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又一个周一到来了,天刚蒙蒙亮,梅子就起床了,她不知道今天校长会怎样安 排自己的事。打开手机,就有信息的声音传出来。讨厌。谁这么大早的就骚扰人。 “早晨是快乐的开始,晚上是烦恼的结束,晴天照出你灿烂的心情,雨天冲去 你所有的忧愁。无论是早晚,不管是晴雨,原你快乐每一天。” 信息的后面,是三个字:刘医生。 梅子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刘医生,对自己病号的关心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梅子,在家吗?”门外传来了校长的声音,看来,早起还是对了啊。 “在呢。”打开门,梅子看到了刚骑摩托从家里来学校的舅舅。 进到屋里,梅子给舅舅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 “梅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去上课了,我找了个代课的,是个小姑娘,刚从 师范学院毕业,还没分配工作。不过,你不能去省城,就呆在这里。也别乱跑。没 事在屋里看看书什么的,正好给自己充充电。”校长说话总是这样直来直去,“你 的这个病,不要对外人讲,有人问起就说是咽炎,需要休息。” 梅子能理解,在农村,人们对肺结核这种病不能说“谈虎色变”,但也是避之 惟恐不及,舅舅这样说,也是为梅子今后的生活着想的。 梅子使劲的点点头。 “那我走了,要开个小会。”说着,校长就匆匆的走了。 梅子一个人站着,突然之间不让自己上班了,还真是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美女,接电话。”是谁打来的电话?梅子按下手机接听键,懒懒的坐在椅子 上。 “梅子老师,吃药了吗?”刘医生的问话似乎永远跟他的职业有关,怎么就不 能问问吃饭了吗? “还没呢。”梅子的声音里很明显的透露慵懒。 “哦。那可不行,看看都快八点了,该吃药了。别耽误了。”刘医生的话里充 满了关怀,梅子心里其实是蛮感激的。 “好的。遵医嘱。”梅子心情一好,说起话来也调皮多了。 “呵呵,那你要记得吃药。”刘医生在挂电话前,又叮咛了一句,“我会随时 查岗的哟。” 一下子就把梅子给逗乐了,以前成全也是会这样说的啊。 从忙碌的教学生活中一下子清闲下来,梅子还真是有点不适应,百无聊赖的转 来转去,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以前要赶时间上课,早早的把早饭做好,吃 完了忙着洗刷,然后备课看书。可是,现在总想着时间多得很,慌啥。 拿着手机呆呆的看着显示屏上成全的照片,梅子不知道自己坐着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在等待着什么吧,可是,等待什么呢?梅子说不清楚,该不会是在等成全的 电话吧。他明知道自己吃药要人督促,怎么就忘了给自己打电话了呢?哪怕发个信 息也好啊。可是,梅子等待的结果是失望,到九点时,也没见成全的只言片语。 随便的弄了点早饭,吃过后又把那一大把药丸吞下,梅子在孤独的小屋里转悠 着。她不想出去,她怕面对别人探询的目光,更怕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她只有把 自己紧紧的关进自己的空间,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安全。 “梅子老师在吗?”听声音就知道是杨兰,梅子并不喜欢她的为人,凡事太过 于“聪明”的人往往是会被不“聪明”的人所排斥的,杨兰就属于那种太“聪明” 的人。 “在呢。”梅子答应着,就看见杨兰已经进来了。 “刚听校长在会上说你病了,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我来看看你。”杨兰说 着,眼四下里乱瞅,似乎想要发现点什么。 “没事,一点小病。”尽管梅子不喜欢她这个人,但碍于面子也不好怎么说, 再说了,人家也是好意来看自己。 “哎。这是什么呀。”杨兰来梅子屋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看望梅子那么单纯,果 然,就被她发现了蹊跷,“这是你吃的药吗?” 梅子看时,她手里拿着“雷米封”的包装盒,那是治疗肺结核的必备药,上面 赫然写着“治疗结核特效药”。梅子想要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看来,杨兰还真是发现了问题,从她往后 退一步的动作上就可以看出。 “给你说了,是咽炎。”梅子想要掩饰什么,可是,杨兰是那种超级“聪明” 的人,老实如梅子又怎么能隐瞒得了呢? “好了好了。我该走了。”杨兰放下手里的药盒,吓得什么似的匆忙离开了。 梅子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她知道,不出五分钟,自己得了肺结核的事就会 在这个小小的校园里传播开来,她太了解杨兰的为人了。 梅子非常懊恼自己没有及时把那些药盒处理掉,现在让杨兰发现了情况,怎么 办呢?管不了那么多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梅子无力的来到卧室,躺到在床上,拉过一条毛毯盖在身上,成全还是一个电 话也没打,连个信息也没有。梅子生气的把手机给关了,就让自己这棵小草自生自 灭吧。 不敢想象此时的外边会是怎样的状况,但梅子相信自己的这个小屋轻易的是不 会再有人光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在“咕咕”叫的时候,梅子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躺了很久 了。是该吃饭了,可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早上就只有两个鸡蛋,被自己给煎着 吃了。哎。还是出去买点东西吧。 刚走出屋子,梅子就看到了杨兰在外边鬼头鬼脑的转悠着,梅子很奇怪,难道 她一直都在窥视自己吗?不用说,自己的事已经被她传扬的人人皆知了。 可是,东西得买,饭得吃啊。总不能因为别人的缘故,就把自己给饿死了啊。 可是,可是……连平时最要好的小张老师远远的看见梅子,也连忙低头走人。 其实,梅子是能够理解的,自己得了这个病,任谁也不敢再接近自己了,谁不怕被 传染了呀。 去外边的超市,梅子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箱纯牛奶和十块钱的鸡蛋,刘医生不 是说要多喝牛奶多吃鸡蛋的嘛。在付钱时,梅子尽量避免和人家面对面近距离接触, 毕竟,自己的病是传染病,善良的梅子可不想把病传染给别人。 拎着东西回到校园,梅子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她很敏感地发现人们在刻意 的回避着自己。 突然间感觉到自己就象一只过街的老鼠。梅子低垂下了头,灰溜溜地回到小屋,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该死的成全,怎么就不问一下自己的死活呢? 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顺手摸起被自己扔到床里面的手机。哦,原来手机被自 己关掉了,怪不得一个电话也没有。也许,成全给自己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他联系 不到自己,一定急坏了吧。梅子忙开机,一连串的信息接踵而来,梅子的心里溢满 了喜悦:看来,成全还是惦记自己的。 “梅子老师,吃药了吗?” “梅子老师,天凉,注意保暖哟!” “梅子老师,虽然服药后会有一些不良反应,但请你一定要坚持按时用药,才 能保证良好疗效。” “联通小信使提醒:在您关机时有三条漏接电话……” “梅子老师,为什么关机呢?出什么事了?”…… “老婆,我爱你!” 一连串十几个信息,大部分是刘医生发过来的,成全只有区区一条信息短短五 个字。梅子不由得怨恨起成全来:连个只有一面之交的陌生人都不如。 短信还没看完,就有电话打过来,一看来电显示:刘医生。可以想象得出他一 直都在拨着电话。 “喂,梅子老师吗?你没事吧,怎么一直关机?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的。”电 话里传来刘医生急切的话语,顿了顿,也许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太恰当,忙补充 说,“是这样的,我很担心你的病情。” 梅子无声的笑了,在遭人冷脸遇人白眼的此时,一连串的信息和一个关切的电 话,让梅子觉得心里暖暖的,就象是一个遭遇讽刺的弃儿一下子见到了亲娘,梅子 声音哽咽着叫了声“刘医生”,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梅子。我就预感到了会有事的,快告诉我怎么了?”情急之下的刘 医生直呼“梅子”,而不是“梅子老师”,这一点,敏感的梅子觉察到了,不知道 为什么,对于这种称呼上的改变,梅子从内心是认同的。 “我。我忘了处理掉那些药的包装盒,结果被人发现了,现在大家对我……我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梅子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 “别哭别哭,梅子。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 “我不知道该去往哪里,这里的人已经不允许我呆在这儿了;我老公去省城读 研究生了,我不愿让他分心,就没有告诉他我的病情;我的儿子住在他奶奶那里, 我更不能回去跟他们住在一起。我该怎么办?”梅子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委屈 和无奈,光听语气就可以想象得到她此时的无助和无望。 “别急别急,梅子,都怪我没有提醒你包装盒的事。让我给你想个办法来弥补 我的过失吧。” “可是,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这里的人都知道了……” “那咱就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病情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等度过了这段时间 就没事了。你说是不是?” “可是,去哪儿呢?哪里有我的立足之处啊。” “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刘医生用询问的语气说,“我帮你在县城找个小点 的出租屋,价格应该不会太贵。你搬过来住,检查和治疗也相对方便些,而且,可 以避开那些人的目光。” “可是,那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梅子真的太想离开这里了,世俗的偏见, 舆论的压力,让她的心情很郁闷。 “没关系。我在这个小县城很多年了,对这里比较熟悉,这点小事情很容易办 到的。那就这样说定了,你等我的消息。记得按时吃药哟。” 挂断了电话,梅子抬头望向窗外,太阳透过窗户斜射进了暖暖的光亮。哦,冬 日的阳光依然灿烂啊! 通过电话联系,梅子知道了那个师院毕业的小姑娘已经接替梅子上班了,听说 还蛮负责任的。工作上的事,梅子基本上不用担心什么了,只是,想起来成全,梅 子就一阵阵心酸。偶尔,梅子会接到他的一两个电话,问一下梅子的咳嗽好了没, 然后就匆匆的挂断了。从只言片语的问候中,能够感觉到他很忙。梅子能够理解, 毕竟,他现在是求学阶段嘛。 接下来的几天,梅子基本上没怎么出门,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蜷缩在屋子的某一 个角落,无言的任时光流逝。 气温一天天下降,冷的感觉一天天加浓。不过,令梅子倍感温暖的是,刘医生 一日三次的电话“监督”。让梅子没有耽误了吃药。梅子心里很奇怪:他怎么知道 自己吃药是要别人督促的?为什么会那么准时的一日打来三次电话? 偶尔,刘医生会转发过来一些信息台的短信。 “地上有一只烤熟的小鸡,众小鸡围成一圈哭泣,一鸡妈妈匆匆跑来,大恸: 可怜的孩子,让你配眼镜你就是不听。咋样?把微波炉当鸡窝了吧!愿梅子老师看 后:笑一笑,少一少。” 梅子就真的笑了,在这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对着手机就傻笑起来,笑着笑着,眼 泪就出来了:为什么这样的信息不是成全发过来的呢?难道真的忙得连发个信息的 时间都没有了吗? 周六早上还没醒,手机就欢快地叫起来:“美女,接电话”,眼都没睁开,只 用手在床头乱摸。 “喂,梅子,房子已经租到了,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你今天就可以搬过来住了。” 电话那端是刘医生欢快的声音。 “哦?是吗?这么快。”梅子用手揉揉眼睛,眯开一条缝看看放在床头的闹钟, 已经八点半了,“那我得收拾一下东西,拿些衣服和被褥。” “你只拿衣服就行了,被褥和其它用品这里都有,不用拿。哦,对了,别忘了 把药带过来。”医生到底是医生,什么时间都忘不了自己的工作。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梅子为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而感到欣慰。 “你是我的病号,就是我的顾客。顾客就是上帝,而且你是一位漂亮的女上帝 哟!” 刘医生的话让梅子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欢快的冲着话筒说:“那你就等 着迎接你的上帝吧。” “好嘞!到县城后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呀。” 起床洗漱后,梅子简单地收拾了几套衣服,装进一个旅行箱里,在杨兰窥视的 目光中,坦然地离开了这个没有人情味的校园,坐车赶往县城。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