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热恋若兰的日子,几乎把彭薇给忘了一个二净,我甚至想把这件事亲口告诉 彭薇,这当然是出自于虚荣。 临放暑假前的一个星期,我决定不去旅游,而是留校和若兰厮守。 一天傍晚我去江明晖的寝室打算把这个决定告诉他,当我来到他们物理系寝室 大楼门前时,远远的看见江明晖在路灯底下正和彭薇争吵,他们吵什么我听不清, 只能看见彭薇在冲江明晖嚷着什么,而江明晖一边抽烟一边烦躁的冲彭薇摆着手, 大概是要她住嘴的意思。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江明晖抽烟,平常他不但自己不抽,还 经常苦口婆心的劝我也别抽。 当时我进退两难,想过去劝,又怕他们尴尬,不过去,又有点不甘心,我实在 是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最后拗不过好奇心,我还是决定过去。 江明晖首先在十几米远处看见了我,把烟头往身后一甩,朝我迎上前来。彭薇 也转身看见了我,立刻也没了声音。 “林夏,来得正好,你说彭薇是不是很没道理?我们说好暑假一起去旅游的, 可她现在告诉我她不想去了。” 江明晖走到我跟前就大声对我说道。 “是吗?她不想去就算了。” 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好和江明晖开口,心想不去正好,有一个打头的。 “那我们三个人去?” “不是,我也不想去了。” “你也不想去,为什么?” 江明晖很显然大吃了一惊。 “我暑假找到了一份工,想赚点下个学期的零花钱。我来也正是要和你说这件 事的。” “你怎么也有毛病啊,当初我提议的时候,你可是最兴奋的一个。” “那时我是很想去的,可前几天同学帮我找的工作酬劳太诱人了,我实在是无 法推辞。” “干什么?” “帮一个基建老板夜里看建筑材料,很轻松的一个月九百,还包吃晚饭。” 我随口编道。 “林夏,你不会是因为我不想去的吧?其实我不去,你们三个人去会玩得更开 心的。” 这时彭薇走上前来说道。我发现她的眼睛发红,很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是,绝对不是的,真的是因为工作。其实你为什么会不想去呢?你不就盼 着快点到暑假好出去玩的吗?” 我还真有点纳闷。 “我?我啊?” 彭薇面露难色。 “她说暑假她想好好补习英语。” 江明晖抢先替彭薇答了。当时我看见彭薇对江明晖满眼的怨恨,虽然那目光一 闪而过,但还是被敏锐的我发觉了,而且我发现江明晖神色也很不对劲,平常他在 人前都是从容自若的,但他那天的神情有点唯唯诺诺的。 “哦,这样的啊,那明子你和真真两个人去吧,这样岂不更成全了你们俩?” 我满心的疑问,但为了缓和沉闷的气氛,我勉强开起玩笑来。 “你们若不去,真真还会去吗?你少和我打哈哈了,你们太令我失望了。” 江明晖一脸的灰暗,这次看得出倒是由心而发。 “下个学期吧,等下个学期我们更成熟些,出去也就更令父母们放心了。” 我有点装模作样的,那时我也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哎!林夏,你现在倒知道说大话了?你们俩真气人,我不想和你们多说,去 不去旅游的事等放假那天再作最后的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容你们再好好想想。 刚好,你送彭薇回去吧,我学生会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江明晖明明是在逃避什么,说着就往办公大楼那边走去。 那天我送彭薇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几乎无话,我知道她和江明晖之间一定是 有什么事瞒着我,但到底是什么事我也猜不透。那时我也无心去多想,沉浸在爱情 幸福中的我心里只有若兰,只要能天天见到她,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世界末日来临 我也会无所谓的。 但那段美丽时光竟是那般的迅速而短暂。 送彭薇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我开口对她说道,“彭薇,上次在金惠吃饭,我 总挖苦你,过分了点,真对不起。” “没事的,其实你平时就是那样,是我心情很不好,反应过激了。” 彭薇脸上挂上了笑容,夜色之中,她愈发的显得纯静。 “呵呵,你没放在心上就好,说实在的,刚才在我们学校你走到我面前,眼睛 红红的,我还以为你是仇人相见,分外的眼红呢。” 我旁敲侧击的打趣。 “你又开始贫了。林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是好朋友的对吗?” 彭薇的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出一份朦胧的晦涩来。 “会发生什么事?” “我是打过比方的。” “那当然,肯定都会是好朋友的。” 我答得爽快,彭薇向我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校园。那夜她的身影在我眼中显 得格外的孤独。 暑假还不到一个月,这天早晨我照例去若兰的服装店打工。 服装店是早上八点开门,若兰一般要九点才到店里,但那天我到时,她已经在 了。 当若兰把我叫进办公室时,我还以为她要找我亲热,她一关上门我就在她身后 把她搂住,欲吻她,却被她用手挡住,说,“林夏,别,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她的面容突然间便阴郁密布的,我预感到事情不妙,但那天我绝对料不到,那 竟是我和若兰的永别。 “什么事?” 我心虚的问。 “来,我们先坐下。” 若兰拉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定,她凝视着我,习惯性的用右手在我脸上抚摸了 两下,然后轻柔的对我说道,“林夏,你以后,不能再来了,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这句话如一个炸雷般在我心头落下,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兰,大声问,“你开 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好吗?来,你先坐下。” 若兰拉我重坐到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我丈夫被抓了,原因是逃税 和行贿。现在是他最危难的时候,我是他唯一的支持和希望了,你能够明白我的意 思吗?” 若兰一说完,我呆若木鸡,低着头,刹那间心如死灰。 “林夏,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是爱你的,但我和他一起风风雨雨的走过了十 二年了,现在他有难了,我无法再对他做有背良心的事情了,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你给我带来的欢乐我今生也无法忘怀,但是,真的很对不起。” 若兰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不想看到若兰流泪,因为我更不想让她看见我流泪,我强作镇定的说,“我 明白,若兰,我,那我就走了。” 我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林夏!” 若兰在身后叫我,我一回头,看见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那凄楚的样子令我心 如刀割。 “别再来找我,千万别再来好吗?” 若兰说着朝我扬了扬手。 我的眼泪就快要滚落下来了,我想回去拥抱她,但我看到若兰眼中的决绝,我 更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象个小孩般的去求她。 我猛的拉开门,大步往外面走去。 街头的阳光灿烂而耀眼,而那是我在夏日里见过的最灰暗的太阳。 我当天就乘上了回家的火车。 在剩下的半个暑假中,我几乎天天都闷在家里看小说,在伤感和郁闷中度日。 那个暑假在我的生命中显得格外的漫长和枯燥,而我心中最初纯最炽热的火焰,也 是熄灭在那些苦闷而彷徨的日子里。这是一个遗憾的世界,美丽只能是如此的闪亮 而短暂,我似乎再也不敢相信爱情,但我依旧渴望。 开学后,我又去了若兰的服装店,我只想远远的看她一眼,但服装店已经被转 让了,成了一家家用电器店。我试着打若兰家的电话,想问候她一下,但电话是空 号。 她就这样在我的世界中永远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