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 有一段时间,宿舍调整的很快,很多时候往往是因为一个人感觉和另一个与自 己性格不合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种罪孽。于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过后,很多人 千方百计要寻找新的生活空间来实现自己所谓的高品质生活。 其实生活来、生活去,到最后还不是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生活态度有问题。于是 又返回了起点。 刚开始那会陈焰沸还寄居我们宿舍,这个激情洋溢的年轻人,会因为别人的一 句话或一个动作而激动失控。但是既然是年轻人,失控总是难免的。 因此对于陈焰沸的为人,我没有任何多余的看法,大约是他的美术也好,相互 间还有一些共同语言。 但凡有些艺术天分的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陈焰沸喜欢恣肆,他的脾气确 实偏大,有好些次因为琐事与班内外的同学干了几架。我劝了他多次,收效甚微, 他的肝火总在收发之间不能灵活运用。以至于很多人对这个独断专行的人有了看法。 但是在自己宿舍的时候,他总能表现出一种难得的温驯,甚至找不到一丝暴戾 的气息,而且与查查等人玩得又特别的好,他们聚在一起总是喜欢打打扑克。 在那个娱乐缺乏的年代,打牌无疑是最能消遣时间的活,查查在这口上也是十 分喜好的。但是遗憾的是我一直没有玩扑克方面的天赋,这大概与我在数学方面的 弱智有极大的关联,所以一直没能在这方面与他们一起开拓进取。 但是打牌又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一项公益活动,我总以为学校是刻意忽略甚至遏 止打牌这个公益活动而为了推动食堂等几个消费点的经济促进。 其实打牌确实有他的几项闪光点,这用脚趾尖都能算计到。 第一,打牌可以直接促进学生的学习进步,这是十分明显的,对于那些刚刚学 会加减乘除的同学来讲,打牌可以让他们直接将课堂知识融入业余活动,这是一项 很值得广大数学教师推广的学习课程。但是由于我对数学有着天生的免疫力,这方 面自然是吃不开了。 第二,打牌可以推动校园经济的活跃,货币的流通绝对不能在这样封闭的情况 下进行的,但是只要人为的创造条件,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还是会有奇迹发生的。 打牌就成了直接推动校园经济发展的有力诱因。 第三,打牌可以减少校园暴力事件的发生,仅仅在这么一小块区域内打牌,人 员限定,时间限定,再怎么矛盾,都逗不起短兵相见的祸事,顶多就是口角上的辱 骂。即使发生动粗事件,边上的同学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加以制止。这远比生活乏味 后,主动跋山涉水跑到他人地盘上酿造一起起校园流血事件来得强上百倍。 第四,锻炼个人的反应能力,打牌不仅仅是一种消遣,更是对自身反应能力的 一种直接锻炼。就算是全身心投入着打牌的时候,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有 动静便能当场拿出多套应急措施,而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综合上述多个优点,在205 宿舍我大力提倡打牌这项公益活动。当然我也不否 认这其中带有一些个人色彩,主要是他们在打牌后就会聚精会神,很少来吵着我的 休息。这样既能保证了我的睡眠充足,有有益于中国的公益事业,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查查和陈焰沸显然在应急措施这方面缺乏专业的实践操作。而终于遭了毒 手。那晚二位圣手实在技痒难耐,切磋之间就忘了时间,深更半夜挑灯夜战,等到 熄灯后,还没过瘾,于是二人圈坐于查查的床上,各自一床被子披在身上,握个手 电连番恶战。 其他人已经早早睡下,柳单的呼噜声早就响彻天际。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钱 急毅每晚习惯性起身小便的时间,钱急毅起床的动静一下就把我吵醒,我看了一下 钟,凌晨1 :30。 说实话,我这个人很不适合睡集体宿舍,只要一有动响,我的大脑马上苏醒。 就这一点上看来,我确实还是具备一位合格的保安队员的条件的,除非遇到神偷, 否则一般小偷很难在我的管辖内得手。 只见钱急毅跌跌撞撞摸到厕所,听声响估计半数以上的尿液全屙在了坑外,我 愤怒了,喊道:“你他妈明天给我把厕所拖干净” “嗯嗯啊啊”只听得他不置可否的应承着。当他走回床前,发现查查与陈焰沸 二人对战正酣,突然睡意一扫而空,精神抖擞的爬上床梯,直叫唤:“我也要玩, 我也要玩。” 大约查查觉得两个人玩确实不够过瘾,再加上钱急毅的牌技确实也已经到达了 可以让他和陈焰沸肆意蹂躏的境界,于是欣然答应。 钱急毅披挂一件衣服,正准备上床接战,突然宿舍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突然打 开,一束刺眼的手电光直直的逼着他们三人,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电灯已被打开, 一切在灯光下暴露无遗。 我抬头一看,只见章书记站在门口,老太婆还是像狗一样站在门外朝里张望着, 只见章书记拿笔把三人学生证上的名字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并把床上的扑克牌 悉数收在手里。 钱急毅连连辩解道:“我没有玩,我没有啊。” 章书记朝他看看,冷冷的说道:“明天8 :30你们三个到教导处找我”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北风凄厉,急骤地扑打着松动的玻璃窗,看这情况似乎马 上就要下雪。 钱急毅这一晚没有睡好,一直在自叹命苦,直到所有人都睡着,我的耳边还能 听到他低垂的呓语声。 第二天早上,天气阴紧着,北风依旧急促,天上的乌云似乎就要碰到教学楼的 楼顶了,查查携着陈焰沸,带着钱急毅迎着凛冽的北风,在8 :30准时到达了教导 处。 据他回忆,当天三人受到了章书记前所未有的感性的思想教育,书记那种希望 通过满腔关爱来打动三人的精神实在很可贵。 但是他似乎忘记了这伙人的身心已经投入过太上老君炼丹炉里三味真火的高度 冶炼,这番话语自然连钱急毅都没能打动,实在失败了一回。更是浪费了自己苦心 酝酿起来的一片感情。 章书记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继续高谈阔论着。说到尽兴处,不免开始手 舞足蹈起来,在陈焰沸看来,书记此番动作明显就是一种挑衅,他反在身后的一双 手不自觉的握成了一对拳头,只等书记推他一下,或抽他一耳光,他便好动手将书 记放倒在当下。 不想,书记的话才说到一半,窗外的狂风突然停住,就像时间突然间凝固不动 了,悄无声息的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解。 查查一个抬头,穆地看到了窗外大雪纷飞,他赶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焰沸与 钱急毅,三人不时瞧着窗外的大雪各有所思。查查一边装作很有耐心的听着书记的 教诲,一边想着怎么样摆脱这场麻烦。 终于下雪了,钱急毅很想哭,他知道这是老天在为他的冤屈申诉,这洁白的雪 洋洋洒洒的飘落,没多久校园里就成一片白色。三人在书记宽阔的办公桌前已经站 了一个多小时,书记也口若悬河的说了一个多小时,查查与陈焰沸平时体质较好, 倒也没什么感觉,就算再站上两个小时,那也权当是训练军姿了。 但是钱急毅的身躯实在很高,又瘦,于是上半身的压力一直压迫着两条如桔梗 一般的腿,他有些吃力,嘴巴里不自觉地又习惯性的发出“嗯…哼…”的一声低吟, 虽然声音极轻,但是由于四周实在太安静了,书记很清楚的听到而且很精准的捕捉 到了这个十分败兴的声音。章书记抬起头盯着钱急毅,显得有些不满,他就是那种 很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打断自己的人。 如果面前是一个女生在这个关口发出这种暧昧的声响的话,章书记自然可以当 做没听见。可是钱急毅偏生不是女的,却又发出了如此暧昧不清的声响,这多少让 书记有些懊恼。 由于钱急毅的这句“嗯…哼…”,章书记不得停下自我感觉非常棒的话语,不 善意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真的没有”钱急毅赶忙辩解。但是章书记对这个两度在自己面前辩解 的学生早就有些不满。 “没有就给我闭嘴,安静的听,学校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才到今天这个 地步”章书记大约也是有些愤世的,他清楚的知道海职高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至于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却还没有多少尺寸,毕竟在他面前说学校不好的人 太多了,听得多了之后他就觉得海职高确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钱急毅低下了本就狭小的脑袋,倔强的用牙齿咬着下嘴唇。他十分后悔,后悔 自己这么多嘴去辩解,后悔自己在昨晚小便结束后在他们床前驻足停留。想到最后,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来到这个人世间。 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一些,但是钱急毅觉得自己的冤屈反而像个雪球一般越滚越 大。想到最后,两行委屈的眼泪不自觉地从脸颊直滚而下,这个伤感的小男人终于 按耐不住自己的委屈,留下了男人最珍贵的眼泪。 书记不经意看到了钱急毅流下的眼泪,心就有些软了。章书记就是那种看似非 常丧心病狂,实则却是内心爱心泛滥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流泪。于是口气 一下子峰回路转,对着他们仨说道:“你们这些人啊,叫我怎么说你们呢?我要是 你们的父母非得被你们气得吐血。” 查查倒是个十分精鬼的人,听出书记语气的改变,适时的接茬道:“章书记, 我们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请你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章书记没有声音。这种答案公布前的安静,对于查查这类久经江湖的人来讲多 少都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查查毕竟是个喜欢赌的人,他在想,要是按照性质划分,书记将他们仨清 除出校亦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如果书记今天的心情不错的话,他们仨就算保命了。 如果书记跟学校董事会交代不了的话,可以将钱急毅开除,这个我和陈焰沸都没什 么意见的。 钱急毅自是没有这份思想,独自一人在旁斟酌眼泪,感觉全世界的冤屈就落在 他一人身上,一世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想到父母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大,自己 却沦落到被开除出校的地步,他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翻涌,直到把两条衣袖擦湿一 大片,还是没能止住。 大约三分钟光景,书记抬起头,看着竖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不紧不缓的说道 :“回去每个人写份检讨,交给你们班主任。” 查查大喜过望,他知道,往往上级将事件移交到下属机构处理,就是暗示同意 大事化小。立即与陈焰沸谢恩后出了教导处。钱急毅跟在二人后面,怎么也想不明 白其中的奥妙,但是见到查查脸上洋溢着宽心的笑容,直觉告诉他已经没事,这点 察言观色钱急毅倒还是有一些的。但是他毕竟还是迟钝的,于是追上查查,连声追 问。 查查不耐烦的说道:“不用开除啦。” 钱急毅顿了一顿,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了。 但是“不用开除啦”这句话仿佛让他获得了新生一般的激动,他快步上前走到 查查身边,双手搭住查查两个肩膀,连连赞美查查的机智勇敢,到最后已经语无伦 次的说:“查查,你真行,真不愧是金庸的亲戚,真行,就你一句话,厉害,真厉 害。” 查查心想,你这狗日的,金庸这厮当年可是被开除出校门的,你这不是咒我吗? 操,连马匹都不会拍,活该你垫棺材底。 查查厌烦地挣开钱急毅的双手,快步上前,独自走在三人最前面,头也没回。 此刻的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就好像单凭一人之力摆平了时间上最难办的事情, 拯救了许许多多的生灵。自己也已经得到了圆满的升华。想到此处,不由得开心的 小跳几步,不想脚下一滑,差点摔了出去。 此时的天空依旧飘着雪花,只是已经小了很多,就像春天空气中的柳絮一般慢 悠悠的游荡着。三人前后着走在校园那条宽敞的马路上,踏出一排整齐的脚印,一 直从教导处延伸到保安99一班门口,干净得十分纯粹。 刚一进班级门,有人便进来通知三人,班主任那边有请。于是三人屁股还没接 触凳面,便又赶赴办公室。 阿耕实在没有章书记的耐心,脾气也没章书记好,更没有章书记那悲天悯人的 情怀。当场将这三人劈头盖脑一阵狂骂。 钱急毅心里很痛快,虽然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在被这样恶骂后还这么开心,但 是直觉告诉他阿耕对他的狂轰滥炸,远远比书记那故作煽情的表演来的得劲、来得 直接、来得更能振聋发聩。 陈焰沸的拳头又不自觉的握了好几次,脚筋也一直紧绷着。如果不是残存的理 智告诉他要忍,恐怕他早已扑上去与阿耕短兵相见了。 陈焰沸是那种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丧失理智的人,虽然长得俊俏,可思考能力 却与他的长相背道而驰。 查查自然是老道了许多,平日里在阿耕面前也能擅于表现自己的小聪明。所以, 他很清楚阿耕永远不会致死自己的。 果然,一阵暴雨狂风过后,三人安然无恙的回到教室,便宜得连检讨都没写。 此事在章书记的妙手安排下,被幻化于无形,只不过他这一手高招却没有得到任何 人的感激,实在是难为他了。 从此以后,管宿舍的老太婆正式成为保安班的专职公敌。我认为,这个十分能 制造是非,来贬低自己地位的老人家,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讨人厌, 尤其是讨保安班的人厌。 但是,宿管老太婆就是那种十分欠抽的人,我们甚至无法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 测她的种种想法,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会得到一个只有三分之一智力的孙子的根本 原因。 在她的身上具备一种鲁迅先生十分欣赏的‘韧’的战斗精神,无这种精神时无 刻渗透在她对我们保安班采取的各种变态的报复行为之中。 虽然我们这个专业的人数多到每人一泡尿,就可以将载着她的尸体的小船漂到 美国去。 但是。 长久以来我们在这场艰辛的战斗中并没有取得骄人的战绩。这是什么原因?我 们常常进行自我批评与分析,究其原因,得出以下结论: 首先,由于我们的大意,总是忽视这个老太婆‘韧’的战斗精神,每次以为她 会知难而退,不想她总是在我们最疏忽大意的时候卷土重来。 其次,她学会了依傍靠山,找来了章书记这个后台,对我们的实力进行了有效 的瓦解,尤其在重大性问题上,伊往往不会轻举妄动,而是聪明的搬来后台,来满 足伊狐假虎威的变态心理。 这就使得我们的队伍在章书记长期的精神摧残下,战斗力急剧下降,有些受不 了冲击的同志,断然崩溃,彻底沦陷,更可耻的甚至还出现了内部叛变。 再则,她是一个法学主义者,她虽然疯狂,却不盲目。她懂得将学校制定的规 章制度活学活用。根据所学的制度,酝酿出凌厉的招式施展到我们身上。这些规章 制度俨然成为一个个坚固的牢笼,任凭我们这群猴子再怎么强悍、再怎么无法无天, 一旦被这些牢笼禁锢,只好束手就擒。 于是,老太婆仗着这些高端武器,在N 对1 的战斗中屡占上风。双方拉开了一 场史无前例的残酷的拉锯战。在这场战斗中,我军损失惨重,很多高级将领光荣就 义。 从此,我们养成了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怯弱习性。就算打个牌也要等到 凌晨1 点以后,老太婆撑不住睡觉的前提下进行,要是当天老太婆精神独好,或者 当晚皓月当空。那么这个牌瘾就得硬生生吞落肚内。 这当真是: 莫说老人心态宽,更年之后更变态。 一泡小便还要管,一支香烟当重判。 总有疯子夺自在,残酷生活当何挨? 只待来年桃花开,叫你满脸都灿烂。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