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时,利儿探出头来:“怎么还不进来?” 我沉默地走进去,放下行李,我从未试过同利儿恶言相向,当我对她不满时 我便维持缄默。利儿微微诧异,她是个敏锐的女子,亦了解我的脾气,她问: “怎么了?” 我沉默,利儿仍不放弃地盯牢我,我开口了:“你平常一向有风度,连对手 下机械人亦极尊重,怎么今天如此失态?” 利儿反应之激烈令我大吃一惊,“对这种人,还要什么尊重?机械人至少也 是自己工作得到给养,她,哼,怎么能同机械人比?而你竟为这种人同我生气? 咄!”她脸都涨红了,气得不得了。 我目瞪口呆:“你那么恨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利儿如此光火,连三年前 她手下机械人出故障,搞出工作上大纰漏,她的情绪亦未如现在这么激烈过。 利儿看我一眼,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震惊,她面孔放松下来,激动转为疑惑同 好笑:“恨?她?她也值得我恨?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怎么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 费这么大力气?真是。”她笑起来,“可见我有多看不起她。” 真就如此吗?刚刚那个表情……肯定不止如此简单,我还想再问,忽而听见 铃响。 是通讯器,我走过去,按刚见过乐凡操作的样子拎起听筒,搁在耳边,就听 见乐凡的声音响起:“你们的时光机上响起警报声,不知有什么事,你们可要来 看一下?” “好。”我马上答应,转向利儿,“有急召音,不知是召你还是召我,回去 看一下吧。” 利儿点头迅速拿出自己的电脑,我也将自己的微型电脑塞入口袋,又返身赶 回去。 一路上我都在喃喃自语:“要命哉,不晓得是H585号出毛病还是H584号结果 不理想。惨了,不论哪个出毛病我都要赶工,明明理论上全行得通呀,我忘了哪 件外来因素了?” 利儿一声不响,脸色奇差无比。 到得乐凡处,乐凡也不多话,立时带我们到时光机边。 我立时将电脑同时光机联通。 立时,详细资料在电脑里读出来:“宣传部毕利儿速回公司,整个宣传部现 已完全停摆,起因于‘AW一号’机械助手失去原本功能秩序,两个大型宣传计划 被迫中断,毕利儿速回公司协助工作。” 我同利儿面面相觑,“怎么回事?‘AW一号’不是你手下最好的机械助理吗?” 电脑继续报下去:“据初步调查,‘AW一号’已完全崩溃至不能使用,毕利 儿部长,请速回公司。” 利儿苦笑一下,“平之,我先回去,弄清了情况再……” “我当然同你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再说。”我抢先上了时光机。 利儿跟着上来,似有话不知该怎么说。 时光机发动,立时离开了乐凡的时段。 利儿终于道:“你还是先原机返回等我比较好,‘AW一号’可能、如果看见 你,可能……” 我不悦:“有话便说好不好,吞吞吐吐干嘛!” 利儿吸口气:“我早该告诉你的,三年前‘AW一号’也出过差错,那时我正 通过电脑安排结婚人选,那时‘AW一号’出纰漏,我不得不放下一切去摆平。” 是,我记得她说过这件事,当时我还笑应:“真该感谢它,否则我们就错过了。” 利儿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以为是巧合,而且‘AW一号’检修后操作如常, 且比以前更出色,我便又留下它,可这次又是它在这个时候出毛病,我不认为还 是巧合。” 我听出端倪,猛然抬头,正巧看到利儿的苦笑:“明白了吧?现在我的工作 大部分仍要‘AW一号’维持,因而必须回去帮助调校它,不然便得将所有资料交 待‘AW二号’,而一号毕竟跟了我十二年有多,习惯了,不太舍得毁掉它。因而 我仍要试着尽力帮助修理,你此时不宜露面,还是回到时空点去等吧,我过几小 时会给你消息的。” 利儿说完,时光机也停了,她下了机,顺手按下隔离罩向我挥挥手。 我脑子里仍有些混乱,随手按下返回钮。 老天,“AW一号”因利儿结婚而出状况? 机械人?! 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虽则偶尔通过传播媒介听到过,然而发生在周围人身上, 且是自己新婚妻子利儿身上,实在令我……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了。 机器停下,我愣愣地,直到乐凡轻敲隔离罩,我才回神,下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乐凡拍拍我的肩。 我需要倾诉一下,不由向乐凡诉起苦来:“乐凡,真是有够奇怪的,利儿的 工作助手机械人‘AW一号’因为利儿结婚而出状况崩溃了。真奇怪,怎么会出这 种事的?真够倒霉的,好好一个假期,唉。”我以长叹一声做结尾。 乐凡拍拍我,“想谈一谈吗?跟我来。” 他带我走了一段路:“这是旅社附设的咖啡厅,坐,你慢慢说。” 我坐下,“你相信吗?一个机械人,居然有了感情,喜欢上了它的主人,这 种感情是人类早已淘汰了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乐凡给我一杯饮料,双目含笑:“很难相信?” “不,这样下去,社会秩序不要大乱了吗?机械人万一都出这个毛病,以后 怎么工作呢?”我抱怨。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它喜欢得是利儿才不开心的?”乐凡眼光一闪,瞪着 我。 “不,我只是很不高兴,为什么机械人会有这种被我们淘汰了的感情。”我 板着脸。 “换言之,就是你嫉妒,它们有了你也弄不懂遇不上的感情。”他笑眼弯弯, 似只狐狸。 我一下子泄了气,“对,我嫉妒。乐凡,爱情究竟是什么玩艺儿?” 乐凡笑,“这是很难说的,这么说吧,你对父母的感情叫亲情,那么……” “慢,”我打断他,“什么是父母?什么是亲情?” “咦?”乐凡吃一惊:“你不知道什么是父母?噢,对,你们那个年代不知 道变成什么样子。这样,你先说说你们那个年代的事给我听,我再看看该怎么同 你解释爱情。” “你想知道什么?”我有些无精打采。 他想一想,“就说说你的经历吧,你同利儿的婚姻是怎么产生的?” “我?我二十岁之前受教育,二十岁之后工作,到法律规定结婚年龄就同利 儿结婚了。”三言两语交待了我的一生。 “为什么会选利儿?”乐凡问。 “因为我同利儿是同事,每天都要为公事联络,可以顺便遵守国家规定的夫 妻间每天必须互相联络一次的法令。”我不加思索道出原因。 “你们不住一起?那干吗结婚?”乐凡听得头脑发昏,“你们的婚姻制度究 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以为然:“干嘛要住一起?多不方便哪。各人有各人的工作,无必要相 互干扰。”我饮一口杯子里的液体,“我们的婚姻制度是国家定下的为了互相照 顾,避免出意外的夫妻关系。一般人,就我所知大多交由电脑选择配偶,一般来 讲只看过彼此资料就成为夫妻,婚前婚后并无多大改变,只在每天固定的时间通 一次信息,得知对方无恙便行了,哪怕国家在婚后硬性给一个月假期让两人相处, 以便互相了解亦无多大用处。我同利儿已算优秀夫妻了,至少我们偶尔会一起喝 杯饮料什么的,还一起出来度假。而有些人甚至故意在假期内让工作上的机械助 手出点小状况以便回去上班。” 乐凡眼若铜铃,“那你们的新生命也不由你们孕育了?” “那自然,公立医院自有人造子宫,虽然国家宣传什么回归自然,孩子一定 要有父有母之类,可响应的人还是不多,毕竟两人的基因组合不知道会有什么缺 陷,而由精子库同卵子库配出来的基因才肯定是完美无缺的。我就是这样子产生 的,我记得与我同时被培养的共有50人,我们在医院时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而 且在人造子宫里脑部刚成形时便被植入一个学习接收装置,而后通过它学习,从 最基本的坐立爬直至永恒留传下来的数理化。到十四岁那年,有一天忽然让我们 看几个工作片段,其中令我们印象最深的便是我们的终身职业了,自十四到二十 岁,就是学习专业知识,同时有仪器培养我们对这份职业的兴趣,我做的是金属 合成工业,要按需要想出种种兼具各种特质的金属,而后试验其功能是否如预期 的,不行的话还要多次修改,直至定案,才投入生产。在我们那儿金属合成指至 少三十种以上金属,按比例熔合在一起。我热爱这门工作,自二十一岁开始工作 起,我便住在机构分配的宿舍里,直到十年前师傅退休,我便独当一面,至今年 我四十岁了,到达法定结婚年龄,便结了婚。”我边说边看着乐凡的脸色由惊讶 转为省悟。 “那么说,你们那儿人口数量全由国家控制?看来这也是规律之一。”乐凡 点点头。 “人口数量?根据当年年龄已至一百四十岁的人口数量而定,我们那儿平均 寿命是二百岁,退休年龄是一百七十岁。因而当有人一百四十岁时,就需为他培 养接手人,以便在他退休后顶他的岗位。” “那一百七十岁后呢?”乐凡又添满了我的杯子。 “一百七十岁后,一般人都住入老人公寓,那时就必须夫妻两人相伴了,而 且那时候又无工作了,只得学些新玩艺打发时间。”我耸耸肩,几乎无法想像不 工作能做什么。 “难怪你单纯一如稚儿,除了专业知识之外你一无所长,连生活能力也因被 高科技宠坏而如同幼儿,更别说人际关系处理了,只同机器人打交道,怎么会处 理得来复杂的人际关系。我明白了,”乐凡眼中大有同情之色,“无论男女,在 一百七十岁前都将时间贡献在社会建设上,这种制度,同我离开ND星前一样,将 人当作机械使用。” “什么话,人人有权有责为社会进步出力,且地球现在在星联中排名仍低, 我们自然要更努力,做得更好才能追上去。”我不以为然,想想又补一句,“我 热爱我的工作。” “哦,那看来你们的政府是个好政府,制度也颇为成功。”乐凡笑笑,“不 过,生理需要怎么办?” “生理需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明白,“你是指荷尔蒙分泌过多 的时候?到医院解决呗,很简单。” “难怪,你们能做到夫妻间只靠每天一个电话联系,真不知道科技太先进了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意味深长地说着颇具哲理性的话。 我不太懂,“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为了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丢弃了人类至珍贵的东西。”乐凡笑着 说。 我忍不住,问了个早就在脑子里盘旋的问题:“你怎么舍得抛下ND星上的一 切,移民到地球来的?” 乐见转动手中的杯子:“当年我遇见文时,同你一样,除了工作之外,其它 一切对我均不重要,可说是个机械,文教会了我一切,从衣食住行,到喜怒哀乐, 最重要的是她教会了我什么叫爱情。记得我给你的那本书吗?那是文对我的心情, 而我对她呢,我还从未对人说过呢,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留下的,因为要舍弃 过往的一切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难事。可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想像没有文的日子。 当时,我们政府将我禁锢,替我洗脑。可是终于我想起了她,因为对于文,我不 只用脑子记得她,而是用我的心、我的整个身体记着她,爱情不光是发生在脑子 里的。现在告诉你,你也肯定不懂,不过,”他仔细打量我一番,“你在这个时 代中肯定能知道爱情是什么,你长得这般英俊。” “你可有后悔过?”我最好奇的是这个。 他顿了二分之一秒:“说从不怀念是假的。有时我也会想念ND星的科技、景 物以及以前的同事。可后悔?不,没有后悔,我的妻子从没给过我后悔的机会, 若她对我不是那么好的话,也许我会后悔。”他嘴角卷起一丝笑,“我们是标准 的恩爱夫妻。” 看乐凡那个甜蜜得不带一丝阴影的笑,我更是难耐好奇,爱情究竟是什么? 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正当我心痒难耐之际,乐的随身通讯器响了,他听了几句,抬头对我说: “时光机又有动静,估计是利儿给你消息了。” 我只得急速跟着乐凡回到时光机边,是利儿的消息,电脑读出来:“何平之, 情况正如所料,公事颇为棘手,约十几日后才能过去,你先自己玩吧,到时我会 同你会合的。” 寥寥数语就打发了我。 乐凡奇问:“她不是可以在完成工作后再到7月4日来吗?” 我耸耸肩:“不行的,她的名字已经登录在这架时光机上了,不能再用其它 时光机,也不能违反这架时光机的时间定则。” “那你怎么办?”乐凡问我的打算。 “我回饭店,自己先玩起来,等她来正好可以告诉她有何好玩。”我耸耸肩, 收好电脑,走出去,召车,准备返店。 “那,有空再联络,有事找我。”乐凡给我一张卡纸,上面有几个号码。 “好,再联络吧。”我收好卡纸,上了车。 回到饭店,对,要付钱,我摸出口袋中利儿走前清到我口袋中的票子付了钱。 走进店门,手腕上的生理探测器发出警号,该补充热量了。 难怪胃部有空虚感,可往何处去呢? 一个服务生正走过,我便问他,他古怪地看我一眼,似怀疑我说的话,随即 指点我往餐厅去的路。 一入餐厅,又有侍者过来招呼我,引我入座,并问:“先生想用点什么?” 递上一本厚厚的本子。 我正随口想问:“有没有……”随即住口,省悟。这儿不是我的时代,不可 能会有我吃惯的疏菜速食丸同牙膏餐,更不用说高单位的浓缩维生素了。 只得接过本子,打开,哇,这是什么?那上面的字符可令我傻了眼,一个个 方块,如同图画一般。幸而下面还标有字母,然字母组合亦同我们那个时代不一 样,对,是古文。 我勉强看了一页,终于找到几个依稀认得的菜名。 选了几个后,侍者又问我要什么饮料,我犹豫一下,想起在我们时代中常喝 的一个据称有千年历史的饮料,便试着报了出来。 没料到真有这种酒,等菜上来的空闲时分,我就暗自提醒自己,记得立时要 学会这个时代的文字,在租用时光机时因偷懒只学了口语,今天差点出洋相。 正想着,一阵熟悉的香气经过我身边,咦?我抬头,是她?那个艾妮正笑着 在我身边台子坐下。 见我望向她,她极自然地回我一个笑,我这才发觉,当她脸上不涂抹的时候, 竟如此清雅美丽,她果然比利儿好看呢! 侍者上菜,阻隔我视线,我轻笑,真是闲得慌了,竟研究起别人的面孔来。 我开始进食,乖乖不得了,这个时代的食物如此美味,酒较之我们那个时代 所喝的亦更显香醇。许是因为在我们那儿,永不可能专心一意地喝酒,脑子永远 里要思考工作计划小结报告。 可在这儿,这些食物美味得不专心吃会觉得对不起它们。可是,我边吃边感 叹,太过奢侈了,以前花两分钟进食已算太慢,而今天,我竟为这一餐花了半小 时有多了。 不过回心一想,反正在假期中,又在这个时代,不如入乡随俗吧。 一种花得起、奢侈得起感觉令我心中有痛快淋漓之感。 我更慢条斯理地吃着,稍一抬头便可见坐在邻桌的艾妮正目光炙炙地望着我, 她眼中的那种光芒令我有些不安,分明在诉说什么信息,我不知怎地脸红了起来, 垂下头不敢再同她对看。 不过少了脸上那些颜料,我看清楚了她的五官,尤其双眼,她的眼睛并无利 儿圆大,然不知从何处浮上一句形容词:“媚眼如丝。” 太正确了,媚眼如丝,简直媚得入骨,让人不敢多看,生怕被这丝般媚眼缠 住。 唉,真叫人又想看又怕看。 我低下头,觉得耳根发烫,想到哪去了,快快将心思转回食物上,这儿的鱼、 肉都烹调得极为可口,不像我们那儿,荤菜类都制成牙膏餐,调味再佳,总因其 呈糊状而不够可口。 不过,这儿的鱼有刺,肉有骨,在吃的时候要靠自己一一剔出,好不麻烦, 无怪乎一餐要吃一个多钟头。可这滋味,嗳,此味只应天上有。我们那儿哪有那 么多时间可花在食物上,也许,只是也许,太过讲求效率的确有坏处。 随即警觉,又胡思乱想了,趁早吃完去学习这儿的文字及环境是正经。 吃完,掏出钱付账。 账单来,幸而阿拉伯数字恒久流传,我还认识。 上楼,打算回去研究这个时代究竟该如何接触。 来到房门口,叫一声苦,忘了带钥匙了。纯为习惯使然,三十多年来从未用 过这玩意,这下子怎么办? 正无计可施时,耳边有人问:“怎么了?” “忘带钥匙了。”我脱口而出,这才闻到熟悉香气,是她,艾妮。 “哦,叫总台拿备用钥匙来就行了。来,到我房里去打电话吧。”她说得好 不轻松。 正拎起电话,又见她看着我,我回望她:“怎么?” 她抱着臂,慢吞吞开口:“你那个女人……” “利儿是我妻子。”我告诉她。 “妻子?你们新婚?”她似从我神色中已得到答案,摆摆手,阻我发言, “可是她很看不起我?” 我急出一头汗,“不不不……”却不知该找何借口。 “不用强辩了,我知道。我只想问,你呢?也看不起我吗?”她神色含忧带 怒,直盯着我。 “不,我完全没有任何偏见。”我连忙表明我的立场。 她笑了,真正艳如春花,我欣赏地看着,不由脱口:“你真美。”随即察觉 了自己的目光有些贪婪。 不由得脸红,转过了头。却听她嗤一声笑出来,声若 银铃。 我更讪讪然,耳朵都涨红,手足无措。 又过一会,才问:“我该拨什么号码?” 她几步抢到我身边,从我手中握过话筒,按下0 键:“1205将钥匙锁在房内, 麻烦取备用钥匙来。” 她一走近,那股香气益发馥郁,我不由深深吸嗅,又觉不妥,急急退开两步: “我,我去门外等钥匙。”随即狼狈地逃出房门。 身后又传出她银铃般的笑声,好似要撒满整个走廊。 侍者替我开了门,我犹自半边耳朵微微麻痒,不能自己。 进了房间,我立时坐了下来,双膝微微酸软,这是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对,我要学习有关此处的基本知 识。 取出电脑,放入磁盘,连接上脑部的学习接收仪,便闭目接受知识。两小时 后,我脑中已贮入有关此地的大概资料。 立时开始灵活运用,按电器上的标示及使用说明一一查看。 好,终于明白如何更衣沐浴了,用水沐浴比用清洁仪慢多了,又洗不干净, 可慢慢便觉得另有一功,很有趣。喏,先冲淋,用浴液洗涮,后又放一大缸热水, 泡在里面,无比畅快。 这儿不是没有好处的。 我懒洋洋酥麻麻地,几乎不知今夕是何年,水微凉了,我才慢吞吞起身,换 上简单衣物上床。 没有安眠剂,亦睡得极香,奇怪!在我们那儿,无安眠剂几乎无法入睡,脑 中无休止地构思新的企划,而这儿……大概是空气中含有魅惑因子吧,难怪鼻端 总有股幽香。 第二天被阳光“照”醒,唉,真是刺目,这就不如2 3世纪了,我们那儿由 政府控制天气,即便是晴天,阳光也无紫外线等对人体有害射线,大自然的一切 均被人类控制,处处对人类有益无害。 我翻一个身躲开那一线阳光,床褥软熟不似我们那儿的睡眠仓板硬梆梆,叫 人舍不得起身。眨眨眼,拉拉被子,又看一眼那金丝般光线,心里嘀咕,不知在 这儿一个月会影响我寿命若干? 唉,我伸一伸懒腰,今天干什么好呢?床虽好,不能整天搁在床上吧?沐浴 一项颇为有趣,不妨再做一遍,而后按他们习俗进早餐,然后嘛……该怎么打发 时间?我昨天是怎么过的? 昨天这时候,我正同电脑还有利儿讨论我上一个产品的优缺点,而后便是利 儿那个推广宣传计划的不足之处,一直至中午才讨论完毕,进食后便上路往这边 来了。 可在这儿简直无所事事,昨晚还觉得有大把时间真是奢侈,可今天便觉有罪 恶感,巴不得回去工作。 迅速起了床,才想到若这样来来回回,能量消耗过巨,支付卡会透支。 没奈何,还是按我计划的沐浴、早餐吧。 泡入浴缸,稍微松弛了一点,这才想起昨晚学到的一句俗语“杀时间”,不 由苦笑。咄,我竟沦落到要杀时间?!以前工作时,总嫌二十四小时不够用,恨 不得上书建议政府改为三十六或四十八小时制才好。 不是不想这么做,是实在没空,我脑中永远一个点子跟着一个点子,须立时 做出来,同电脑讨论,直至理论上无懈可击。再传至上面,大多立时便有回应, 马上执行。又要交待手下机械人速速将上一项的报告总结出来,以便执行这一项, 有时还需现场指导,忙到慌时不得不感叹,若自己亦是机械身多好,每月只需五 分钟补充能量、清洁、加润滑剂。而人体肉身,即使有高技术浓缩睡眠时间,提 高睡眠质量,每天也至少需安眠四个小时。 想至此不由笑出来,哪里想得到从昨夜至今早我已睡了近九小时! 懒洋洋起身,我劝自己:放松,放松,度假嘛,就是挥霍时间,不妨把一切 都拖慢来做。 准备下楼用餐,想起昨夜教训,忙将锁匙带好。 入餐厅,不少人正在用餐。 咦,他们吃的是什么?怎地看不懂?又努力思索,确定昨晚资料中并没有此 项内容,我用研究的目光再扫一番,完全莫名其妙。 幸而一眼看见墙壁上的照片介绍,连忙过去研究。 终于明白,这些是以小麦为原料,经过多番加工后的有名地方小吃。 难怪资料中没有,这些细节实在照顾不到,我坐下,点了两样看来颇为受欢 迎的点心。 等待的当儿,我轻轻皱眉,乖乖,同一样原料,居然能研究出几百种吃法, 太不可思议了,把这些时间精力拿来研究科学的话…… 东西来了,香气扑鼻,一试立时否定刚刚的想法,真是好滋味,更奇妙的是 同样以小麦为原料,怎么口感天差地远?! 吃完,意犹未尽,又另试两样。呵,太玄妙了,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也 许是值得花费时间精力的。 还想再度品尝,突然之间生理探测系统发出警告,摄入热量过多了,当心破 坏平衡。 只得罢了,明天再说吧。 等侍者拿账单时,我看见艾妮走进餐室,唉,情不自禁地,我脸红了。 艾妮也见到了我,嘴角挂上一个颇有调侃意味的笑。 我急急别转面孔,不敢看她,心下尬尴不已。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