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公司规模骤然扩大,各种矛盾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林同兴这个新上任的总经 理感到肩头的担子实在太重。 虽然董事会分工他暂时只负责新华日化和海口化妆品厂的生产恢复工作,可由 于公司在干部准备上一下子跟不上,得力的帮手不多,尽管他忙得上蹿下跳,仍然 感到时间不够用。幸亏石中青、欧天鹏、黎颖几个长新的元老都给他帮忙使劲,美 之源和青田公司又都派来了本公司的专家前来协助,这个训练有素的职业经理人好 歹将头绪勉强理顺了些。 昨天,第一批经过严格挑选和培训的设备检修人员已经启程奔赴海口,而经过 检修改造之后的原新华日化第一分厂也开始了黎颖开发的新产品丰乳霜的试制工作。 根据客户的要求,昨天晚上,一分厂在调整工艺指标后开始小批量生产样品。 林同兴和黎颖一直守在现场,直到第一批合格产品走下生产线才离开。按照轮班表, 早班是欧天鹏值班,可是欧天鹏直到早晨2点多才醉醺醺地来到车间,林同兴虽然 对他的散漫和放荡心中有些不满,可大家同为董事,平起平坐,他也不好多说,只 简略向他通报了一下现场情况,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和黎颖各自回了住处。 回到住处,已经是三点多,他瘫到床上,也懒得洗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林 同兴觉得自己好象只是打了个盹,一睁开眼,天色却已经大亮。他看看时间,其实 不过6点刚过。他感到有些疲倦,想再躺一会,心却总是静不下来,这批样品至关 重要,关系到新产品的市场形象和今后的销售。想起欧天鹏昨晚那个样子,他感到 放心不下,他知道欧天鹏对自己抢了他总经理的位子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两人一碰 面,便如仇人相见一般,总没个好脸色。 林同兴起了床,匆忙洗漱了一下,对着衣镜整理检查了自己的仪表,觉得没什 么胃口,也没吃早点,便往厂里赶。 来到一分厂大门口时,刚好6点半。林同兴径直便要进车间,走到车间门口, 突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他心念一动,绕过大门,却从后面的配料间进了车间。 一进车间,林同兴气便不打一处来!配料间4个当班的操作工,只看见一个小 青工翘着二郎腿在监控室里抽烟,其余三个人尸不见。小青年一见林同兴,倒还规 规矩矩站起身来,一面叫着林总,一面偷偷把手中的烟往手心里一窝藏到了身后。 林同兴压抑着火气,也不搭理他,沉下脸进到休息室一看,那三个果然躲在那里睡 觉!两个年纪大些的睡得警醒些,察觉林同兴进门,一弹便从椅子上起来了,低低 地叫一声林总,讪讪地便挨着墙边溜出去了。剩下那个年轻的睡得正香,被林同兴 在椅子上踢了两脚竟愣没醒来!林同兴本来想把他揪起来狠狠训他一顿,想想又止 住了:何不先在车间里转一圈看看其它岗位的情况? 不看则已,一看简直让林同兴气得直咬牙:整个横班30多个人,将近7点了, 倒有20多个或坐或躺地在睡觉,样子丑态百出!最可恼的是离心机岗位,一男一 女两个当班的,竟然挤在一条长椅子上就睡着了,那男的睡着还不老实,将一只脚 搭在了女工的大腿上! 大班长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工人,他倒是没睡觉,勾着头托着腮帮子坐在一条帆 布做的折叠椅上抽烟,见到林同兴,不慌不忙的在地上擦了烟头,慢吞吞地站起来, 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林同兴极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阴郁地问:“你们值班主任呢?欧总呢?这么 多人在睡岗,你这个当班长的怎么也不去管管?” 大班长陪笑道:“他们当官的都到床上睡觉去了,剩下这些当兵的也就是轮着 打个盹,每个岗位都留了人看着的。” 林同兴耐着性子,追问道:“难道你们平常就是这样值夜班的?” “不瞒你说,林总,新华厂这几年产品销路不好,我们好久都没倒过零点班了, 又放了这么长的假,大家上早班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适应那你们还抢着来报名干什么?怎么不呆在家里舒舒服服睡?”林同兴 口气渐渐刻薄起来。 “还不就想多挣几个钱?这合资企业不是工资高吗?”大班长觉出了林同兴的 刻薄,言语之中便也有了些不恭。 “就你们这样子还想挣钱?我看就是把馅饼挂到你脖子上你们也会懒得去咬! 难怪新华厂会糟成这个样子,我看你们这些人就该饿!”林同兴感到自己情绪冲动 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大班长楞了一下,听懂了林同兴的意思,他将手一伸,指头点到了林同兴鼻子 上:“姓林的,你算老几?老子撒的尿比你喝的水还要多呢,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老子也是入了股的!你也不过是多入了几万块钱的股,你神气什么?” 林同兴从事企业管理工作这么多年,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在爱神,从来没遇到过 对上级如此藐视的部下,也从来没想到会有部下对自己如此不恭,大班长这几句话 把他一下噎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脸色倏就涨得通红,然后又变绿,他 终于怒不可遏,吼了出来:“我算老几?告诉你,我是长新公司的总经理!我不光 要教训你,我还要开除你!你听着,从现在起,你被解雇了!” 大班长楞了一下,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工作帽揪下来往地上狠命一摔:“去你妈 的!你要开除我,我还要炒你的鱿鱼哩!我也告诉你,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他妈的 这哪是人干的活?一天到晚催命鬼样的,不就是多那么两百来块钱吗?老子早就办 了内退手续的,少这两百块钱照样活得好好的!”说完气咻咻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林同兴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他朝围过来看热闹的工人们粗暴地一挥手:“你们 来看什么?都给我回去干活!”气冲冲地离开了车间。 孔亚一早赶到公司,参加了升旗仪式,又到长新厂转了一圈,到各岗位问了问 生产情况,发现工人情绪有些不对头,连几个平常见了他总要客客气气打招呼的老 工人气色都不太好,只跟他点点头,脸上笑容都没有。他感到有些纳闷,心想自己 这几天没来,怎么这厂里头就有了一股沉闷的感觉了。 他记挂着黎颖她们正在老厂那边试制新产品,便打算转过去了解些情况。刚走 到厂门口,碰上统计员小徐正要去公司送报表,一问小徐,知道这几天产量有些下 降,质量也有点波动,最关键的是生产成本出现了反弹,他想,可能是最近摊子一 下子铺得过大,大家精力都有些分散,管理也没跟上来,这事倒值得重视,要跟大 家聊聊才行。便接了小徐手中的报表一面看一面往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楼前,刚好成天骄从一辆出租车里出来。孔亚知道成天骄这两天准备 动身去海口,看看海口厂的设备检修进展情况,然后再回一趟新加坡,同美之源亚 太总部商量将部分在新加坡生产的产品转移内地的事宜。 孔亚停下来,等她付了车费过来,便问她几时动身。 成天骄告诉他已经订了明天的机票,两个便并排着上了楼梯。 成天骄见孔亚手中拿着报表,问他生产经营情况如何。听说这两天情况不太理 想,她警告孔亚要注意公司快速成长期可能出现的问题,管理跟不上,员工有自满 情绪,领导犯晕,拿了钱乱投资,“很多公司小打小闹的时候干得还不错,一旦遇 上发展机遇,反倒给自己整垮了。” 孔亚笑道:“有你跟林同兴这两个西点军校的给我当家呢,我怕什么,我是游 击队,打得赢就打,打不赢还不会跑?” 见孔亚嘻皮笑脸的,成天骄就有些急,她凤目一睁,骂道:“你这人怎么越大 越顽皮了!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就跟我胡打岔。我告诉你,这回你犯到我手里了, 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去!你就是团稀泥我也要把你糊到墙上去!” 走过石中青办公室门口,石中青从里面出来,同两人打过招呼,心事重重地跟 着两人到了孔亚办公室。 孔亚扬扬手中的报表问石中青:“石书记,怎么回事,这两天情况有些不对头 呀,我看工人有些情绪,您这个老书记还得做点思想政治工作才行,别大家一忙, 把这个内部公共关系就忽视了。” 石中青有些忧郁地道:“孔亚,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今天早晨,有好几个原 来厂里的中层干部一大早就到了我家里,要我同你们商量一下,把生活区水电分家 的事缓一缓,老林那人也太性急,说断就把人家给断了。” 孔亚一惊,问道:“怎么就断了,生活区上万的人呢,那岂不是要乱套?” 石中青道:“可不就是,昨天下午老林就派人把电断了,说是今天再不交费, 连水也要停呢。” 孔亚感到事态严重起来,着急问道:“那昨晚上整个生活区都停电了?” 石中青苦笑道:“那倒也没有,他那里刚要人断了,这边就有人自己去送上了。 你得跟老林说说,这样搞会激化矛盾的,这可是个影响稳定大局的事。” “石书记,照您这样说法,咱们这公司也不用搞了!又不肯交钱,又要用水用 电,我倒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王法。要还象原先那样,连个水电都管不好,那我们这 股份公司还不又成了新华日化第二?”成天骄有些忿忿不平起来,她转头埋怨孔亚 道:“孔亚,美之源委派我来同你们合资,可不是要我拿钱来给新华日化的家属们 付水电费的!亏你还自吹自擂,自己深得道家精髓。道家的精髓是什么?无为!无 为是什么?就是不能违背自然法则嘛。自然的法则就是物竞天择,你却偏偏要把新 华厂这种早该淘汰的东西凑合进来,我们不同意,你还死缠烂打的,现在你该知道 厉害了!你勿谓我言之不予,只怕好戏还在后头呢!” 孔亚脸带躁郁之色道:“天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可也有虚而不屈,动则愈出啊,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乐极而生悲,月亏则将 盈,朴散则为器,新华厂虽说看起来是一堆没用的木头,可你又怎能说这些旧木头 不能用来打制新家具呢?换个角度来看,这难道不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顺势而为?” 石中青被成天骄一张利嘴滔滔不绝一大通说得简直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他看见 孔亚脸色凝重,语无伦次,恍如和尚说偈,生怕他跟成天骄要生争执,只好出来打 圆场:“成小姐,这事倒也不能怪孔亚,这是政府的意思。新华日化早就要破产, 就是因为破产之后人员不好安置。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能把人都消化了。政府也 是从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的。” 成天骄发觉石中青难堪,口气缓和了些:“石书记,我倒也不是说这事就一定 不行,我们毕竟还是接受了嘛。我不是说新华的资产没有价值,也不是说国有企业 这些人就真的不能用,关键的问题是人的思想,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转变观念。人的 思想一旦形成思维定势,要改变起来就难了,既然我们新组建这么个股份公司,我 们完全可以另起炉灶的,何必自己找麻烦呢?” 这里三个人正在说着,只见林同兴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董事长,这事情简直 就没法干下去了。”说着将刚才在一分厂查岗的情况讲了一遍:“哪见过这样无法 无天的工人?他们反倒比我这个总经理还要凶了,简直是造反了。全班睡岗,成小 姐,你说哪本书上找得出来这样的先例?我当初就说过这些人不行的,不幸而言中 了。这些人我一个个都得开除!” 成天骄冷笑一声,讥讽道:“我说林总啊,你也别掉你的书包做你的八股文了, 没见过活猪跑,你总还吃过死猪肉吧?把这些人都开除了,你光杆司令一个,还要 你这个总经理干什么?杀个鸡给猴看看就行了嘛,长新厂那边当初还不是让你给这 样硬矫过来了?” 石中青望了望孔亚,见他仍不做声,便道:“这可确实是个伤脑筋的事。长新 这边股份制搞了多年,这些人好歹还能适应,按理说,新华厂停产这么久,大家也 应该尝够了没工作的苦处,怎么就还是这个老样子呢?不行的咱们自然得叫他滚蛋, 可一下子我们又上哪去找这么多的熟练工?” 半天没吱声的孔亚见大家一时都不做声了,便笑道:“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林总,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个事我们原来确实考虑不周,没做准备,现在问题暴露出来了,也不能操之过急, 看样子还得来点中庸之道才行。我看是不是这样,我们先放出点风声,大张旗鼓地 招一批人培训,让大家都有些压力。再以长新厂为依托,建立一个培训基地,从青 田公司和美之源公司请几个专家来,发挥他们在管理和技术方面的一些优势,连同 海口厂的骨干一起培训一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又打无准备之仗。我们也发挥一 下国有企业的优势,石书记,你老人家牵个头,从长新这边素质好的党员干部中抽 调一批骨干力量回新华,当年您是从新华厂调骨干进延安干革命,今天我们可得从 长新派他们回新华去搞土改了。” 几个人你望我我望你笑了起来。 黎颖从女职给中医美容学校的学员们上完课出来,顺便到李大千那里看了看。 李大千不在,他请的几个工程师正在调试网站设备,大家见黎总来了,连忙停下手 中的工作,带着黎颖参观了机房。黎颖向他们了解了工作进展情况,又征询了大家 的意见,见他们一个个对网站前景信心十足,心中颇感满意。 离了长新机房,她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6点了,想着该到哪去吃点东西再回 去,忽然记起孔亚和李大千他们搬的新居就在附近,心想也不知孔亚他们是不是回 了,何不顺路去拜访一下?这房子在装修的时候她跟李大千去看过一回,地方蛮好 找的,从大街上拐进去,往右边的巷子再一拐就到了。她记得那套房是在三楼,见 三楼的防盗门是新安装的,知道自己记得不错,伸手便按了门上的电铃。 听到里面真的有人来开门,黎颖突然心中一热:孔亚还真的回来了!一下子她 反倒觉得心中有些忐忑起来:见了他可说什么好呢?对他说自己是专门来看他?就 说是找李大千吧?可是找李大千干什么呢?想到自己连个借口都没有,黎颖觉得自 己脸上有些发烧。 里面的门一开,黎颖一下楞住了:出来开门的却是沈玉!她头发盘在头上,一 张粉脸红扑扑的,手上拿一把锅铲,双臂套着袖套,腰上系着一条绣着花边的围裙, 把个蜂腰肥胸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一看见是黎颖,沈玉脸上笑得似桃花般灿烂:“哎哟,是黎总!可真是稀客, 快进来快进来。” 沈玉麻利地开了铁门,把个黎颖却是活生生地楞在了门口。这活脱一幅美女下 厨图嘛!黎颖看着沈玉心下暗自惊叹,自己原来还总觉得沈玉长得虽是清甜可爱, 只可惜身材胖了些,原来竟是叫这小姑娘那一身肥大的衣服给瞒了!瞧这身材,腰 是腰胸是胸的,尤其是这个高耸的胸脯,竟是个标准的大美人呢!她禁不住由衷感 叹道:“沈玉,你这样子可真是漂亮!我要是个男人,准得给你迷住了。” 沈玉被黎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一笑道:“看你说的,黎总,我一天到晚 就想,我要是能有你黎总一半的气质,那我就要感谢老天了。” 黎颖笑道:“小妖精,你还不满足呢!你再要贪心,那些男人就得排着队来追 你了,那我们这些丑八怪还有什么想头?真的就只能做一辈子老姑娘了。”她脑子 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沈玉被她一番话羞得脸都红了,她伸手将黎颖拉进屋,把门关上,道:“黎总, 男人要是找了你这样的才女才是真有福气呢,又漂亮,又有学问,又有气质,还那 么大的名气,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来了!” 黎颖忽然发现孔亚和李大千一个也不在。她禁不住有些纳闷:“咦,李大千和 孔亚上哪去了?” 沈玉给黎颖泡了一杯茶:“马上就回来了。黎总,你还没吃吧?一块吃吧。你 先坐一下,我再做个汤就全好了!”说着进了厨房。 听见沈玉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地弄起菜来,黎颖觉得自己被那些噪音搅得心神不 定。她在客厅里转了转,她感到自己好象是想找出某样东西,这东西在客厅里她没 有明确地发现!她决定一定要进卧室去看看。 黎颖偷偷地推开右边的卧室探头察看了一下,这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电脑桌, 其他什么也没有,好象连人也没住过。她没有进去,立即又走到左边那间主卧室的 门口,当她将手放在球形门锁上时,她有些迟疑,但她还是拧开了门,她发现这间 卧室布置得简直跟洞房一样!她缓缓移动脚步进去,觉得一双腿似乎沉得很,她屏 住呼吸,紧张地在房间里寻找着。当她的眼光落在那张宽大阔气的床上时,她突然 觉得心脏一阵痉挛,感到自己连呼吸也停止了:她看见了自己直到看见它之前还没 有明确意识到它到底是什么但刚才一直在寻找的那样东西——一件绣着精致花边的 女人的睡衣!尽管那睡衣只是随意地平摊在床罩上,可黎颖却分明在这件空空如也 的睡衣里看见了沈玉那性感撩人的胴体! 黎颖只觉得眼前一黑:我的天!孔亚,你真是个无耻的流氓!难道真是我前世 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你为什么竟要这样来折磨我! 黎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想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可是她走不动。 然后孔亚回来了,她不知道他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接着是吃饭,她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之中最难以下 咽的一顿饭!她感到自己吞咽的正是自己无限的痛苦和悲哀! 孔亚和沈玉都觉得黎颖神色有些不对头,关切地问她怎么回事。黎颖说可能是 有些感冒。沈玉便张罗着要给她找药。药有什么用呢?她这个病人清楚得很:对付 这种感冒的特效药只有一种,那就是孔亚!黎颖说没事,回去睡上一觉就会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志很清楚,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她已经因为这 病昏睡了十来年了,每睡一觉起来病情就会加重一分呢! 孔亚和沈玉顾不上收拾,赶紧送黎颖下楼。 下到一楼,刚好碰上李大千上来。黎颖听见李大千跟自己打了招呼,便勉强对 他回示了一笑。她听见他解释说他是去了青木纯二那儿,想要青田公司牵头来组建 长新的情报信息系统。她又听见李大千问沈玉看了新闻联播没有,他兴冲冲地告诉 大家,中央领导讲话了,目前的行情只是恢复性的上涨,他要沈玉一有机会就杀进 去! 孔亚他们三人将黎颖送到大街边,刚好有一辆挂空车牌的出租车驶过来。 眼看车就到了身前,黎颖突然一跨步便踏进马路伸手去拦。正在跟李大千说话 的孔亚突然听见沈玉一声尖叫。不好!黎颖就要撞到出租车!他横跨一大步,用手 一把带住黎颖的腰,硬生生将黎颖抱了回来。 只听得紧急刹车的磨擦声,出租车刚好在他们身边停下了。也是那司机反应快, 加上看见路边站着人,心里先已有了几分防备,即使如此,他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半天才哆嗦出一句话来:“小姐,我讨口饭吃也不容易,你千万要帮忙!” 孔亚总算放下心来,看见怀中的黎颖吓得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心头不禁涌过 一阵爱怜,他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张嘴开了一句玩笑:“黎颖,你何必这么着 急,好歹也等到我想当烈士的时候再说。”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黎颖只觉得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痛心疾首 地想:我知道你不想为我当烈士!你只会为沈玉去当烈士!想着气便不打一处来, 拿留着指甲的手死命在孔亚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上掐了一把,挣脱他的怀抱,拉开出 租车的门,一低头便钻了进去,重重地将门一带,说了声“解放路!”便不再言语。 孔亚被黎颖这死命的一掐痛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只得忍痛看着黎 颖坐在车里扬长而去,心中实在感到冤枉。我的娘!他暗自叫苦不迭:看来这句玩 笑又开错了! 一边的李大千也感到黎颖今天情绪不对,好象是自言自语,又好象是对沈玉道: “这个老姑娘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怪怪的!” 沈玉倒是看出孔亚刚才表情不对头,这时凑过来关切地问孔亚:“你刚才怎么 了?黎小姐也真是,人家救了她,她连一个谢字也没有!” 孔亚忍着痛,换上一副笑脸,一把揽住沈玉的细腰,笑道:“黎颖刚才是吓坏 了。沈玉,你可别学她的样!” 沈玉温存地将身子靠到孔亚身上,嘟着嘴撒娇道:“才不会呢!孔亚,除非你 不要我!” 李大千装模作样地用手将眼睛捂住:“拜托你们,帮我留住这口牙好不好?别 在大街上出洋相了,要酸就回去!我看来还是到机房里去睡靠得住。沈玉,你记着, 星期一一开盘就给我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