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妇日志 我是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闲人。每日在家洗手做羹,哺育儿子,侍奉老公,我 的生活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内容是购物。我要上街买回蔬菜,水果,肉和鱼,洗涤剂, 油盐酱醋,我还要经常上老字号的干洗店里送去丈夫的西装,我的大衣,及纯棉的 白衬衣。我的丈夫是个年轻有为的做事业的人,既然丈夫如此能干,我当然只能是 男人身后的一道温润的风景,用以衬托他的强大。 家是一个让男人安宁,让孩子为所欲为,唯独让女人劳累的温馨的地方,主妇 如同蚂蚁一般,做着忙忙碌碌却让世人看来毫不起眼的工作。且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若有一日不擦地板,那地面会象一间十年没有人住的老屋,若一日不收拾老公的臭 袜子,儿子的玩具,手枪,积木,和他蹒跚学步时顺手拉下的台布,碗碟,电话机, 相册……而儿子的父亲回家时再走到客厅中央脱下他的皮鞋换上拖鞋,那屋子便会 如遭了打劫一般天翻地覆了。你如果不留神,儿子便会象小狗一样,将他父亲的鞋 子拖到不知什么角落里去了。 主妇一定要是一个记忆超群的人,你必须记住厨房的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卧 室的抽屉里丈夫的袜子,领带,孩子一年四季的热冷衣裳,分别在什么位置。还有 你必须记住去年夏天买的驱蚊器,上次去超市买的花椒在哪,丈夫的潜水镜,泳衣 在哪,修理水管的扳手在哪,往墙上钉钉子的锤子在哪,若有一日丈夫下班回家突 然想为你修补被儿子扯烂的画册,你必须在他提问的时候准确的回答出:胶水和剪 刀在客厅角落的存储箱的最下面右边的一个小抽屉里,若他想起要看一本上大学时 的课本,你也必须稍稍思索然后告诉他可能在阳台上放旧书的大纸箱里,可你只说 了可能,丈夫站在你面前,象孩子一样信赖的望着你,他固执地问道:到底在哪? 这次你可一定要回忆准确了,否则他一定会皱眉头的。 我的孩子喜欢出门,也许是我老是带他逛商场,上街的缘故罢。阳光灿烂的午 后,我终于做完了今天的家务,这时候,可以坐在窗下闲散的喝一杯清茶,儿子趴 在我的怀里辗转着小脑袋,他拉着我的手指向窗外,目光里透露出无尽的向往,风 儿吹动树叶摇摆,他咿咿呀呀地表达着他的小心窝里的快乐与惊奇。 这时,我在一张纸上写下厨房里要采购的菜肴和出门要办的事情,譬如要去邮 局寄信件,要去干洗店拿丈夫的西装,丈夫的衬衫落了一颗扣子,我要去商场想方 设法找出一颗一样的纽扣。还有,儿子的米粉吃完了,我得顺便去一趟超市。这是 一些极琐碎的事情,它们是华丽的睡袍里的跳蚤,无穷无尽的噬咬着你的生命。可 是它们便是一个主妇生活中的内容,你必须爱着这所有的琐碎细末。生活中的辉煌 或眩丽便是因此烘托出来的。 常常在忙完了这些事后,我会带着儿子去肯德基或麦当劳里坐一会,为他要一 份儿童套餐和玩具。我坐在儿子的面前,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他,惬意地 看看窗外奔走的人流和身边的人们。通常,这样的快餐店里只有孩子们缠着大人来, 或者是衣着讲究的年轻白领们因为赶时间而随便应付的一顿午餐,此外便是那些闲 散的人们了,热恋的情侣们一人捧了一杯红茶头碰头窃窃私语了一下午,两个逃课 的女中学生一脸的快乐叽叽喳喳着。还有的便是如我这样的年轻妈妈带着自己幼小 的孩子在游乐圈里玩的高高兴兴,母亲因为孩子会从小滑梯里溜下来而雀跃着。有 一回,我看见了一个诧异,我看见身旁的桌子前坐了一对老年夫妇,老先生带着眼 镜,他先安置夫人坐定了,便去点餐。老太太脱下外套,里面穿着精致而考究的黑 色羊绒毛衣,扣子的样式是大红色中式的盘扣。她的双手温和的放在桌子上,是一 双柔软白皙的手,和脸上的皮肤一样,呵护的很好。她首先看见了我的孩子,她和 蔼的笑笑,却并没有和我搭腔的意思,她只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我的儿子捧着杯子 喝可乐。一会儿老先生来了,他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盘子里是两杯可乐和两盒满 满的香辣鸡翅,他放了一份在夫人面前,这时候老太太站起来,她四处张望着,老 先生便向服务员问道:请问洗手间在哪? 老太太走后,老先生便拿了一张报纸看,他很随意的翻翻,等到老伴来了,他 们便开始用餐了。他们都吃的很文雅,闭着嘴细细的咀嚼着,老先生一之手拿着杯 子喝饮料,而老太太却是好莱坞般的优雅,她两肘支在桌上,两手垂着捧起杯子, 慢慢往嘴边送。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在一个人人豪爽的城市里看见两位如此做派 的老人。真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的构思他们的年轻时代,他们 的爱情,生活背景和他们一生的故事……他们如此的相依相偎,如此的温文尔雅。 他们吃完了,老太太将桌上用过的餐巾纸,空杯全放进餐盘里,然后她将椅背 后的衣服递给老先生,他们穿好外套向门口走去,老先生上前一步推开门,让夫人 从容地走出去。然后他们搀扶着走下台阶走进人群中。他们留给我淡淡的忧愁与怅 惘…… 一日在街边的水果摊前,是冬日黄昏淡淡的暮霭中,一辆运水果的卡车,一对 穿着军棉大衣的夫妇带着一个小孩儿,男人称秤,女人收钱,一个皮实的黑孩子骑 在一个袋子上,突然小孩理直气壮地嚷道:爸爸,卖了橘子就去上饭馆吃好吃的去。 穿棉大衣的脏兮兮的男子回过头爱抚着儿子,他挥着手上的零钱说:你看看今 日卖的钱哪够上饭馆的?可口气里分明是妥协的。 我在一边挑着橘子,微笑地听着父子俩说话,卖橘子的女人也在微笑,我提着 一兜橘子回来,一路想着这开车的卖橘子的一家人,心里充满着温柔的暖老温贫的 柔情。。。。。。 过节时,家里做火锅,我便去买羊肉片,在一个肉铺前,向那老板买一斤羊肉, 那个男人拉了一个塑料袋,打开冰箱伸手就去抓,我惊叫:喂!不能用手抓的! 那男人回过头,是一张憨厚的卖肉人的脸,他满眼诚实的望向我,摊开双手伸 到我面前:你看,我的手是干净的。干净的。这样自尊的话让我只得闭嘴。我心惊 的望着那人一把一把往袋子里放,末了他将其放在公平秤上看,添添减减,我简直 心惊肉跳,嚷嚷道:行了行了,够了够了。 他又拿了放回去几片,再一看秤,他又从冰箱里拿来一片再放上去。口中念念 有词的说:多了,哎哟,少了,嗨!又多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张着嘴看他忙活。他终于称了秤,递给我,说:我不少秤的。 我服服帖帖地接了来走了。 住家的小区前有一个炸鱿鱼,烤羊肉串的小摊,无论春秋寒热,一个黑胖的中 年女人 都守在摊前,中午我去买菜时,常看见她站在摊前啃烧饼,可能是权当午饭罢, 一天我和老公在小摊上吃烤串,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满脸羡慕的问道:阿姨,你每 顿都吃羊肉串吗?胖女人笑了,小男孩又说:我也每天吃羊肉串,可我一天只能吃 一根!他咂着嘴,遗憾极了。胖女人笑道:那你来给我当儿子吧,我每天给你十根 羊肉串吃。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小男孩认真想了一下,他摇摇头说:不行的,我妈妈还 在家里等我。 于是他背着书包,拿着他那根羊肉串走了。 我常去的菜场外头的存车处,看车人一个老老的人,我放了车,每回向他笑笑, 取了车便道一声谢,我买了东西便放在车筐里,老人便忠实地为我看着。若我提的 东西太多,没法掏零钱两毛给他,他着急地驱赶道:走吧走吧,姑娘,回去吧。 这贫苦人的朴素的好心,总令人在满脑的尔虞我诈的社会中,心里有一丝丝的 感动,令人对人群增添一点勇气。 闲妇的日子是一路悠悠然的风景。边走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