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查 这个来自袁花的男子浑身充满快乐因子,让我感觉他在灵气逼人的同时,还有 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狡黠。一米六五的个子,瘦削,精悍,皮肤细净,携着一口有 趣的小龅牙,由于体内血液循环过快,他显得总是不安分,走路习惯于一蹦一跳。 如果人类有一天必须在树上生存,我相信他就是第一个适应的人。他喜欢到我 身边动手动脚,速度快到让我简直无法预测他是从什么方位出招。 但是我属于力量型,一旦他的偷袭失败,被我擒住,就会委曲求全,伺机反扑, 往往被他以小聪明反败为胜,简直防不胜防。 其实我最满意的还是查查那一口小巧玲珑的小龅牙,幽默,可爱,若不是这口 小龅牙,他就以身高、长相、体型等方面以绝对性优势,压得我生无可恋了。 多年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标志性的小龅牙在影响他泡妞的综合水平,遂毅然 将它整平,彰显了一位新世纪愤青追逐理想的决心和勇气,也彻底磨灭了我内心仅 存的一丝骄傲感。 这个来自金庸本家的男子,无论怎样品味,都找不到金庸小说里描述的任何一 个角色的气质。可是他却有一种简单的快乐,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困难对他而言都不 是困难。 一种农家男孩特有的平凡与清澈气质从他的头顶到脚底呼之欲出。偶尔的神经 质也不影响周围的人对他笑看人生的高度评价。 仗着自己擅于上串下跳的本领,他成了我们班的技能精英。那一年,他与朱骁 捷、柳单一起被班主任保送着去参加了体操表演,三人每天都穿着那套紧身衣裤, 由于那玩意包的太紧,高高的凸在外面,走路的时候还一甩一甩的,表情十分骄傲, 我们几乎看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可真随了查查的愿,每天把自己旺盛的精力宣泄得一干二净,睡觉的 时候呼噜声特别的大,让那时候以呼噜称霸本班的攀冰显得格外自卑。 我自认为自己没他潇洒,也没他幽默,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特质,我们的眼 光相若,看待事物的标准也相似。第一天相见,我们便有一种默契。 不知道是我开始渗透到他的生活,还是他逐步融入到我的世界,这种哥们的情 谊的衍生,就像伤口开始结痂,略微的麻麻的、痒痒的,无从定位却又那般真实, 伤口逐渐愈合的舒坦透彻心扉。那时候我们看天天是蓝的,看水水是绿的,看校长 书记是属于禽兽类的。 高中那段光景里,我有过三次著名的伤,我至今坚信受伤是为了避免在今后承 受更多的痛苦,于是我习惯慢慢整理那些伤痛背后的故事。 其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次受伤经历是在食堂南楼梯上。这个楼梯靠近水槽,常年 潮湿,由于地板油腻,行走十分不便,必须要有很好的定力加摩擦力方能行走。 由于平时这个楼梯人流量少的缘故,一直没什么机会见到有人再此栽过。可千 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第一个体验失败后勤管理恶果的人居然会是我。现在回想起来 我觉得学校实在应该开除那个搞后勤管理的老师,业务很不合格,根本体现不出细 节管理的高度。 那天中午,我与查查取完饭盒,下楼回宿舍,发现两美眉紧随身后,心神有些 荡漾。我知道一旦有美女跟在身后,我走路的时候就很不自在,就好像地球在瞬间 失去了引力。紧张到甚至忘记究竟该先迈哪只脚。当我脑子里一片空洞,犹如一团 浆糊在捣鼓的时候,意外随之降临。 我的脚底一滑,大叫一声“我操”,然后整个人坐在楼梯上两腿伸直往下坠落, 直坠了五六级,我只感到龙尾骨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这个部位就像被泰森硬生生的 勾了五六拳,还是他最擅长的重磅左勾拳,眼冒金星。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回头,这一回头不打紧,只见两位美女在 我身后掩面而笑,直把我笑得寒毛淋漓,忍着钻心疼痛,立马起身,拿了打翻在地 的饭盒,顾不上清理一地的白饭,挟着查查,狼狈而去,就像两个被揭穿的小偷。 回到宿舍后才发现,我的龙尾骨处蹭破了些皮,至于里面零部件是否完整那就 不得而知了,我按了按,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钻进我的大脑皮层,我全身一阵冷汗。 趴在床上自我调理了半个多小时才基本恢复。我责怪自己的粗心,辱骂校长这个混 蛋的无良,然后昧着良心把查查的饭全吃了。 在我受伤的那段光景里,查查知道我没实力反击,于是这个混蛋就如猢狲般出 来侮辱我的伤痛,在班级内四处宣扬我的受伤史,变相的取笑,逗得所有人乐翻天, 我只能白眼瞧他,无可奈何。 这小子能一直和我玩的很好的原因是他够忠诚,毕业后他是唯一一个能和我玩 到一起去掘墓的死忠派。对待朋友的真情实意让他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在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后我就会变得很狂妄,擅于独断专行,日久天长,他就从 我身上克隆了很大一部分暴烈性格,有一段时间对待不公事情上,他居然会吼的比 我还响。 这让我不得不反思自己在对待朋友上缺乏了社会责任感和基本道德,将一个优 秀青年直接荼毒成一个偏执狂。 记得查查的第一次情感萌动是在一次晨操的时候。那是深秋季节的一天,操场 上已经发黄的马尼拉草积满了白白的一层霜,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所有人 跟着音乐开始做起机械运动,这一套广播操在校长书记的眼中就是九阳神功,强身 健体,振兴中华都得指望它,不得不练。 查查突然发现自己右手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很美丽,美丽得让他的大脑可 以精确的控制自己做操的动作,以至于那几天他做操的动作异常标准,标准得连左 校长都似乎对他抱以嘉许的目光。 那天早晨,查查觉得自己的右手边有一个异常强烈的磁场,强烈的让他总是不 由自主的把头往右侧转。 他那正在建设中的感情系统被突然激活,在不知道对方来自哪个班,叫什么名 字的前提下,就迫不及待的大写情书,那封三百多字里夹杂着接近半数错别字,却 洋溢着浓厚愤青气息的情书,是我与他共同研究好些天后顺产的。尽管文字抒情并 非查查的长处,可是为了人生的第一个站台,他义无反顾的开起了夜车。 情书轰轰烈烈的完成了,可没有邮递员又让他伤脑筋。见他愁眉苦脸,我决定 发扬社会主义助人为乐的高尚精神,以一碗牛肉粉丝的开价为他担当一次邮递员。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留意到这位女孩在周四的室外课是与我们班一起上的。 这真是天赐良机,所以在周四下午,我怀揣着这封寄托了一个小男生厚积薄发 的感情的信,到操场上四处找寻那个让他为之魂牵梦萦的女子。 我花了吃一碗牛肉粉丝三倍的时间,找到目标,那个女孩与自己的学友坐在已 经泛黄的草地上闲聊,我以一个邮递员的身份直接插入她们的聊天,一声不吭地将 这封来自保安99一班某位真男人开夜车憋出来的情书塞到了她的手中,不知道是太 阳的余温还是秋风的缘故,女孩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红。 她边上的同学开始窃窃的笑,我潇洒的转身,气宇轩昂的回教室,中途还折断 了路边一株小香樟树上的一根枝丫,见到查查后我高兴的回复道:“行了,任务完 成。” 不料,这混蛋照面就惴惴不安地对我说:“完了,我一激动忘记在信上注明我 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了。” “日的,这不拿我开玩笑吗?”我彻底绝倒…… 所幸的是给这个女孩情信一如既往的石沉大海,查查便无心再度发动攻击,这 三百来字已经把他憋得好几天都没睡安稳,如果再让他整三百出来,我估计他得疯。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一场小小的台风,刮落一些之枯枝残叶后便扬长而去。 这是他的第一封失败的情信。错失了人生的第一个站台后,要等到属于自己的那班 车那是一个漫长而遥远的过程,后来他的情感生活一直不很顺利,在我结婚后的第 二年他才谈定女朋友。 那时我开始庆幸自己第一封情信的成功,这尤其奠定了我日后厚着脸皮追赶老 婆的坚实基础。 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我与查查一起挽手度过,这让我至今都十分怀念当年的难民 营生活。 住校期间每周四周五最难熬,那个时候我们身上所有的生活费基本已经清仓, 没有实行计划经济的日子让所有人过的像乞丐。 疯哥是富裕的,他父亲那几年就在长安街上把油漆生意做的响当当,所以每次 到校,疯哥的口粮足以装备一个连。 其他人就只能望洋兴叹了,纷纷抱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没去卖油漆。 更要命的是要到周六下午才能回家补充能源,这段真空时间大家除了家里带来 的大米之外,一无所有,完全到了弹尽粮绝的穷地。期间还出现了左丝葱为了两块 钱将自己的纳爱斯香皂给贱卖了。 我与查查想,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积极想办法解决生存问题,当天我们看 到富裕的疯哥在啃泡面,只见他将泡面内的调料包随手一扔,我俩突受启发,连忙 将这两包调料要了来。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将那些喜欢吃泡面面饼的同学丢掉的调料包统一 收集来,在一周最艰难的日子,我们就将这些调料泡汤和饭吃,条件好的时候我们 会凑齐5 毛钱,买一包斜桥榨菜放里面,那种滋味简直堪比山珍海味,至今念念不 忘。 其他同学见到我俩这种勤俭节约的高风亮节纷纷表示赞同,以至于到后来他们 在吃泡面的时候都自发性将调料包送给我俩,这是多么高尚的团结互助行为。 所以每当开饭的时候,我就将柜子一开,从一大堆的调料包里挑选,先从差一 点的福满多吃起,再吃康师傅,这一点上倒又蛮会算计了。吃到最后,两人见到调 料泡的汤几乎都快吐出来,就连泡面都不再想吃了。 由于身处发育高峰期,我的食量特别大,自己的饭盒吃空后,就会把查查那半 盒饭一举拿下,这样的食量,同学们看的触目惊心。 查查在看到我暴饮暴食后,再也没有一点食欲,这让他的体重一直没有上升, 直到踏上社会工作后,逆向恶果开始显现,由于那几年我暴饮暴食,导致我的肠胃 不好,食欲下降,体重明显下调。 而查查,刚好与我相反,由于那些年跟着我亏待了自己的胃,如今就开始恶补, 不想体重一路飙升,瘦长的尖脸居然变得圆润起来,这很值得欣慰。 至少这让我的那种剥夺他人吃饭权力的罪恶感终于有所减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