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晨练回来,孔亚一面吃着沈玉为他准备的早点,一面思考着今天将要会见的人, 他想,在离开长沙之前,我必须同他们最后交换一下意见。 自从那晚看了林星宇送来的录象带之后,孔亚感到自己心态变得很坏,他想不 到王天山竟然会对李大千采取这种下流的手段!在向李大千了解了事件真象之后, 他记起刚到长沙时林星宇曾多次邀请自己去洗桑拿,他从林星宇故作神秘的表情中 知道林星宇所谓的放松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只是他从来对这种完全物质性的放松没 什么兴趣,所以他每次都婉言谢绝了,他隐约知道李大千曾跟林星宇去过一次,对 于这种事情,他觉得纯属个人爱好,他根本就没有向李大千打探过。 当他看到李大千的录象带时,他感到自己被极度地震惊了:王天山竟然对自己 的兄弟也留这么一手!鳖三也许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们这些兄弟,他痛苦地想,他 仅仅是在利用我和李大千视如神圣的兄弟的感情!他不敢向李大千隐瞒,当时就把 李大千叫过来仔细询问了情况。 看到李大千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咒骂王天山时,孔亚预感到某种不祥的结局很可 能不可避免地要发生,那就是他一直担心并尽力避免的兄弟之间的反目!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决定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向王天山提出了休假的要求,他已经决定同沈玉完婚,从此翻开自己完美人 生另外的一页。他想,我将成为一个幸福的丈夫,一个有家有室的真正的男人!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带着满脸幸福的微笑盯着自己慢条斯理吃着早点的沈玉, 孔亚心中感到十分矛盾。对于李大千而言,这次长沙之行简直象一场噩梦,这让孔 亚对他满怀负疚,不管怎么说,当初李大千对给王天山帮忙并不热心,是孔亚一定 要拖他过来的。可对他孔亚而言,这次长沙之行不啻为一次真正的天堂之旅,他不 仅得到了身边这位温柔可人的桃江美女,而且这位美女的腹中还孕育着自己的孩子! 他感叹人生的莫测,他感到难以想象:孔亚的天堂却是李大千的地狱! 沈玉看到孔亚已经吃完早点正盯着自己看,也不去收拾,起身爬到孔亚的大腿 上,搂着他的脖子,伸出小猫一样红腻的舌头,舔舐着孔亚嘴角的豆浆。 孔亚感到沈玉的大肚子顶上了自己的腹部,他爱怜地摸了摸沈玉已经明显高高 隆起的小腹。 沈玉怀孕才三个多月,可她的腹部却已经好象六七个月的孕妇,他觉得真是不 可思议,他真不敢相信那里面装着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孔亚忽然想起了娜塔莎。 昨天晚上,听到孔亚打算回乡休假同沈玉办了婚事,成天骄、黎颖、石中青、 林同兴及李大千等相邀在他们这套房子里举行了一个家庭告别宴会,算是提前向他 们两个道贺。令孔亚意到不到的是娜塔莎突然跟着大家一起出现了!虽然早就知道 娜塔莎将以青田公司驻长新董事会全权代表的身份再次回到长沙,可当她真的再一 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孔亚仍然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惊讶。 三个多月不见,娜塔莎显得黑了些,也瘦了些,那风骚迷人的模样却是一点没 变!也许,只是更加的迷人。 一进门娜塔莎就礼节性地吻了孔亚的脸,若无其事地告诉他:她回俄罗斯休假 了。这次回来是受到青木纯二的邀请,青木纯二代表青田公司聘请她出任长新股份 公司的董事。 孔亚当然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李大千,李大千情绪 低落,连眼色也懒得同他交换,孔亚知道李大千并无意揭穿娜塔莎,他正乐得如此。 晚会很沉闷,不言而喻,大家兴致都不高。只有沈玉一个人象过年的孩子一样 开心,使尽浑身解数弄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 吃饭的时候,客人们一个个闷不做声喝着酒,娜塔莎突然逼着沈玉起身陪她干 了一杯。沈玉起身干杯的时候,娜塔莎不怀好意地盯着沈玉隆起的腹部道:“沈玉, 你这哪象是三个月的身子,我看怕是就要生了吧?”把个心地善良的沈玉窘得满脸 通红,无言以对。 娜塔莎的话让孔亚心里也是格登一沉。自从知道王天山对李大千和自己的行踪 在进行监视并且暗中在搜集自己和李大千的把柄之后,孔亚这一阵子神经十分紧张, 对任何事情都有些疑神疑鬼。那天晚上把李大千叫过来之后,他立即要李大千派人 对自己所住的房间反复进行了彻底的反监视搜查,他知道房子的装修是李大千安排 人搞的,可既然鳖三对他们这些兄弟不放心,他又怎么能肯定这个混蛋小瘪三不会 对自己采取同样卑鄙下流的手段呢? 孔亚对于女人的事情没有任何经验,看到沈玉的身子起得这么快,他本来就有 些疑虑,他甚至异想天开,认为沈玉可能是怀上了双胞胎,直到沈玉去医院做了B 超将怀孕100天的报告单拿给他看了,他才放下心来。这时听见娜塔莎的话,心 中不禁也疑心顿起:沈玉这个大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什么不正常? 倒是一边的李大千对娜塔莎恶意的中伤看不顺眼,拨刀相助,替沈玉打抱不平, 他鄙夷地看了娜塔莎一眼,反唇相讥道:“娜塔莎,沈玉这样子要是快生了,那我 看你至少也有6、7个月了!” 晚宴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除了石中青和林同兴向两人表示衷心祝福之外,其 他人连句道喜的话也不说,搞得沈玉恹恹不快。 告别的时候,娜塔莎旁若无人地再次拥抱了孔亚,附在他耳畔不怀好意地轻轻 说了一声:“非攻!” “孔亚,你在想什么?”看见孔亚出神,沈玉问。 孔亚思路被打断,便抿嘴笑笑,也不作答。 沈玉一溜从孔亚腿上下来,突然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轻轻用手抚弄起他来。 孔亚知道她想干什么。自从听到沈玉怀孕的消息后,孔亚便同她约法三章,一 切以她腹中的小生命为重,两人绝少同房。可沈玉却明显对他放心不下,她总担心 孔亚会忍不住欲望的煎熬,到外面去拈花惹草。每天早晨,在孔亚出门之前,她总 要给他来这么一下。 繁重的工作和心理上沉重的包袱这些天本来已经让孔亚觉得身心疲惫不堪,对 每天早晨的早操并没什么欲望。可每次让沈玉的樱桃小嘴一弄,他又觉得自己不能 自持。孔亚感到自己开始兴奋起来,便喃喃道:“沈玉,可别把它惹急了。” 沈玉嫣然一笑道:“我就知道它不会老实。孔亚,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不想让 它犯错误。缴枪不杀!”说着樱唇微张,一口含住了孔亚。 孔亚被沈玉弄得情迷意乱,只将笑容僵在了脸上,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扶住了沈 玉的头。 沈玉稚嫩的口技虽然比不上娜塔莎,但她腆着个大肚子跪在地上的姿式让孔亚 十分感动,他轻轻抚弄着沈玉的头发,专心体味着这温馨的一刻。正当他渐入佳境, 微微阖上眼皮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他觉得沈玉轻轻晃动的黝 黑的秀发似乎变得金黄,他的眼前白光闪烁,仿佛出现了一个女人高高翘起的肥白 的大屁股:孔亚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到长沙那天早上在王天山房间里遭遇到的那 一幕! 孔亚只觉浑身一激凌,猛地在沈玉嘴里喷射出来。 沈玉仿佛也同时进入了高潮,她狂乱地吮吸着,直到缴光了孔亚最后一颗子弹。 沈玉意犹未尽地爬到孔亚身上,闭着眼睛,使劲吻着孔亚的嘴。突然,她睁开 眼,一仰脸,盯住孔亚的眼睛,问道:“孔亚,要隔这么久,是不是让你很难受? 要不,我们先不要这个孩子?” 孔亚意识到可能是娜塔莎昨晚的出现再一次让沈玉感到了威胁,便轻轻捏了捏 沈玉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三十多年都过来了,哪里就在乎这一阵子?除非是 你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 沈玉动情地将脸贴到孔亚胸脯上,紧紧抱住他,喃喃道:“孔亚,我不准你再 跟别的女人乱搞!从前的事情我不管,可我不许别的女人给我的孩子再生下一个兄 弟来。你听到没有?” 李大千对孔亚今天要去同辛可心见面感到很反感,他觉得孔亚这呆子实在是太 天真。都是几十年的兄弟了,难道对鳖三那杂种还不了解?凡是他认准的事情,有 谁能阻止得了?除了他奶奶那个老妖婆,连八叔也不行!找可心有个屁用。 他跟孔亚通了电话,知道他已经到了可心那里,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约定中 午在机房碰头,孔亚叮咛他约好李夏。 李大千近来心烦意乱,对网站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心思去管,只安排新招聘的两 个助手全权处理内外事务。那两个刚从学校毕业的硕士生技术都还过得去,只是经 验欠缺些,李大千对他们采取了不告不理的态度,一切放手让他们去干,除非他们 找上门来,一般事情都懒得去过问。他估计他们实践一段时间后就能把公司事务承 担起来。 公司的事务今后就拜托你们了,弟兄们。李大千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危 机之中,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东窗事发,他得为网络公司准备退路,临到拉屎再去 挖坑可就来不及了!他坚信自己创办的长新网站会前途无量,别为了自己一个人的 事情把整个公司给耽误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网站效果挺不错,开业不到2个月,访问网站的用户已经达 到了五十万,世界各地都有,照这样发展下去,长新网前途不可限量。现在的问题 是整个服务配套工作跟不上,虽然常仲锦和齐远尘等人组织了一批名气不小的专家 联网会诊咨询,可不少术有专攻的中医大家对因特网这个新生事物不太适应,或是 看不起,或是抱有怀疑,积极性不高;李大千本想通过长新原有的产品销售渠道试 行开展电子商务,可这些现成的销售网络大多以化妆品为主业,无法向消费者提供 具有专业水平的美容技术服务,而长新中医国际美容院又才刚在北京和深圳设立连 锁店,要形成有效的分销网络看来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在屋子里转了一阵,李大千拨通了李夏的电话,约他中午过来一起吃饭。李夏 在电话里问他,孔亚是不是真的想要激流勇退,李大千告诉他中午过来就什么都知 道了。 李夏埋怨道:“李大千,你们可别给我霸蛮搞出个不欢而散的故事来!我原先 设计的可是个大团圆的结局,我还指望着你们把长新做成个数一数二的成功范例, 好让我的小说也伴着你们公司的名气多印几册。” 放下电话,李大千不禁苦笑起来。他知道李夏最近正在以长新公司为蓝本写一 部长篇小说,根据他透露的构思,李夏计划将这部小说写成一部类似描述现代市场 战争的《三国演义》,为此,李夏曾反复征求过孔亚和他的意见。孔亚还建议他跟 成天骄聊聊,因为成天骄对《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都颇有心得,并且在实战 运用中也有不少成功的经验。 李大千对小说从来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希望李夏在书中别将自己写成一个 低级下流的反面角色。李夏答应初稿出来之后先让他们几个过目审查。他想,李夏 这个书看样子还真不好写,他们要是知道我是这么个跟日本人勾结盗窃中国人自己 情报的角色,那我他妈铁定不是个王连举就是个甫志高! 一想至此,李大千便感到有些后悔:他妈的,关我几年黑屋子倒也罢了,二十 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现在却要被人骂成秦桧卖国贼了,这他妈以后还有什么脸见 人?害我儿子孙子都要跟着抬不起头了!人家要指着他们的背皮说:瞧!那小子他 爹是个大汉奸呢!帮着日本人盗窃咱们中国人的情报!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青木纯二这小子倒是开溜了,一听见警察已经开始怀疑专利失窃的事,纯二这 小子就借口回总公司汇报情况,黄鹤一去不复返了。李大千估计这家伙再也不会在 中国露面,这不,青田公司都已经把娜塔莎这婊子又派到长沙来了。 想到娜塔莎,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在孔亚家里娜塔莎表现出来的那个架式,看她 那样子,老二也别想有什么舒服日子过,他倒是自找的,活该!只是要苦了沈玉这 个小姑娘。眼看两个人好好的就要结婚了,老二这混蛋可千万别象当年跟成天骄似 的又弄出什么变故来。 一想自己的事情都还拎不清,倒看《三国》掉眼泪,替人家操起心来,李大千 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又怨起爱神来:都是让这狗娘养的爱神把我害惨了!当初要 不去想发它那劳什子的国难财,自己今天又何至于此?想着他便打开了电脑上的股 票接收系统,看见ST爱神今天继续停牌,一时悲从心来:狗娘养的,说停就停了, 还不知道要停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就是第二个琼民源,自己那几个钱这下算是全 打了水漂了,就象当年第一次买深科技时碰到的那个老股油子说的,点火烧还冒点 热气呢!我怎么就这么蠢呢?真该听老婆的,人果然就不能财迷心窍,吃不穷,穿 不穷,划算不行一世穷。 李大千叹一口气,想看看有什么关于爱神的消息,临时停牌,总还该有个说法 吧,不向股民作个交代,又要老子劳神费力另外选个地方给你们敲敲警钟? 一条触目惊心的标题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了解内幕的人 ——《证券法》实施后第一案: 深交所上市公司爱神公司副总经理郑凯因涉嫌利用虚假情报通过证券二级市场 牟取私利被警方拘留审查。” 李大千连忙浏览了这则消息,读过之后他心中一阵的失望:才80万!这个可 怜的杂种,他花了这么大的气力才弄了不过80万!可光是我一个人便不止陷进去 80万!不,这绝对不是事情的全部!这里面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他一下子记起自己当初曾经帮王天山对付郑凯,窃听了他的电话,又安装了摄 像装置要拍摄郑凯和女人鬼混的镜头。 他想到了自己在沙西浴池让人拍摄下的那盘丑陋的春宫录象带。 害人终害己!他悲哀地想,郑凯如此,我圣手如此。他狗娘养的鳖三也肯定会 如此! 一想到王天山这个杂种竟然这样对待自己,李大千便感到心情再也无法平静, 他立即退出股票系统,将已经贮存到电脑硬盘上的一个文件夹打开。那里安放着一 个他自己制作的名叫HSG·WAV的声音文件,他用雅马哈工作站将文件打开播 放起来。这是他破译王天山电话密码之后窃听到的王天山与张重文的一次通话,他 咬牙切齿地想:鳖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杂种!你能录我的春宫,我就能听你的电 话。既然你能叫人杀了黄水根,难保你就不会派人杀了我李大千!只要哪天你狗杂 种害我过不了日子,我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完王天山的电话录音,李大千看见了收藏在同一个公文包里的DQ100, 他突然想起刘洋早几天告诉他的消息。刘洋请公安部的几位网络安全专家对DQ1 00的安全防护性能进行了检测,专家们认为软件的网络追踪功能很有实用价值, 如果能做出进一步的修改,他们估计DQ100很有可能通过公安部的网络安全防 御产品合格认证。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李大千可就发财了!可笑我守着个金饭碗,却偏偏要到日 本人那里去讨饭吃!李大千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这个受从黎颖那里拿来的那个 JGZ启发而开发的保安程序花费了他不少的心血,当时如果不去打爱神股票的主 意,一心一意开发自己的软件,哪有今日的坐立不安?李大千真是懊恼得不行。 想到从信用社用自己的电脑公司作抵押贷出的那100万即将到期的贷款,那 可是把饭碗都抵押出去了!李大千的心再也无法平息下来: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 老婆孩子的生活可怎么办?他又看看这个根据刘洋建议修改过的DQ100,心想, 这一回可是将宝押在你身上了,你他妈的可得帮我争点气! 李大千感到自己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即打了刘洋的扩机。 过了好一阵,刘洋才给他回电话。从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看,刘洋没在自己 的办公室。 “李大千,你别来找我!我已经申请回避了!你好自为之!”刘洋用阴沉的嗓 音说完这一句,匆匆忙忙便把电话挂断了。 李大千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手机里调出刘洋刚才留在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摁了自动拨号。 电话通了之后响了两声,马上有人接起了电话:“你找哪个?”一个小姑娘的 声音,一口地道的长沙话。 “我找刘洋。”李大千用长沙话答道。 “咯是公用电话!你打错哒!”小姑娘啪就把电话挂了。 李大千心中一片狐疑:怎么回事?他怎么用公用电话回话?他刚才说他申请回 避了,这又是什么意思?要我好自为之?李大千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 警察已经盯上我了?李大千浑身打了个冷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行,我得作 点准备! 李大千立即要了沈玉的电话。沈玉果然呆在家里。李大千命令沈玉马上打开客 厅里的电脑,他将自己电脑上所有重要的资料集中到一个公文包里,设了一个密码, 发送过去,然后制作了一个钥匙盘,销毁了机上所有重要的资料。 这时他听见楼下乱糟糟的好象来了不少人。李大千站起身拉开百页窗往下面一 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院落里停了好几辆警车!他立即将钥匙盘装入一个公司统 一付费的信封,在信封上填上沈玉的名字和地址。 他听见楼梯上已经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将信封抱到胸前,念了一声老天保佑, 忽然想起在一楼大厅设有一个邮政信箱! 李大千蹑手蹑脚一路小跑躲进了右边的防火楼梯间,悄悄下到一楼。他看到大 厅里乱七八糟有不少人,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探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厅正中站 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的眼睛盯着大厅正中的主楼梯。他低着头,趁着大家 都在向楼梯上看,慢慢地挪进大厅,确信没有任何人注意自己,迅速偷偷地将手中 的信封塞入了挂在墙上的信箱。 李大千转身跟着大家往楼梯上看。这时他听见楼上有人急忙忙往下冲,负责监 视的两个警察显然从手中的步话机中听到了指示,开始巡视大厅里的人群。李大千 立即将脸转向大厅门口,侥幸地想,往外走走试试看,或许能逃出去。 李大千刚刚走到门口,突然看见从门外又冲进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他再想转 身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心里不住地祈祷:他们不是来找我的。 这时走在前面的那个戴大盖帽的警察突然低头往手中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将手 朝他一指:“就是他!抓住他!” 李大千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他站住了身子。当两个壮实的警察冲上来牢牢地抓 住他的两条胳膊时,李大千心知自己这回是一定逃不过了,他绝望地念叨道:人一 个,卵一条;人背时,卵坐牢! 很可惜,两个警察没听懂他的俏皮话。他们如临大敌般同时照着他的腿肚子上 踢了一脚,使劲将他摁在了地上。 孔亚到达王天山的麓山别墅时,可心已经在等候着他。即使是在家里,可心照 样收拾得一丝不苟,光彩照人。 孔亚心中暗自思忖,觉得这个女人这些年真是一点都没变,总是这么一副得体 的大家闺秀模样,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孔亚想,谁会想到可心这个骄傲的公主 竟然会下嫁给鳖三这个小流氓呢?当年他自己对她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他觉得 哪怕把她当作一个平常的女人看待也简直是一种罪孽深重的亵渎。 可女人就是这样让人琢磨不定,辛可心偏偏就嫁给了把她看成同别的婊子没什 么两样的王天山! 当他接到两人结婚的请柬时,孔亚记得自己曾经在跟李大千探讨这个问题时提 到了这个笑话:一个行人遇到一条过不去的沟,便到旁边的庙里将菩萨取来架到沟 上做了桥过去了;后来的一个信徒看到竟然有人把菩萨架在沟上踩,吓得赶紧脱下 衣服将菩萨擦拭得干干净净,恭恭敬敬地把她奉回原位,三叩九拜之后才趟水过沟。 到了晚上,受了委屈的菩萨命小鬼们去报仇,小鬼们得令,便要去教训前一个行人, 谁知菩萨却告诉他们该受惩罚的应该是后一个,小鬼们大惑不解,菩萨便骂道:蠢 货,前面那个人不信我,我怎么奈何得了他? 眼前的可心当然不再是当年的女神,但她仍然是一个聪明、美丽的出色的女性, 最重要的,她是王天山的智囊,是他的指挥决策中心。 孔亚知道,王天山对可心一惯是言听计从。而如今这个中心的主机出了问题, 她最近给王天山出了不少的馊主意!如果故障不排除,如果问题不解决,后果将不 堪设想! 当孔亚心萌退意,打算离开这个事非之地时,他就打定主意要同可心深谈一次, 他希望她能改变主意,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可心一开口,孔亚便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动确实如李大千刚才所言,只是一 厢情愿的蠢人之举! “孔亚,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是鳖三的老婆,你不要指望我不帮自己的 老公而去帮别的什么人。”可心一边给他倒茶,一面就将这句话扔给了他。 孔亚无言以对。 难道你是在要求一个妻子背叛自己的丈夫?他扪心自问。不是这样的:“可心, 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维护自己的利益。你认为我和李大千 是在维护谁的利益?难道只是我们自己的利益吗?我们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 “孔亚,我相信你,鳖三也相信你,可是你所维护的并非真正是鳖三的利益, 你维护的是整个公司的利益。” 孔亚心情沉重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说,你和老三都认为你们同公 司是对立的?那又何必当初?那你们根本就不应该搀和到长新公司里去。你们所该 做的就是到十字坡开一家夫妻店!难道你真的认为你们已经足够强大?能够轻松对 付这世界上的一切?可心,你要知道,现代社会是一个地球村,任何一个人都不能 象从前那样只考虑自己一个人的问题,每个人每天都在面对整个世界,谁也别想象 小农经济时代的村姑那样一个人去解决自己所有的问题,现代社会需要广泛而真诚 的合作。” 可心叹了一口气:“孔亚,你只说出了事物的一个方面。现代社会同样是一个 讲究实际的社会,而不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上帝,那就是你自己。 除了自己保卫自己,我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还存在一个另外的解救天下苍生 的救世主。” 孔亚忽然感到可心有些憔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秦始皇,想起了 希特勒,想起了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孤独的独裁者。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同他们 一样,他们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择手段,确保自己的 统治,确保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任何人的侵害。孔亚打了一个寒噤。 “可心,我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你,我不想再同你探讨这个问题。可你是 学历史的,以史为鉴,可以察今,你至少应该选择明智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长远来看,最终目标决定一切。可是一段时期内,达到目的的方式也可能具有决 定性的意义,甚至有可能造成完全相反的后果。” 可心不再言语。就象许多类似的场合一样,我们可以谈地球以外的事情,也可 以谈谈女人。当人们探讨理论性的问题时,大家可以无所顾忌,滔滔不绝,然而一 旦接触到现实的话题,屋子里一下子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可心突然哭了起来。 孔亚被她突兀的哭声吓了一跳,他屏住了呼吸,他开始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象 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可心抽搐了一阵,用手巾纸擦了眼泪,将情绪稳定了,拿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 孔亚:“孔亚,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的女人,你是个 男人,你可以反躬自问,你是不是允许一个女人作主你的一切?” 孔亚不敢直视可心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成天骄,想到了吉莉、黎娴、娜塔莎、 沈玉,甚至黎颖:你是不是允许一个女人做主你的一切?他想到了王天山,想到了 王天山那天在涟滨水库大坝上的仰天长叹;他想到了自己到达长新之后所遇到的一 切,所发生的一切;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一生中所经历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心中蓦 地升腾起无限的失落与凄惶。 当一个人光溜溜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他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唯一的个体,一 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他想,而世界自有他自己运行的轨迹!谁也无法改变。 孔亚点燃一支烟,失意地靠到沙发上,轻轻地合上双眼,静静地抽起烟来。屋 子里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孔亚腰上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电话送来了李大千被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