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米黑饭 乡政府下通知,义务献血要求教育上保证200 人的名额,并补充说明,因为乡 财政有困难,暂时每人补贴600 元。 于是,全校教师在阶梯教室集合进行总动员,本着自愿的原则。校长说献上200 毫升如同撒泡尿,并说谁见过撒完尿有反应的,让老师们尽可放宽心。 为了保证献血有充分的可操作性,学校又规定:新婚燕尔的可以不献,哺乳期 妇女可以不献。不过这两类必须到校长办公室备案。 办公室里江姐担心自己身体不行,去向校长告假吧,又怕别人说自己思想有问 题,况且校长强调过没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不能不献。江姐私下里跟我们嘀咕:“又 不能掏出卫生巾抖给校长看。”这事愁坏了江姐,而且江姐有晕血反应。两难之际, 她硬着头皮进了校长办公室。 万万没有料到,校长很痛快地答应了江姐的要求。 而后,学校又出台了新规定:夫妇双方都在教育上的一方可以不献。 星期四这天,校长吹着哨子,老师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到达乡医院。雄赳赳气昂 昂的气势,不亚于当年跨过鸭绿江的志愿军战士。 乡医院里黑压压的一片,病房前的台阶上,东道西歪好多人。台阶旁的桌子上 坐着乡文书,一个黑漆皮包鼓鼓囊囊地放在身边。 因为献血,原先门前冷落鞍马稀的乡医院变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医生护士来 去匆匆象举行盛大的典礼。 江姐在家剁了一只鸡焖在高压锅里,她想起丈夫上学的时候去卖过血,那时是 因为家里穷,供不起,卖血是为了买馒头吃。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可乡财政却陷入困境,教师的工资不发过了满月过百天, 过了百天就只差过周岁了,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也就变成发“救济款” 了。这次拿到钱先买几袋面粉,然后再给孩子买奶粉,到目前为止,工资不发 又有三个多月了。丈夫身子骨单薄,加之这几年为了学校的工作奔波操劳,人瘦的 只能卖排骨了。 江姐收拾停当,拿起毛衣,不能浪费这一天的时间,学生都放假了,刚要织, 丈夫回来了,告诉江姐,人太多还得排号,先回来喝点水。看见江姐要织毛衣,他 说别织了,这年头都穿羊毛衫了,穿毛衣的不是没娘的孩子就是没人疼的光棍汉。 江姐眼里含着泪,哽咽地说:“咱这不是没钱吗?有钱,何苦干这些累得腰酸背疼 的吃力不讨好的营生儿,我就想不通,同样吃乡财政这碗饭,为什么乡里的大小干 部除了羊毛衫穿着,还每人穿着上千元的皮衣,他们也是不发工资,还活的这么滋 润。江姐只顾埋头发牢骚,一抬头,竟不知丈夫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中午,热气腾腾的鸡汤端上来,诱人的香味惹得丈夫只顾吃着嚼着喝着,只说 白捡了一顿鸡吃,问他如何白捡,却只顾吃,没言语。 第二天,同事们在办公室里谈论起来,她才晓得,所有的献血名额都以承包的 形式让劳物市场的打工仔分摊了,有的一上午献血达三次之多,一次打工仔得一百 元,而包工头一上午净赚一个教师的年工资。 江姐慨叹,这世道,会赚钱的天生会赚。这漏出去的好处,让乡里的大小干部 们齐集饭店,一顿豪饮,那天饭店的生意挺兴隆,江姐听同事们这么说。 她感到自己那天去校长办公室时的举动,简直有点小题大做,滑稽可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