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自从清楚了什么是人生,也就认识了灰色。 蒙蒙糟糟的混着日子,看着太阳一次次在头顶上溜过,转到很远的西方的山的 后面。接着在东方爬出来,再转到西方去,再在东方升起来……于是便笑它的可悲, 既然是要挂在天边的,何必要一次次的升升落落;也笑自己的可悲,为什么要去在 意这么多呢?! 从来不问新的一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见到了天空不再有星星;眼前不再 是一片黑暗;心里不再恐慌,于是想这大概也就是了。却不去看挂在墙上的电子时 钟,心里还不停的埋怨,不知是哪一个可恶的家伙,给它换了电池。每隔半个小时, 它也会播放一段美妙的音乐,我反正不会被这个温柔的陷阱迷惑,鬼知道它是放给 谁听的。 桌子上放着几张照片。有我的,也有她的,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那 也算是笑容吧!一张张鄙陋的苦瓜脸,只有自己才明白是不是出于真心。照片上积 满了灰尘,和桌子上差不多厚,大概是从撕烂的相册里掉出来后,还没有人动过它。 至少我没有动过它,我也懒得去动它。桌子靠着墙,在桌子前的墙上贴着罗纳尔多 的大幅油画,是他带球过人的动作。不过,画是倾斜着的,看上去有点儿像在铲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反正就是这样贴上去了。在罗纳尔多的旁边,贴的是林 青霞的剧照。就算是她自己大概也不会想到,有幸能和罗纳尔多做邻居吧!只是她 一副暧昧的样子,不知是在向谁抛着媚眼。让人看了就发颤。桌子上还有一面镜子, 倒是挺亮的。看它的时候,却总是发现里面有一张狰狞的面孔,想摔碎它,却又舍 不得,毕竟是花钱买来的。镜子的背面,是一个穿日本和服的大陆女影星,她双手 搭在胸前,上身向前稍顷着,作出一个奴颜婢膝的动作。看上去就知道,这个影星 在学校时近代史肯定不及格,思想品德教育课肯定也没得过高分,不然她就是嫁了 一个日本男人。总归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肯定是阴天了吧!天空怎么是灰色的,今天是周六,太阳也不上班啦!这是什 么世道,连太阳也实行四十小时工作日,不可理喻,不可思议。屋子里面也是灰色 的,比外面暗多了。打开灯,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的影子,像一个魔鬼,跟在我 的后面。而且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我感到害怕,于是赶紧关了灯。魔鬼没有了,周 围却是一片黑暗,我又仿佛掉进了深深的地狱里。 阴森恐怖包围着我,我赶紧逃离了小屋。… 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昏黄的灯光撕扯着我的影子,把它拉长,再拉长, 然后把它撕成碎片。 也没有一点别的声音,甚至不知是谁家的那只叫春的猫,以往每天都歇斯底里 哀鸣着的,今天也收敛起了它对情人亲切的召唤的声音。只听见我的皮鞋,咚咚地 踩在僵硬的水泥地板上,伴随着咚咚的心跳,敲在我绷紧的神经上。“哗……”, 不知是谁家的破了一块玻璃,我吓得一哆嗦。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粗鲁的叫骂声。 我逃到了街上。 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至少我现在这么想的。 街上行人不多,也没有多少车,可是交通路灯像一个痴呆儿那样,仍然在那里 顽固地坚持着有规律的红、绿变换着。人们也都是弱智,竟然老老实实地服从一台 机器的指挥。我暗笑人们的不开窍,继续向前走着。“吱……”,一辆汽车紧急刹 车,停在了我的身旁。司机在车窗里探出头来,向着我喊:“你不想活啦!……” 我站了没动,车在我身边绕了过去。“见鬼去吧!”我这样想着。 不知是谁定的规矩,白天店铺门口不亮霓虹灯。大概都是为了省电费吧!只是 他们不知道,现在一切都是灰色的了,如果门口有霓虹灯点缀的话,一些明快的颜 色,或多或少的还是可以衬托出一点儿美来的。生活中的美和几块钱的电费,孰轻 孰重,他们竟然分不明白,可笑之极。有位老外说过这样一句名言:生活中不是没 有美,只是少了欣赏美的眼睛。也完全是一句废话,因为美是绝对的唯“心”主义。 而我却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 我挥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坐了上去。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司机,她问我要去 哪儿。我要去哪儿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于是我就下了车,车开走了,女司机还回头温柔地看了我一 眼。我向她微微笑了笑,我想她一定在骂我是个疯子,而且为自己没有让疯子坐车 而庆幸。 我确实是个疯子,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又有几个人不是疯子呢? 前面走过来一个漂亮媚妹,披肩长发,长得挺靓。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用Visual Basic语言编写一个程序吧: if 她是我的天使 then 我会喜欢她 else if 她是我心中的女孩儿 then 我也会喜欢她 else 我不会喜欢她 end if end if 没有电脑,也不知这个程序运行得怎么样。 我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把旁边打扫大街的一位老太太吓了一跳。她扭头看了我 一眼,看见我正在看她,连忙扭过头去。她一定怀疑我是刚从不知哪一家精神病院 跑出来的。 我真怕她打110报警,把我送回精神病院去。于是我赶紧跑了。而且,我跑 得很快。 天空仍然是一片灰色,世界仍然是一片灰色,我仍然是一片灰色!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