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黎娴这阵子为长沙中医国际美容中心的事忙得不亦乐乎。自从孔亚那天在长新 公司的破面包车里向大家交代了公司董事会意图之后,她同常仲锦等人进行了认真 讨论,精心制订了一个工作计划。 她同大家商量着作了个大概的分工,由常教授负责对外宣传工作和中医皮肤病 治疗技术的标准化工作,齐远尘组织培训事宜,李伯才开发中医保健按摩技术,黎 娴自己则筹备美容厅的开业事务。 工作进展相当顺利。干事情就怕心中没数,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的劲头 自然而然就上来了。在李夏和新闻界的朋友们配合之下,常仲锦的宣传广告工作进 行得有声有色,李夏在广泛征求了各方广告策划专家的意见后,为宣传广告工作定 了几条基本策略:延续“黎颖事件”在群众中的影响,打黎颖的名人牌;利用北约 导弹袭击我驻南大使馆事件在老百姓中激起的爱国热情,打常仲锦这张近来异军突 起的爱国民族科学家牌,配合政府的宣传指导思想,以正面宣传中华传统医药是世 界文化遗产瑰宝为突破口,激发民众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从而达到深入人心的 目的;原来还想将李伯才的气功疗法作为一张王牌打出去,由于法轮功的事越闹越 大,宣传部门对凡属与气功有关的宣传进行控制,只得暂且打消了这一想法。 广告宣传的效果立杆见影。玉容国际美容技术学校的秦玉容女士在接到邀请后, 立即从香港来到长沙。由于曾经红极一时的培训事业近来正在走下坡路,她与长新 公司一拍即合,齐远尘教授在石中青和秦玉容的配合下,很快就为长新国际中医美 容技术学校取得了合法地位,通过与湖南女子职业高等学校磋商,将办学地点暂时 放在女职,并已经开始面向全国招生。由于宣传发动之功,莘莘学子报名踊跃,大 大爆棚,全国各地都有不少苦于子女就业无门的父母冲着黎颖、秦玉容、常仲锦、 齐远尘等人的名气,不远千里,送子求学,以期在竞争激烈的当今社会投于名师足 下掌握一技之长,寻得一个打不破的饭碗。限于女职场地和自身师资方面的限制, 学校暂定只招三个班,学校尚未开课,所有学员已经被慕名而来的各地美容业主订 购包销一空。近来生意日趋式微的秦玉容女士大喜过望,意欲在各地合作增办连锁 分校,经长新董事会研究后提案没有获得通过,大家认为事业刚刚起步,切不可贪 大求洋,第一要紧的是要保证办学质量,下一步如何发展,有待根据第一期学员培 训的效果再行决定。 李伯才出身武术世家,武功高强,内功深厚,曾与常仲锦一道师从名家,精通 穴位按摩和中医跌打损伤,因性情淡泊,又偏居一隅,只是名重当地,外界对其人 其功不甚了了。此次应师弟常仲锦和侄儿李大千、徒弟孔亚之请出山,会同各方专 家学者,根据中医经脉学说融气功、武术、穴位按摩等中国传统文化精华于一体, 将一套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中医保健按摩疗法改造运用得出神入化,将前来观摩评 议的各路神仙看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无不翘指相赞。经专家共同磋商改进之后, 效果相当不错,已基本定型,完全适应美容厅操作实际。 常仲锦和齐远尘组织手下的学生和研究人员在黎颖和麓成研究所的配合下对中 医皮肤病治疗方剂按照临床应用标准化的要求进行了筛选和改进,对常见皮肤病的 美容厅现场治疗程序、用药、制剂等相关事宜进行了分类细化和规范,并组织皮肤 病专家进行了鉴定,工作也卓有成效。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等黎娴负责的美容厅落成开业。美容厅还是设在黎娴 原先的湘宁美容厅,只是将相邻的一间门面租了下来,又在门面后边租了一溜房间 作为功能间,综合各方意见对功能间进行界定之后,由孔亚出面请了一位同济毕业 的长于中国古典风格室内设计的装潢设计师进行了精心的设计。效果图一出来,大 家都挺中意,略微作了些修改,便找了间装修公司大张旗鼓地开始了按图施工。 黎娴刚开美容店的时候搞过一次装修,知道装修材料在质量、价格和施工上存 在很大欺蔽,不敢大意,特意从公司请了一位学工民建的工程师负责现场施工,自 己则跟着进材料,以保证工程质量。因为整个中医美容的事孔亚要她牵头,她头一 回当领导,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她东奔西跑,四处交涉协调,一天到晚忙得头晕 脑胀,幸亏齐远尘、常仲锦等人都是些干才,又有石中青鼎力相助,勉强将事情应 付了下来。只是苦了她饭没安生吃上一顿,觉没囫囵睡上一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砺其心志,她想,这是自己头一回为长新公司担纲 挂印办大事,又是孔亚力举,我可一定得争口气把事情办好,别给孔亚丢脸,别给 姐姐丢脸! 看着自己的辛勤劳动成果日见,黎娴心里美滋滋的。美容厅还没有装修改造完 毕,过来打听什么时候开张的顾客便络绎不绝,这当然得益于宣传广告之功,可也 佐证了孔亚对中医美容这一巨大潜在市场的预见性。孔亚那个聃于幻想的脑袋瓜子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里面真是装满了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简直具有透视一 切的洞察力,除了对女人和爱情!自己已经多次暗示过他,甚至可以说是明明白白 地对他表露了爱慕之情,可他却恍似浑然不觉。是不是他故意装佯?不!应该不是 这样!黎娴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就算比成天骄那个冷面美人,黎娴觉得自己也是不 输分厘,何况自己比她更年轻,更有活力!至于象吉莉那种小歌女,那更是不在话 下。这一段时间因事务缠身,黎娴同孔亚见面的时候不多,趁此机会,故意要冷落 冷落他,除非迫不得已,她连电话也很少给他打。那些《爱情指南》之类的书籍上 就是这么说的,黎娴想,男人也是很贱的,你不能追得太紧,追得太紧他就会觉得 太容易得到,他反而不会珍惜,有时候你得故意疏远他冷落他。 可是真的不跟孔亚见面,黎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好象缺少点什么。那天 晚上李大千请客,黎娴本来想借故躲开,好歹坚持到晚上九点钟,心却象猫抓似的 慌得不行,坐立不安,只盼着孔亚来电话叫自己过去,最后到了快十点,总算李大 千那家伙还惦着她,又打了电话来催,她这才匆匆赶了过去。 那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黎娴后悔自己真该不去才好。整个晚上,娜塔莎那个 洋婊子就象牛皮糖一样粘上了孔亚,简直让黎娴连跟他亲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 象那天在欢乐谷一样,娜塔莎用自己性感的身躯将孔亚紧紧地逼在卡拉OK包厢的 角落里,象一只护着自己孩子的老母鸡那样阻止任何人同孔亚接近,胀鼓鼓的大奶 子不住在孔亚身上蹭,那狎呢的神情简直叫黎娴感到恶心!黎娴对这个洋女人真是 有些怵头,她那种欧洲人的肆无忌惮让自觉现代开放的黎娴也感到害怕!何况,这 该死的婊子有一副让黎娴自叹弗如的性感淫荡的好身材,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 看到娜塔莎同孔亚如此亲热,黎娴开始怀疑自己这一段欲擒故纵的计策是不是弄错 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其他女人有可能趁虚而入呢?事实上,黎娴也早就察觉孔亚这 家伙在感情问题上似乎存在某种被动性,他可以跟你上天入地胡侃海聊,他甚至也 会同女人巧妙地开一些荤腥若隐若现的聪明的玩笑,可是黎娴觉得他好象从来也不 会真正主动地去追求某个女人!也许,这就是姐姐黎颖所感觉的那样,在他如梦如 痴的内心深处存在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孤芳自赏的傲气。或许其实是一种隐藏很深的 自卑?过分的自傲其实就是自卑,黎娴想,很多心理学教科书上就是这么说的,这 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有时候会很奇妙地揉合在一个人的性格里,这就是哲学上的辩 证法。我自己就是这样!一想至此,黎娴不禁有些垂头丧气。黎娴感觉到孔亚其实 很想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每一次当他想表达这种欲望时,娜塔莎这个骚货就有意 无意地阻止了他,她真想冲过去给娜塔莎狠狠抽上一嘴巴,却又没有这种勇气,这 算怎么回事呢?我算他的什么人?我没有这种权力!黎娴痛苦地想,他只是一个挂 名的“师父”,黎娴想起来了那个丑陋的八叔无意中说出的那条令人心荡神怡的规 矩:可是我没有同师父睡过觉! 乖巧的沈玉看出了黎娴的心思,她陪着黎娴说了一阵悄悄话,表达了对娜塔莎 严重的不满!平常极少同自己交心的姐姐黎颖那天也对娜塔莎同孔亚那种粘粘糊糊 的关系表现出震惊,关切地问了黎娴孔亚是怎么回事。幸亏那天林同兴也在场,他 对这些内幕一无所知,因为他到长新公司是黎娴出面去东莞请来的,他对黎娴很有 好感,他兴致勃勃地邀请黎娴唱歌,黎娴也借机发泄,装作疯疯颠颠的样子与林同 兴唱了个昏天黑地。假如没有林同兴,黎娴悲哀地想,那自己将在热闹喧天的气氛 中渡过一生中最孤寂的一夜!最后总算李大千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借着酒意冲破娜 塔莎似乎牢不可破的防线硬把孔亚拖了出来,让他陪黎娴对唱了一曲《糊涂的爱》, 当孔亚提议再合作一曲《在雨中》时,守着孔亚卖了一夜骚的娜塔莎突然也要唱歌 了,她说这支歌她最拿手,而孔亚这蠢货竟然随随便便就将麦克风让给了她!简直 把黎娴气了个半死!不怨其弱,怨其不争!黎娴恨恨地将自己的麦克风递给了林同 兴,赌气没跟孔亚说一句话。 而孔亚这几天竟然对那天晚上的情形不置一词!这真是让黎娴恨入骨髓。这几 天他虽然电话找过黎娴两次,谈的却都是工作上的事,仿佛对黎娴那天晚上的感受 浑然不觉,对黎娴在电话里直忤忤的愣言愣语也似乎白痴一般充耳不闻。眼看着自 己经手的各项前期准备工作即将告一段落,黎娴却感到心中怎么也快活不起来,当 她对着美容厅新安装好的大镜子发现自己丰满圆润的脸竟然瘦了一大圈,原先无忧 无虑的少女的天真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了老气横秋的愁眉时,她对着镜子苦笑了出来。 无怪乎诗人们要感叹“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呢,黎娴想,爱情原来 真是件折磨人的事!跟孔亚赌了这些天的气,她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她暗 下决心:再也不能象小女人那样掖掖藏藏的了,我一定得向孔亚说个明白。就在今 天! 娜塔莎对自己同孔亚之间这种奇特的关系越来越感到迷恋了。 这真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有时候是母亲和儿子,有时候又是情人。当然,她想, 孔亚还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情人,在某种程度上,这个汉族大男孩更象是一个没断奶 的孩子。对此,她觉得自己也能够接受,毕竟,在这个该死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能有这么一个不错的男人相互慰籍,已经要算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了。 自从青田基金会同长新公司的合作意向基本达成之后,娜塔莎所承担的任务已 经移交给青木纯二具有合法身份的北京办事处,娜塔莎的地下情报工作基本告一段 落。由于总部没有进一步指示,她觉得自己当前的处境就如同中国军队里的转业军 人,在政府没有作出适当安排之前,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某种类似度假的待遇。 她是由总部直接派遣的情报人员,不受北京办事处的领导,连青木纯二这位北京办 事处主任也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想到那头笨头笨脑的日本猪那天用色迷迷的眼光 盯着自己的胸脯看时自己用一口娴熟的日语将他羞辱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娜塔莎 内心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顽童般的快意。 而王天山这头笨驴竟然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心腹,派她在长沙对他的兄弟和长 沙办事处的人员进行监督,这真是让她开心之极。当初王天山请了孔亚和李大千过 来处理长新事务之时,她为了便于完成总部交代的收集与长新和黎颖有关的基本情 报的任务,施展自己的魅力,让王天山把自己留在长沙,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倒是与 王天山不谋而合,那个卑鄙无耻的下流胚竟然要求她对孔亚和李大千在长沙的活动 进行监督,她这个青田公司的情报人员摇身一变,又成了王天山的间谍,短短三个 月的时间,只接受了青田情报部门一个星期应急培训的娜塔莎突然就成了一个川岛 芳子式的炙手可热的双重间谍,简直让她乐不可支。 饱暖思淫欲。肩头的担子一卸,压抑了许久的对男人的渴望便油然而生,她将 情欲的准星瞄上了孔亚,这个带着一股梦幻般诗人气质的忧郁的汉族大男孩。她觉 得他就象自己小学时候迷恋过的那个汉语教师,如果他也能戴上一副深度的近视眼 镜,那可就更象了!只可惜孔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不过还好,他总算 也是个真正的男人,至少让倍受煎熬的她解除了肌肤之饿,而他对自己越来越难以 割舍的依恋更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强大的母性,她感到自己真的越来越在乎这个,她 甚至有了一种要独占这个大男孩的强烈欲望,她开始排斥那些想将他从自己身边夺 走的同性,不管这个女人是黎娴姐妹还是沈玉,她想,即使是吉莉或成天骄也不行! 自从13岁那年跟随父母回到因持不同政见受当时的苏联政府追捕而叛逃到中 国的父亲的祖国俄罗斯上中学之后,娜塔莎很快接受了自己本民族的思想行为习惯, 她至少已经同一打以上的各式各样的男人睡过觉,包括在辽宁攻读汉语言文学硕士 学位期间的那些同学。可他们没有一个是汉人——她习惯按母亲的表达方式称呼他 们,因为在她的潜意识深处,她总认为自己本质上是一个中国人,一个在中国各民 族中人数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俄罗斯族人,她甚至比喜欢自己本民族的文化更 欣赏中国五千年的东方文化,她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神秘莫测的文化,道家、儒家, 唐诗、宋词,她从列宁格勒外语学院英语专业毕业之后,便不顾家里的反对抱着探 本求源的虔诚来到生养她13年的中国,取得硕士学位后,因为经济上的原因,她 回到俄罗斯,在她同父异母兄弟——父亲前妻的儿子的介绍之下进入青田公司设在 莫斯科的分支机构,然后经过青田本部的培训派遣到西欧工作了两年,今年初,青 田情报部门为了攫取黎颖和长新公司的专利情报,在公司内部招聘派赴中国大陆的 情报人员,她出于自己从小开始便无法磨灭的中国情结报了名,本来公司并未将她 列入候选人之列,可是由于王天山入主长新使她侥幸获得了这个机会:王天山的母 亲就是一位新疆的少数民族,是一个塔吉克女人,而娜塔莎的出生地则是一个在新 疆谋生的湖南人的集居地,从小同汉人混居在一起的娜塔莎甚至能听懂一些连中国 人也难以听懂的湖南方言!俄罗斯籍的娜塔莎甚至比入选的那些中国籍的汉人更有 进驻鳖神和长新公司的优势。 近一段时间娜塔莎每天陪着孔亚去长新公司打坐,表面上看她也是受王天山的 委托协理王天山在长新的事务,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才懒得去理会王天山这些劳 什子的事呢,她只是愿意同孔亚呆在一起,同他进行那种梦幻般的情感交流,她喜 欢解剖这个典型的中国读书人的代表,她觉得孔亚身上有着一种中国传统知识分子 的气质,既有位卑未敢忘忧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报国 忧民之心,又有举世皆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孤高愤世之情,还有渴望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去世归隐之心,哦,这些中国的读书人,他们真是一个 迷人的矛盾的集合体!跟新一代中国的年轻知识分子相比,孔亚倒象是上一个世纪 的出土文物,也许,随着中国的开放和发展,他这样的个体将成为中国几千年传统 知识分子形象的绝版,一块绝无仅有的活化石!或许他满足不了自己的情欲,娜塔 莎想,可是至少,他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娜塔莎冲了凉,在性感的内衣上套上孔亚最喜欢的 迷你小睡袍,仔细在性腺发达的部位喷上淡淡的香水,听听走廊里没有人活动,她 轻轻拉开房门,光着脚一溜烟跑到孔亚门口,拧动球形把手迅速闪进了孔亚的房间。 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黎娴原想明天就可以组织工程验收了,可她还是不放心, 在施工人员的扫尾工作结束后,她自己又对所有细部认真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真 要命,当她最后检查到堆放施工材料的仓库时,她竟然发现两箱金属套管原封未动! 难道这些该死的电工布线的时候没有把这些套管用上去?这可是个致命的失误!所 有吊顶上的布线都应该穿上金属防火套管,这可是消防安全的基本规定,如果消防 检查发现未按规范施工,验收是肯定通不过的,他们会让你把吊顶拆除重来。最近 娱乐消闲场所火灾事故时有耳闻,公安消防部门对此抓得正紧,已经营业的场所没 有达到消防安全规范的还都得重来呢。她立即找了负责现场施工的赵工,赵工也急 了,连忙唤来施工队的头,果不其然,吊顶上的线是由木工在封板之前匆忙代布的, 他们自己的防火涂料倒是没忘,却把电工的金属套管撂到了脑后,电工来接线的时 候也没问套管的事,花了数千块钱买来的金属防火套管就这样被遗忘在了仓库的角 落里。这是个麻烦事,要重新套管就意味着整个要返工!工头急得抓耳挠腮的,暗 示黎娴是不是蒙混过关算了,黎娴坚决拒绝了他这一侥幸的做法,她知道只要自己 不挑起这事,消防安全部门倒不一定就真能检查出来,因为自己手中有从指定的消 防器材店购买套管的发票,只要你买了他们的东西,消防检查人员倒也不在意你是 否真的装上去了。可她不愿意在自己所经手的工程中留下这样的隐患,她觉得这既 是对顾客的生命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放纵,她坚决要求返工,要求工头马上采取 切实可行的措施处理这一隐患。工头为难地答应了,她又批评了赵工,责令他切实 监督施工队尽快组织返工。赵工和工头走后,黎娴自己又反复考虑如何处置,觉得 真是没什么好办法,便拨了孔亚的手机,想向他这个曾经承包过装修工程的专家请 教,可孔亚的手机却关了。这让黎娴心头有些忐忑不安。她一个人在店里枯坐了一 阵,看看时间已是十一点半,想想店里反正已经没什么材料值得守夜,今晚干脆回 去陪姐姐说说话,排解排解心中的苦闷。 黎娴锁了门,也没叫车,心事重重地遛达着。闷头走了一阵,突然发现自己已 经走到了芙蓉大厦外面,她心念一动:孔亚会不会在家?她抬头看了看大楼,亮着 灯的房间已经不太多,都是千篇一律的房间,她感到自己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要 是在白天,或许我能找出他住的房间,她想,他又没出差,这个时候还能到哪去? 干脆上去看看!打定主意,黎娴横过马路,进了大厦。 从电梯里出来,黎娴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 形,顶依然是低低的,光依旧是暗暗的,只有心情完全不一样,那一次自己懵懵懂 懂,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来干什么,而现在她心中有着明确的目标:找到孔亚,向他 倾诉一切,倾诉自己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所有的渴望与思念!此刻,她真希望孔亚 能在家,她渴望着他能把自己拥进他那坚实宽厚的臂膀,抚慰自己疲惫而焦灼的心。 蓦地她又想到娜塔莎,想到自己第一次来时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这个性感风骚 的洋美人呢?她现在在干什么?她会不会象那天晚上那样真的成为自己同孔亚之间 一道该死的路障? 黎娴突然感到自己有些糊涂:这些门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到底哪一张门的后面 隐藏着孔亚?应该是这一张!她想,自己真是很久没到这里来了,仿佛有一个世纪。 没错,就是这一张!可是孔亚到底在不在?她试着用手拧动了球形把手,锁竟然转 动了!她心中一阵狂喜:孔亚果然回来了!她知道孔亚在家的时候是从不锁门的。 她想,我要悄悄的,悄悄的进去,让他大吃一惊! 黎娴悄悄地进到孔亚的房间,然而她没有想到真正大吃一惊的是她自己!她吃 惊地看到了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娜塔莎一头美丽的金发披散着靠在床头,一件性 感丝质小睡衣高高地掳到了脖子上,一只白晃晃的大奶子直楞楞地冲着黎娴挺着, 紫色的大奶头在柔和的灯光下象一颗含苞欲放的玫瑰的蓓蕾,她另外的那颗蓓蕾在 哪呢?黎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颗蓓蕾竟然被象孩子一样趴在她身上的孔 亚含在了嘴里!她不敢相信孔亚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答自己满怀的期待!她感到 自己全身不能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歇斯底里地大喝了出来:“孔亚!” 孔亚被黎娴这一声惊叫从似梦非梦中唤醒,手在娜塔莎身上一撑,慌慌张张站 起身来,不敢用眼睛正视黎娴,低低地唤了一声:“黎娴。” 黎娴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冲过去,扬起手照着孔亚的脸便是一巴掌: “孔亚,你这个无耻的流氓!” 孔亚没吱声,抖抖索索地从放在床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烟,又抖抖索索地点上, 然后好象虚脱一般,无力地横瘫到床上。 娜塔莎一直坐着没动,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她沉着地从孔亚的烟盒里抖出一枝 烟,姿态优雅地将烟点上,冷眼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房间里一下子静宓无声。寂静得让黎娴感到毛骨悚然。 黎娴忽然觉得自己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眼前恐 怖的寂静,脸上绝望的神情仿佛一个半夜里从恶梦中惊醒的小孩。突然她象发疯一 般扑到孔亚身上,狠狠地在他穿着老头衫的肩头上咬了一口,如同一只发怒的猫啃 一只臭拖鞋。 “孔亚,你是我见过的最下流的杂种!”黎娴用颤抖的声音吼叫着,愤怒地摔 门而去! 看见黎娴离去,娜塔莎骂道:“孔亚,你这个蠢货,那小婊子凭什么管你?” 说着立即起身跪到床上,弯腰掀起仍然躺着一动不动的孔亚T恤的圆领口想察看他 肩上的伤情。 孔亚突然一抬手,反手在娜塔莎凑过来的脸上抽了一个嘴巴,暴怒道:“滚开! 你这青田公司的臭婊子!” 娜塔莎猝防不及,捂住被抽的脸呆呆地睁大眼睛盯住孔亚,终于缓过神来,抡 圆手臂,也狠狠回敬了孔亚一巴掌,眼角含潮怒骂道:“她没说错,孔亚,你真是 我见过的最丑陋的杂种!” 她跳下床,愤怒地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