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云洲的夏夜总是处处充满着无尽的诱惑,这使得你在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思中一 不小心就会堕入到醉生梦死的状态当中去,肖雅喜欢这样的夜色,至少那时她热爱 着音乐,她会在漫天的星空下灵感突至的就哼出一大段动听的曲调来,虽然她醉着, 欲望释放之前,她能找到最温柔的寄托。马永锋对云洲的夜色也是情有独钟的,这 不单因为他能从不同的女人身体上获得不同的乐趣,至关重要的是,他的那颗疲倦 的心灵被夜幕包裹之后,他便能忘却一些痛苦,忘却一些类似于对生命无休止的恐 惧的东西。 这样的夜色你可以用美丽去形容,也可以用遗憾去形容,当你找不到方向时, 那些诱惑之后的快乐就是你的方向,而当你感到快乐时,你又开始惶惑。 生命的漫长和时间的短暂总会令人感慨万千,而夜的深,便是命运的深,孤独 和快乐相随,即使你再浑浑噩噩,在夜深人静之时,你从梦中惊醒,你便无法确定, 在这样的夜深之中前面的永无止境的旅途,何时才能抵达爱的彼岸。 或许你永远也无法到达。这便是夜的残酷,生的残酷。 我们四个人在沪江大酒店的中餐厅中端坐,每个人各怀心事,没有久别重逢的 喜悦,更没有对美好往事回忆时的欢笑,似乎那便是为了告别的聚会,快乐未始, 情堕哀愁。 “大家究竟是怎么了?我真不明白,好象只有我一个人感到高兴,而你们心中 都藏着秘密?” 我终于忍不住发话,为打破这令人感到越来越压抑的沉闷气氛。 “谁不高兴了?林夏你多心了吧?我怎么觉得大家好好的,只是没了年少时的 冲动而已,毕竟大家都长大了嘛,来,大家一起干一杯吧?” 江明晖说着举杯,彭薇第一个跟着举杯,我立刻也站起了身,只是黄真真迟迟 不动。 “真真,你真的不开心?” 我问。 “没有的,我只是觉得……算了,不说了,还是喝酒吧。” 黄真真举了杯,四杯轻轻相碰,随即大家都一饮而尽。 “呵呵,好了,现在气氛不就好起来了?真真,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是不是 多呆些日子再走?” 江明晖不失时机的劝黄真真道。 “不行的,公司的工作安排很紧,没时间留下。” 黄真真面无表情的答。 “那你明天就要走?” “是。” 一问一答间,江明晖便颓然坐下。 “真真,你明天走我没意见,但十月一号我和彭薇举行婚礼,你怎么说也应该 赶回来庆祝吧?” 我知道江明晖的心思,他太想和黄真真重归于好了,苦于没有机会,我说这话, 一方面也算是在帮他。 “十月一号,如果有时间,我一定赶回来。” 黄真真似乎并没为我即将的新婚而感到高兴。 “什么有时间没时间的?你怎么着也得赶回来,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 我认真的看住黄真真。 “我现在提前给你们俩庆祝不好吗?来,林夏彭薇,我敬你们俩一杯,祝你们 俩永远幸福。” 黄真真又举起酒杯,我本来还很不甘心,毕竟黄真真还没答应我回来,但彭薇 捏了我的手臂一下,我只好和她一起站起来与黄真真碰杯。 “谢谢你的祝福。” 彭薇说着一口把酒干了,黄真真跟着喝完,我向江明晖示意要他同饮,他没搭 理我,我便最后把杯中的酒喝干。 这之后,气氛又陷入到沉闷之中去。 没多久,黄真真就提出要回天龙酒店,我和江明晖挽留她,她却执意说回去太 晚要违反公司纪律,我于是要江明晖送她。 “不,林夏,我要你送我,行吗?” 黄真真的话令我感到很是愕然,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林夏要陪彭薇回家的,真真,还是让我送你吧?” 江明晖的声音恳切。 “彭薇,今晚我借你未婚夫送我一程,你不会怪我吧?我有一点家事想和他谈 谈,这一年多来,我不在云洲,都是他在照顾我父母。” 黄真真却对江明晖不理睬,直接又问彭薇。 “那好吧,那就让林夏送你好了,我自己开车回去,没事的。” 彭薇立刻爽快的答应了。 我和黄真真离开时,江明晖的脸色很难看,我感到很不安,却又找不到更好的 解决办法。 我是乘彭薇的车而来,一出酒店,我欲去叫计程车,却被黄真真拦住,“林夏, 陪我走一段吧,我们很久没在一起散步了。” 黄真真语气格外的轻柔和真诚。 “好啊,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走走的,只是怕你回去迟了。” “笨蛋,林夏,你越来越笨,你还真当我回去晚了要违反公司纪律啊?我可是 请好假出来的。” “那你刚才那样说是为何?” 我再次感到诧异。 “我,我不想和江明晖呆在一块。” 黄真真脸上竟浮上厌恶之色。 “为什么?他依旧这么爱你,而且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感情?哼!” 黄真真鼻孔里发出轻蔑的一哼。 “林夏,还记得我这里的这块伤疤吗?” 隔了良久,黄真真才开口说话。 “记得,当然记得啊,都是我小时候胡闹。” 我看向黄真真手指着的右嘴角,夜色之中,那块小小伤疤是看不清的。 那是读初二过年时,我们四个在江明晖家楼下放烟花,我把一个二踢脚点燃扔 到黄真真和彭薇头顶上,本来是想吓吓她们的,没料到那个二踢脚没长眼睛,不往 天上蹦,却射向地面,一下在黄真真的嘴角炸了开来,当时炸了好大一个口子,流 了很多血,到医院缝了五针,后来就留下了一个小伤疤。 “这个伤疤伴随我很多年了,我可以去做手术去掉,但我一直没做,因为我一 点也没怪过你,而且,每次在镜子里看见它,都会令我回忆起我们儿时的许多往事, 你知道每当那时我心里有多开心吗?” 黄真真低头自顾自的说着,我望着她,要不是很久没见有生疏感,我真想把她 搂到怀中。 “一个人身上的伤疤,再大,也是皮肉之痛,而且好了后,就不会再疼了,但 你可知道,我心上的伤痕,那是永远不能愈合的,那种痛楚,你能体会到吗?” 黄真真的语气很平和,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心疼。 “心上的伤痕?” 我闷闷的问了一句,其实我已经明白。 “是的,你可知道江明晖当初是怎么伤害我的?” “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问得有点心虚,既想知道,又怕知道。 “算了,没什么的,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林夏,江明晖是个 小人,我也绝无可能再和他走到一块!” 黄真真冷冷说着看向我,我立刻站住了,想问,但她却没停下脚步。 我感到阵阵的心寒。 黄真真走出去很远,见我还没跟上去,就站住回头看我。 “林夏,快到了,你不用再送我了,祝你和彭薇在一起,能真正幸福起来,你 请回吧。” 黄真真高高的身影在夜色中竟是显得那般的孱弱,她说话的语气到最后一句时 也气弱游丝。 “那,那你也要好好保重,真真,记得多和我联系,我是你哥!” 我说着,胸口一闷,眼睛已模糊。 “我会的,哥,谢谢你这一年多来对我父母的细心照顾。” 黄真真说着就毅然回头,她的嗓音一哽咽,她眼中的泪水我却不能看到。 夜色是如此的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