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等待了很多个日子,终于天晴了。 清新的秋天的空气那么迷人,我微微眯着眼睛走在淡淡的阳光下,感觉天空中 轻轻飘过的云像一滴又一滴的水,断断续续地绵绵不绝。我常常怀疑自己是否是想 象力太差,为什么无论想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会把它跟水联系在一起。比如,我常 常想,生活像温吞水,慢条斯理地按部就班;城市像矿泉水,虽然含有丰富的物质, 可是总让人怀疑其纯度;时间像自来水,什么时候打开就什么时候有;青春像地下 水,属不可再生资源,汲取一点就少一点;爱情也像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它 像纯净水,洁白无暇,没有任何杂质。 走在午后的大街上,旁边的人流熙来攘往,像水面上的各色小舟,皆为名利而 来。没准儿天底下的人就剩我一个高尚的了。这样想着,我对着天空做了个鬼脸, 笑自己的自我感觉良好得有点过头。 有个英俊的男人向我迎面走过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爱美之心人皆有,男 人爱看美女,女人同样也会欣赏帅气的男人。我想,不知道这个男人结婚了没有, 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我就上前拦住他,问问他,愿不愿意我做他的女朋友。我今 年22岁,有个不算俗气的名字——林青,大学毕业两个月,一个人居住在这个城市, 刚刚找到一份房地产公司办公室文职的工作,爱好文学和艺术,满脑子不切实际的 幻想和憧憬,是个很幼稚很好哄的女孩子。如果这个绝顶英俊的男人和我一样骨子 里有着某种神经质的特性,相信街头的种种奇遇,相信面前的这个文雅和善的女孩 子不是从精神病医院逃跑的病人,他或许会很感动地拉住我的手,说,我愿意,跟 我走。 我当然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我只有和这个英俊男人擦肩而过的缘分。不过, 这样的想象带给我愉快。大学时代的男朋友如今已各奔东西,爱情离我很遥远。虽 然和韩青分手时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不会再找到比韩青更了解更适合我的人,可 是,我还是愿意离开他,独自一人在异乡漂泊,尝试一种充满危险充满变数的生活, 寻找另一份全新的也许并不幸福的爱情。 我知道,韩青能够给予我幸福,这是千真万确的。在他的羽翼下,我能够快乐 地度过每一个小时,像个小女人一样,耽于风花雪月,醉心于我所迷恋的文学和艺 术。他能够带给我安逸的生活和绝对放心的爱情。可是,当他告诉我,毕业之后, 他要回家乡的城市工作,让我跟他一起回去,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我们会找一份 不错的工作,然后去领结婚证,生一个跟韩青一样英俊的儿子,快快乐乐地过一辈 子。我先是快乐地眨眼,完全沉醉在他为我描述的幸福生活的前景中,然后,我不 明所以地忧伤起来。我说,韩青,让我想一想好吗?明天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记得当时韩青吃惊地看着我,我知道,在他的想象中,我应该是欣喜若狂,在 他的讲述中激动得热泪盈眶,之后抱着他狂吻,一声接一声地对他说我爱你表达心 中的感动、感激和向往。可是我没有,情绪反而很反常地低落下来。这么久以来, 我一直听从于他,我想,我应该为自己决定一次,哪怕得到的结果是一生的不幸。 我宁愿在孤独中怀念他一辈子,也不要在他的羽翼下做一只简单的幸福的小鸟。 相书上说,B 型血、天蝎座女子的性格中通常都有比较明显的喜爱冒险的因子。 我对着相书分析自己的性格,起码这一条是对的。 韩青经常给我打电话来,声音充满温情、宽厚和大度。我想,他一定还在以为 我只是一时耍耍小孩脾气,等到经受不住风霜的时候,自然还会到他的怀里寻找温 暖和保护。在电话里,他一如既往地叫我宝贝,宝贝想我吗?宝贝今天都做了些什 么?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想,今天上班了,替谁谁谁写了多少字的讲话稿,累得 手都疼了。他笑出声,笑声中充满怜爱。我默默地微笑,心里想,如果你不总是这 么一副手到擒来的架势,说不定我早就跟着你回到你的故乡,跟你一起侍奉多病的 母亲,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和儿媳了。 我想,我之所以离开他,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太周到细致了。因为他能够 给予我所有我需要的温暖和关怀,因为他的爱滴水不漏严丝合缝,反而让我想逃开, 逃得远远的。像我这样的女人,在温暖中生活得太久了,就会对温暖产生恐惧,反 而对寒冷产生莫名的兴趣。这样的话如果让小雨知道,她一定会在嘴角撇出一个不 屑的弧线,说,一个字,贱。 在寂寞无依的夜晚,我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我是否应该回到韩青身边做一只简 单幸福的小鸟呢?我一个人在外地追寻求索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出答案,也没有 答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会回到韩青身边。记得第一次和韩青回他的家乡, 他的母亲在卧室里叫青青,我和韩青同时答应了一声,然后面面相觑,之后开怀大 笑。我想,如果我真的嫁给他,他的母亲该如何称呼我们呢?为了不给这个多病的 女人增添烦恼,我还是不做她的儿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