!突然一声巨响。 云神父在瞬间扑向书本!把桌子给压垮,然后又是碰声巨响,是他的动作过于激烈, 把靠在墙壁的柜子拦腰踢断,柜子连同摆在上面的东西一同垮下。 “啊!” “你没事吧?神父!” 云神父夸张的动作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士谦站在原地看着被压垮的桌子,好 像还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哲仁关心地要扶神父,不过却换来一句:“别碰我!” “啊,可是……” 这时,道师却是如临大敌地走过来,双手往哲仁肩膀上一抓,将人移开;同时,由 怀中取出数道黄符,口中疾念咒词,并将符纸放到嘴边,吹了口气。 “疾!” 道师斥喝一声,手中的咒符像是飞镖一般地射到地面,数张咒符正好围绕云神父形 成一个圈圈。顿时在云神父身旁形成一道灵场。 完成这些动作后,道师才松了口气,说道:“别靠近。信上帝的你没事吧!” “呼……” 这时,云神父才抱着书本,坐了起来。 “还好没事……很抱歉,没吓着你们吧?” “当然没有!不过……”士谦的脸上充满疑虑。 现场的气氛变得相当尴尬,于是我开玩笑地说:“神父,你舍命护书的精神真是让 人感动。” 云神父却没有回答,只是将怀中的书抱得更紧。 “天啊!这里是怎么回事?” 拿着蛋糕的佳琪和端着一壶茶的炽茹雪,在这时回到大厅。 “发生了一点意外。”冷茹焰用无敌的笑容回答,然后又说:“这里变得有点乱, 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咦?可是……” “走吧!黄公子、刘公子,请往这走。”冷茹焰用和善的笑容引导大伙儿离开。 “喔!你们先到凉亭,我与老道士先整理一下就过去。” “我留下来帮忙。”哲仁乖巧地要留下来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年轻人就好好地去玩。这种善后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就 行了。”道师婉拒。 “是的,黄公子请。”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冷茹焰柔善的劝说下,离开了大厅,而我以行动不便为由,暂 时留在这里。 “信上帝的,你也太不小心了。” “呜……反正没事。还好没事,真是上帝保佑。” “那本书……” 当我提出问题的时候,云神父突然盯着我看,目光灼灼。 “怎……” 云神父很惋惜地说:“她不在?” “呃?谁不在?” “天使啊!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位美丽动人的小天使。我一直很想再看看她。啊! 天父果然给予我哀凄的试炼,让我与美丽的天使小姐错失再会的机会。” 云神父用极度夸张的表情说出这些话。让我心里也是一惊,对了,丝丽儿呢?她跑 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跟上来? “啊!对啊?她怎么不见了!平常不论我躲到哪,她都能找到我,怎么会……” 道师笑道:“如果是在这里,她可能就找不到。信上帝的不良神父,我也想看看跟 在陈公子身旁的天使,请你把教堂的结界暂时解除。” “喔!天父在上,我都忘了。不过,结界不能解除,不然,这个地方就会暴露,让 那些妖魔鬼怪知晓。不过,我可以帮你弄个小通道,好让你呼唤美丽的小天使。不如我 们马上开始。” 对于云神父的期待,我只想说声抱歉,反正已经拖这么久,不如就让我再享受片刻 的安宁。我可以想像,当丝丽儿回来的时候,会惨遭她的痛骂与惨绝人寰的说教。痛苦 的事能拖延就拖延。 “不急,我先出去,也不能让士谦他们等太久。这事晚点再说。” “喔,真是遗憾。” 云神父又用他那夸张的表情表达不能马上见到丝丽儿的遗憾,可是,我怎么觉得在 他的遗憾底下,藏有奸计得逞的笑容。 在教堂里接受云神父的招待,度过下午;在与士谦他们一同用过晚餐之后,只有我 继续留在教堂。因为我当前的状况需要多休息,因此,吃过晚餐后,士谦他们就离开, 我也回到云神父为我准备的客房。 躺在床上,回想下午士谦他们前来探病的过程。我原本打算用我这一身伤,来劝说 士谦他们退出靖安会,别卷入与选民之间的战争。可是,云神父却老是非常有技巧地将 话题转开,让我没机会游说士谦他们。 对于这个神父,我越来越觉得不简单。他手上那本永远不离手的书,不像是一位侍 奉上帝的神父该带在身上的书本。 近来严格地磨练风身,让我对灵力更加敏感,虽然还不能像丝丽儿那样,完全用灵 气、灵场和灵格来窥视世间的事物,对于带着强大引力的东西,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云 神父手上那本书的书皮上,似乎有一种非常特殊的灵场,就我所知,这种灵场就像要进 入靖安会时通过的灵场,也像是那天跟在玉芳学姊后掉到地下坑道时所通过的灵场。这 些灵场都是用来隔绝灵力,也就是说,这本书的书皮上下了很强的封印,如果不是用来 保护书本受到外界灵气的影响,那就是用来阻绝书本里的灵力外泄。 在我看来,应该是为了防止灵力外泄,而且书本内所藏的灵气并非善良的灵气,即 使书皮上下了很强的封印,还是有部分的灵气外泄,那是让人感到不愉快的灵气,很像 是凶恶危险的狂兽。 这个神父让人越来越有深不可测的感觉,他那小丑般的行径应该只是一种伪装。我 不喜欢这种人,对于披着羊皮的狼多存有几分戒心,总是好的。 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这个假日所发生的事实在叫我难以入眠。 这时房门打开,云神父走进来。 他甚至没看我一眼,就已经确认我尚未入睡,就张开他的大嗓门:“小朋友们都走 了,是时候了。你该把那位美丽的小天使唤回,我已经忍耐很久了(这时神父双眼闪闪 发光)。喔!赞美天父,让我能再次看到他完美的创作。” 云神父充满魄力地跑到我身边,将我扶起,完全没有考虑到我个人的意愿,就在床 上摆上一张垫桌。 接着说明:“我不能解开教堂的结界,不过,要将你的灵气传出去也不难。” 他指着放在床上垫桌一只刻满奇怪古文的银盘,继续说道:“透过灵界的通道,可 以将你的灵气传播出去,那位天真、美丽、无邪、幼嫩、可口的小天使,在感应到你的 灵气之后,就能寻迹而来(说这句话时,神父又露出陶醉的神情)。最后由这个通道飞 来,来到我的怀抱……啊,是你身边。” “呃!不用麻烦,反正到了明天我去上学时,就会离开这间教堂,到时丝丽儿就能 够找到我,不差这一个晚上啦。” “喔……孩子,你一定没有失去亲人的经验。如果是你的父母发现你走失,别说是 一个晚上,就是一分钟、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你忍心让一位美丽的小天使,在漫漫 长夜中,孤苦伶仃地四处搜寻。啊!慈悲的天父,望你开导这位心肠被恶魔带走的孩子, 让他发挥人类最基本的恻隐之心,解救无助的小天使。” “这……” 云神父实在表现得太夸张了,我本来还想继续拒绝,可是他那对眼睛闪闪发光,亢 满期望的神情叫人难以拒绝。 “好吧……” “太好了!现在就开始。”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只需要将灵气送进这个银盘就行了,其他的就交给上帝的仆人。” 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不然怎么会答应这位狡诈的神父。 不过,我还是将手放到银盘上,然后将“风”吹入其中。 突然银盘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青蓝光芒。明而不亮、温而不暖,柔和的光晕由银 盘散发出来。如同我将“风”导入银盘之中,也有许多不同的风又从银盘中缓和地流出。 “这是……” “这个啊……这是一种传递讯息的工具。可以张开灵界的通道,将灵气传到世界各 地;也可以直接跟其他的银盘连接,传递讯息或小东西。一般而言,具有生命的物体是 不能用这种东西传送的,不过,天使并非物质界的生物,他们已经很习惯在灵界中旅行, 所以没关系。”云神父专注地操作银盘,不经意地应话。 “喔……”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好像透过这个银盘就能与世界各地交流。 由银盘传过来的“风”,有温暖的、冰冷的、带着潮湿的气息,也有像沙漠一样干 燥的风。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银盘突然光芒大作,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然后,一道小小的人影由银盘浮出,就好像银盘的表面是水面一般,戴着白色羽翼 的人影穿过银盘浮在空中。 “赞美天父。啧、啧,真是美丽……”看到丝丽儿的出现,云神父发出感动的声音。 不过……他的感动持续不到两秒,脸上的表情就换成一种既讶异又尴尬的表情。 “陈、武、成……” 丝丽儿一出现,就用低沉的声音念出我的名字。 “你竟然躲在这种地方,还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你可知道,我为了找你有多辛苦 ……” 就如预想中的一模一样,丝丽儿开始严厉地叫骂!毫无天使慈爱的模样,与其说是 天使,不如说是披着天使外表的恶兽。 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所以才想好好睡觉,休息够了,再来承受她的精神轰炸。 “……恭喜你们再度相会。我、呃、我,对了,现在正是祷告的时间。好好休息, 愿天父保佑你。晚安,再见。” 可恶的云神父、不尽责任的云神父,就这样把我跟凶恶的天使放在一起,自己逃开。 实在太过份了。 一小时过后,我都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耳朵嗡嗡地响着。丝丽儿好不容易终于 骂累了,才停止说教。 “那时情况紧急,我也没办法……” “还敢说!从离开百货公司到现在,都过了一天一夜,才想到我,人类果然是薄情 寡义的生物。” “这……没这么严重吧……” “还说没有!那我问你,你有跟洁宜联络吗?” “呃!没有……” 丝丽儿的脸色又绷了起来,这是她又要说教的前兆。 “还敢说你不是薄情寡义的生物!把一个女孩子丢在一旁不管,自己跑来这里享受, 连一点讯息也没有留下。男人,哼!果然没有几个好东西。你都不知道当洁宜由佳琪口 中得知你已经离开时,表情有多伤心、多失落。总之,你现在马上打电话过去道歉!” “这……” 丝丽儿锐利的眼神盯住我,让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的,我马上打……” 可恶的陈文彬,害人不浅,我要用什么的态度去面对洁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