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从卧铺车厢下来,黎颖便看见了在站台上接他们的黎娴,黎娴旁边站着石中 青和沈玉。黎娴一看到他们几个,立即欢呼着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黎颖,黎颖也 紧紧地拥抱了妹妹,她觉得心头热乎乎的:终于回家了。 黎娴接着象征性地拥抱了娜塔莎,娜塔莎也在她脸上亲热地吻了一下。 看见孔亚正两手提着箱子傻乎乎地站在那里,黎娴突然张开双手一扑搂住了他 的脖子。孔亚没料到她会有如此热情的举动,只好将两手提着箱子举到半空,也不 知该不该对她的热情给以回报。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黎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孔亚,我想你。” 黎娴松开孔亚,接过他左手提着的箱子,挽住了他的胳膊。她对孔亚这一连串 亲热的举动让情绪刚刚起来的黎颖一下子也沉默下来。 黎娴的举动让沈玉和石中青也看得目瞪口呆。沈玉根本没想到黎娴突然会变得 跟娜塔莎一样的热情奔放,心中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石中青则在惊讶之余觉得 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娜塔莎微笑着揽住娇小的沈玉,轻轻附在她耳边骂了黎娴一声“小娼妇”。沈 玉一愣,望了她一眼,心想,跟你一样。 出站来到停车场上长新公司的那辆解放面包车前,黎颖对石中青道:“其实不 用接,就这几步路。” 石中青连声道:“凯旋归来,该接该接,可惜就是车太差了点,那辆奥迪顶了 帐。” 孔亚被黎娴贴着的身体搞得心慌意乱,思想有些凝固,到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不 见李大千,便问沈玉大千怎么没见,沈玉告诉他王天山昨晚把李大千和林星宇都拖 到广东去了。孔亚估计是为爱神的事。 黎颖上了车才发现黎娴手上拿着个手机,便问:“黎娴,你买这个干嘛?”黎 娴告诉她联通和移动降价大战,自己“捡了个便宜”。 黎颖不满道:“你那美容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看你连每月的机费都挣不 起。” 黎娴做个鬼脸,趁机将手机递给孔亚:“孔亚,我姐说我养不起呢,干脆你拿 着得了,人家电视上天天说:呼机、手机、商务通,一个都不能少。你倒好,一个 都没有,人家想找你都找不到。” 孔亚连忙摇手:“我更养不起,我也怕这玩艺,在涟滨,一听见手机响我就害 怕,就怕是找我讨帐的。” “那你也太老实了,你没听人家说,现在欠帐的是大爷,讨帐的才是孙子呢。 黄世仁最怕的就是杨伯劳。”黎娴一个劲的将手机往他身上塞。 坐在前面的石中青回头对黎颖道:“小黎啊,咱们也真该给孔亚配个手机了, 有时候还真不方便。现在公司情况也有所好转,他和李大千的工资也该考虑了。孔 亚,要是美之源真跟咱们合资,我们还真要弄台好车才行。” 孔亚笑道:“石书记,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我跟王天山算帐。喂,您那边债 转股的事怎么样?” “这回可真有些眉目了,昨天我到政府,经委和国资局都同意了,准备将长新 所有的国有股权凑一块,成立一家控股公司,挂在局里名下。说是叫我当董事长, 天鹏搞总经理。没想到我要退休的人了,还真干上皮包公司了。”石中青说着爽朗 大笑。 “资产管理公司呢?” “基本上也没什么大问题了。鞠霆均那人还真有意思,我就叫人送了几盆花, 上一回门,他马上就答应了,那天在办公室看他一脸的认真,没想到在家里其实挺 好打交道的,他一听说成立控股公司,马上就表示只要长新公司确实是国有控股, 他们就尽量想办法。还挺客气的,说要是搞成了,国有股干脆就放一块,委托我们 一起管理。” “我跟王天山打了招呼,请他老婆出了面。”孔亚淡淡道。 “王天山那个漂亮老婆有这么大能耐?”沈玉想起辛可心那副柔弱纤巧的样子, 有些不信。 “她本人倒也就是个石书记这么大的官,县团级,不过她父亲有些背景。” 车里的人大都是头一次听孔亚说起王天山的家庭情况,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有些 来头。一时大家都不做声,车里安静下来。 “到了,小黎,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送送娜小姐和孔亚。”车很快就到了黎 颖楼下。黎娴提了黎颖的箱子先下去,她敲敲车窗:“孔亚,等我的电话!”说完 就跑了。 孔亚这才发现,黎娴的手机还搁在自己身上。 郑凯挨了洪正金的刮,心情郁郁不畅。女人的光屁股看来真是随便看见不得的。 坐在办公室里,他宿命地想。自从那天在王天山的办公室触了霉头,麻烦便接踵而 至了。搞得他对自己天才的计划都有些怀疑起来。 现在想起来,王天山那天在办公室里上演的那幕闹剧绝非偶然,他显然早有预 谋,其目的就是要扰乱自己的思考,趁自己精神不集中,跟他签下那份要命的收购 要约。 从王天山这么快就拿出了资产评估报告的情况看,他至少在半个月前就对自己 的意图有所察觉,而我却过分轻视了这个对手,仅仅听信了黄水根这死鬼的一面之 词,认为王天山对沅江那块地的潜在升值一无所知!说不定黄水根这杂种还是王天 山故意演的一幕苦肉计呢。可是从他愿意以低价出让自己的股份的情况看,又不象。 何况人家人都死了,显然,他确实是王天山欲去之而后快的人物。 惟有黄水根的死让郑凯感到了一时的快意。郑凯希望黄水根死,可当他真的从 电视上得知他的死讯时,他还是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事情来得太快了! 他知道只有自己才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一次事故,甚至不是一起一般的强奸杀人 案,而是一起策划周密的谋杀!想到谋杀,他便感到不寒而栗,尽管这是一桩他所 希望发生的谋杀,甚至可以说是他郑凯促成的谋杀!因为这次的受益人是他郑凯: 那个渴望嫁给自己的黄脸婆阿真可以从这次谋杀中取得黄水根拥有的鳖神的25% 的股权!同时,王天山的铤而走险也使得他在自己手中落下了一个致命的把柄。虽 然郑凯目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只要他提出怀疑,警察肯定能查清是怎么回事的, 想到这一点,郑凯略感心安。 可是这起谋杀也表明王天山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他既然可以杀一个黄水根, 难道他就不能再杀一个郑凯吗?在必要的时候! 更令人恼火的是这个该死的婊子阿真!听到黄水根的死讯她竟然流了眼泪。这 也没什么,毕竟,黄水根还是她儿子的亲爹。可是当郑凯刚刚透露出想收购她取得 监护权的鳖神股份时,阿真竟然死活都不肯答应!那是她儿子的钱,那可怜的孩子 已经失去了亲生父亲,她不愿让他再失去任何东西!她甚至表示,即使自己嫁给他 郑凯,这股权也是儿子的。那也是我和你郑凯的,我们凭什么要低价把它卖给该死 的爱神? 一切都走进了死胡同! 幸亏自己做计划的时候还留了一手,郑凯侥幸地想,我没有按鳖神96年所作 的那份1.03元/股净资产的审计报告提供给董事会,而是打了点埋伏,报了个 1.5-1.6元/股的可能收购价,当时是想到时让他们大吃一惊,现在看来, 我郑凯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假如当时报的是96年的评估价,那洪正金这个吃人不 吐骨头的魔王当天就会当众把自己一脚踹出爱神公司的大门! 郑凯更没想到,王天山这个杂种竟然会绕开自己直接跟洪正金通话,连让自己 缓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洪正金接完电话之后便把他叫到办公室,将他骂了个狗血淋 头。那老杂种说什么?要我跟王天山那无赖泼皮学着点?真是气杀我郑凯! 郑凯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几个要来找他汇报请示的部下都被他不 耐烦地打发走了。聚到隔壁的办公室里交头接耳打探郑总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董事会打算另找一位总经理? 电话铃声响起。郑凯厌恶地想,是哪个蠢货,这时候来打扰我?他听任电话响 着,懒得去接。 隔壁房间里的秘书听到郑凯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半天无人接,以为郑凯不在, 匆匆忙忙跑进来,被屋里的郑凯吓了一跳,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对方见半天没人接,把电话挂了。 会不会是艾柳?郑凯突然想。 上个周末,阿真到广州去了没回,郑凯同艾柳渡过了消魂的两日。那才是郑凯 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日子。愉悦的心情是少有的:黄水根已经如愿地死了,阿真马上 就可以取得那些股份的监护权;艾柳是那样的活泼、清新,善解人意,对自己又是 那样的曲意奉迎,多么令人心摇旌动的记忆!一切仿佛就在眼前。真愿意这辈子每 天都能象那个周末一样!郑凯想,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艾柳不是自己梦想中那位守 身如玉的处女。可那又怎么样呢?也许这样更好。自己难道不也是每天趴在阿真那 婊子肥硕的身子上发泄?艾柳盈盈可握的蜂腰、平滑的小腹、玲珑结实的乳房、健 美苗条的身躯,还有她那勾人心魄的媚眼、她的充满情调的挑逗,喔,这才是我郑 凯梦寐以求的,这才是我的梦中情人!想到可能是艾柳,郑凯有些后悔起来。现在, 自己最渴望得到的是艾柳的慰藉。 手机又响起来,郑凯忙不迭地接起,一看号码,他有些失望:是谷旺龙。 “郑凯,情况不对头吧?” “怎么了?” “这几天,你那些朋友给我反映,好象有大鳄在吸筹呐。他们想要洗动一下获 利盘,可根本洗不动,散户的单子没洗出几张,自己一压大单,马上就有人把筹码 一把扫走了,你那里情况没什么变化吧?” “不会吧?” “收购怎么样?” “碰到些小麻烦,不过没事的,最多一个礼拜你们就会见到公告。” “你自己呢?” “我想也不会有问题。”郑凯想起刚才洪正金最后对自己的鼓励:好好干,小 郑,不要灰心,谁不犯点小错,爱神的事还得你们年轻人挑大梁才行。 “我说阿凯,咱们老同学,我可要提醒你,你可别耍小聪明,那帮子朋友可不 是好惹的主。你留点神,有什么变化可要及时通知我。” “对了,刚才老头子透露,如果东林与神通的交易谈成,东林将用现有的优质 资产置换公司的不良资产,政府也表示支持。不管怎么样,我敢保证,爱神今年扭 亏为盈铁定。” 同谷旺龙通话之后,郑凯略一思索,摁了艾柳办公室的号码。艾柳,我现在很 需要你。他想。 在广深高速公路经过东莞地区东平地段的路边,有一片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汽车 旅馆。这些旅馆按钟点收费,入住的大多是些沿线城市里出来偷情幽会的野鸳鸯。 由于此地风景秀丽,又避人耳目,旅馆生意十分兴隆,吸引着附近更多的村民们不 断加入这一行列。 爱神士多部是其中的一幢三层的简易楼房。下午4时许,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候, 当班的肥妹正兴致勃勃地坐在服务台一面听着随身听里传出的张学友的《饿狼传说》, 一面想着昨晚梦境里出现的那个白马王子,忽然看见门外进来两个男人。个子稍高 那位一头天生的卷发,脸上白白净净,肥妹觉得他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就 象自己梦中的情人。 肥妹立即关掉随身听,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先生,要订房?” “小姐,我要218住一夜。”小白脸色迷迷地盯着肥妹的胸部,让肥妹感到 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对不起,先生,218已经有人包下了。”肥妹实在不想赶跑这位可爱的客 人,可是218在一个星期之前就被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眼镜男人和她那位体态婀 娜让肥妹艳羡不已的小情人包定了。 只见那位提着一口密码箱、个子略矮的男客突然身形一动。肥妹尚未反应过来 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矮男人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胸脯上。肥妹只觉得自己乳沟里痒 痒的,心想今天大白天的怎么就遇上了色狼?刚要喊,男人的手早已不见,乳沟里 让她痒痒的却是一张搓成卷的老人头。肥妹一下子没了主张,痴呆呆地望着这位大 方的客人,手却不自觉地伸向了挂在墙上的218房的钥匙。 看到两个男人上了楼,肥妹才慌慌张张将乳沟里的钞票取出来,掖进箍住大腿 的长统袜里。心里紧张地想:这两个男人一定是一对鸡佬。 两个男人一进218,将门一关,矮个的将密码箱往床上一放,从箱子里取出 几样工具,紧张地忙活起来。高个男人则走到西头开着的大窗户前,向对面的逍遥 士多部招起手来。 这两个男人就是昨天跟王天山来到东莞的李大千和林星宇。 此时的王天山正站在逍遥士多部3楼正对爱神218的房间窗口,听着专门从 淡水请到东莞监督郑凯和艾柳的鲍欣欣汇报这对野鸳鸯在爱神偷情的情况。这时候 他看见林星宇对这边做了个OK的手势,马上要鲍欣欣打开了李大千刚刚安装好的 监听装置。李大千的声音立即通过功放从音箱里传了出来:“阿鲍,你可要少听人 家的墙脚,到时候垮了大坝我可管不了。” 听见李大千调侃自己,鲍欣欣马上打通了他的手机,骂道:“该死的,圣手, 今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待鲍欣欣同李大千打情骂俏完毕,王天山接过电话,对李大千道:“老大,你 叫星仔去把218的钥匙配好。你马上过来,帮我把郑凯这狗杂种的手机密码解开。” 回到芙蓉大厦,孔亚蒙头睡了一觉。直到被黎娴打来的电话铃闹醒。黎娴打的 是她留给孔亚的那台手机,她告诉孔亚,她在湘宁美容厅等他。 黎娴凌厉的攻势让孔亚感到心烦意乱。去上海的前一天晚上,黎娴便不由分说 将他拉到美容厅,将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拉茬的脸收拾得一干二净,在聊天的时 候,他感到黎娴有好几次想对自己表示些什么,幸亏店里那几个小姐都在,最终她 还是没有机会表达出来。孔亚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害怕她说出来。假如她真的说了 出来,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她?可躲过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今天在车站,孔亚已经开始 感受到黎娴咄咄逼人的压力,简直又是一个十年前的成天骄!这次在上海与成天骄 重逢,孔亚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样深深地伤害了她,他想,我已经伤害了太多的女 人,我不能再去伤害黎娴这个纯真的姑娘。事实上,我也已经没有能力去伤害她。 他仿佛觉得那曾经让自己苦恼不已的事情如今倒象是一种解脱。 孔亚正坐在床边胡思乱想,黎娴又来了电话。孔亚草草洗漱了一下,赶了过去。 一见孔亚,黎娴象在车站一样,一下就扑到孔亚身上:“孔亚,我把她们都打 发走了,就我们两个。今天晚上你可别想再溜了!” 孔亚站着不敢动。他轻轻拍了拍黎娴的后背,沉着地打浑道:“你倒会打算盘, 放了她们假,抓我这个俘虏。” 黎娴撒娇地哼了一声鼻子,埋怨道:“孔亚!” 黎娴把手从孔亚脖子上放下来,牵着他的手,顽皮地笑道:“来,我给你做个 泰式按摩。今天本老板娘亲自服务!够意思吧?” 孔亚笑道:“你别吓我,我这骨头可经不起那个,一说按摩我就想起山西那事。” “山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那时候搞经营,厂里想恢复生产,叫我到山西再去骗点原 料煤,结果让原先的债主知道了,就叫人把我给扣下了。因为厂里怀疑是我串通对 方逼厂里还债,不同意带钱去赎我,害得人家又多花了二十多天的招待费。” “哦,小可怜!难怪你要辞职。”黎娴满脸同情地抚了抚孔亚的胸脯,又摸摸 他的脸:“他们没揍你吧?” “揍倒没揍,债主拿不到钱,就天天派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给我做杠式按摩, 真把我折腾得够呛。” “嗨,难道你没警告他们?同性按摩在美国可是犯法的!”黎娴突然嫣然一笑, 调皮地用手指点在孔亚的胸口道:“那你说,今晚你陪我干嘛?对了,我们去蹦的 吧!”说着偏了头望着孔亚又莞尔笑道:“我早就想一睹霹雳王子的风采。” 孔亚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告诉你吧,我姐告诉我的。” “难为她还记得。”孔亚喃喃道:“黎娴,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们还是到哪去 吃点吧。” “看戏游马路,随你的便。”黎娴开心地学了一句长沙话:“刚好我就吃了一 个方便面。对了,前边新开张了一家日本料理,咱们去尝尝鲜。” 孔亚有些为难,迟疑道:“黎娴,我可不知道我的口袋能不能消化得下小渊惠 三的通货膨胀。”说着便去掏屁股后面的口袋。 黎娴心头一热,他从来没看见孔亚这样的窘态,简直就象才子小说里落难的书 生,她情不自禁地揽住孔亚的腰,将头靠到他肩上,叹了一口气,动情地道:“孔 亚,我真服了你了,难怪女人碰上你要动心。我贴你还不成吗?” 坐在大阪料理屋的榻榻米上,黎娴一手端着日本米酒一手支着头看着孔亚慢条 斯理地吃着寿司,郁郁地道:“孔亚,我现在真是让那个美容厅给烦透了,我想关 了它,要是长新跟美之源和青田的合作能成功的话,你说我能不能到长新去?我可 是学国际贸易的。” 孔亚停住,抬头看着黎娴,好一阵,问道:“那你想做什么贸易呢?”停了停, 又道:“假如真的合作成功,美之源和青田不但将给长新带来资金、技术、管理, 甚至现成的国际销售渠道,这都是我们引进的资源。你这个国际贸易人材倒是说说, 我们向他们输出什么?” 黎娴不禁被他问住了,她想了想:“他们看上的不就是我姐的专利技术?” “不,文化,”孔亚伸出一根手指,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黎娴,应该是中 国五千年文明史积淀起来的博大精深的文化。” 看到孔亚又陷入了梦幻般的境界,黎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美之源和青田看中的是黎颖的专利和技术,不错,还有中国这个潜在的巨大 的市场,这都是他们可资利用渴望开发的资源,可是这些资源所依托的最终载体, 就是我们中国的文化,这也是我们长新亟待开发的最大的资源。自从看了常仲锦教 授的那个访谈录,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次到上海,我又专门同成天骄对此 进行了深入的探讨。黎颖的专利技术,不管是细胞活性因子促进技术也罢,细胞活 性因子抑制技术也罢,她所开发的产品都是建立在中国传统的整体把握局部的哲学 思想之上。假如我们要把长新办成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公司,我们绝不能仅仅输 出黎颖的技术,或者是长新公司的产品,而应该是中国的哲学和传统的文化。就象 这间大阪料理屋,”孔亚说着挥了挥手:“他给我们带来的绝不只是日本的寿司和 生鱼片,而应该是日本的饮食文化,以及包括日本的建筑、艺术、服饰乃至象我们 现在这样席地而坐的生活习惯在内的一揽子的日本文化。美国只有两百来年的历史, 所以他们只能输出资本和高新技术,而我们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我们应该输出我们 的文化。中国文化是有极大的感召力的,历史上,有多少外族在华厦这块土地上取 得过统治地位,可最后怎么样?他们最终还不都是被我们同化了?最近在北京闹事 的那个法轮功,我不知道你看过他们的教义没有,我是看了的,胡拼乱凑!可偏偏 有那么多人相信他,他那教主在世界各地都有为数不菲的信徒,他为什么会有如此 的号召力?因为他头上戴上了中国文化神秘的光环。你不能不承认,这个李洪志是 个天才啊,他能让那些买菜的时候锱铢必较的婆婆姥姥毫不吝啬地将钞票大把大把 地掏出来奉献给他,为什么?因为那包装上装潢的是中国的文化!这才是最理想的 经济啊。” 黎娴听得懵懵懂懂。 孔亚见她没有反应,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一扯就扯远了。” 黎娴温柔一笑:“你说,你说,我就喜欢听你瞎扯。” “我的意思是,你那个美容厅不要关门,而是要发展,壮大,把它发展成长新 公司文化输出的一个窗口。只不过是应该把它用文化包装一下,包括长新的产品, 长新公司本身,都要用文化包装起来。就象燕京啤酒那样,把长新的产品、长新的 人,长新公司整个形象,变成某种中国文化的象征。” 黎娴有些明白了:“你说怎么个包装法?” “这就得专家说了算,我明天跟石中青黎颖她们通通气,让你召集一些专家来 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嘛,如果大家能够接受我的观点,你这个国际贸易专家就来做个 大买卖:输出中国文化。” “我算什么专家呀?你没听见去年我毕业去求职的时候,那家伙说我是个才出 道的雏呢,简直把我给气死了!” “雏不挺好吗?雏凤清于老凤声呢。一个人能干什么?最多也就出个好主意跑 跑腿吧,事情是大家干起来的。我送你六个字:一切依靠群众。毛爹说的。” 看见孔亚兴致勃勃的样子,黎娴笑道:“孔亚,我也送你几个字:狗掀门帘— —全凭一张嘴!凭你那六个字就想白搓我一顿日本料理?没门!看你什么时候还我。” 孔亚摸摸头,微微笑道:“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