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 登陆艇降落在事先决定好的地域。从卫星图像来看,这里没有人迹,是一片广 阔的森林。 李是第一个出去的。当他小心地卸下宇航服时,余下的三人全都屏息看着。 生理监控器传来的李的数据全都正常,李也向我们挥手。 当下,凯文决定我们全都离开登陆艇,使用小型飞行器接近生物。在离开时, 我使用自动保安程序将登陆艇锁了起来,防止有生物接近并破坏登陆艇。 这个星球上的大气的成分接近于清洁的地球大气。闻惯了宇航船上人工制造的 有电子味的空气后,再闻到地球上也罕见的清新空气时,我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不 由抒解了不少。 “我们去哪里?”在开动小型飞空艇时,我问凯文。 “当然是去有‘人’的地方啦!”凯文笑着说。 我心领神会了凯文的指示,将飞行方向调整至类似人类的生物的密集地区。 “很久没出来兜风了,还是坐飞行器舒服呀!”凯文高兴地将手伸出窗外。 凯文曾是我和丹的邻居,丹的宇航学启蒙者,以及一名经验老到的退休宇航船 长。退休后,他在家享天伦之乐不到两年就做了丹的副船长。原因好像是为了他曾 经和丹打赌,如果丹在二十七岁之前当上独立船长,他就答应作丹的副船长,结果 丹在二十六岁时就实现了梦想。他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但在平均寿命为一百零三岁 的时代,实在还有很健旺的精神。作为船长时,他是个认真的倔老头,而平时却是 个没有年龄概念的人。 “打算用何种方式接近呢?”肯特似乎不想把这次飞行看作出游。 “你有什么意见?”凯文很有兴致地问肯特。 “我想步行接近会比较容易一些。飞行器若被当地生物发现会产生不良影响。” “也许我们会给看成当初地球上说的UFO哟。”凯文笑着说。 UFO吗? 直到2034年外星人第一次入侵时,人类才正式承认了外星人的存在。在此之前, 一切外星来的飞行器都被称作UFO,即不明飞行物。当时的科技尚未达到可以做宇宙 远航的水准,所以人类对科技明显比地球发达的天外来客存有即羡又怕的感情也是 理所当然。 历史记载,当时的那一场战争一开始纯粹是单方面的杀戮。在惨痛的失败之后, 人类空前绝后地团结在了一起,并最终战胜了邪恶的外星人。这场战争带给人类的 教训就是,团结一致一定可以战胜敌人。 有关那场外星人入侵,我的教科书上就是这么写的。然而,通过邻近敌对国家 的信息攻势,我往往能得到有关一个事件的两个消息、两种意见。两国互相指责新 闻报道失实,又无法切断对方信息,而其结果就是使我对它们的真实性都半信半疑。 经过我的整理,我得到了自己尽可能客观的认识。入侵的外星人是一个在宇宙中流 浪了很久的民族,因为母星人口过于膨胀,而被本国统治者冠以“低等民族”之名 驱逐出了母星。在旅途中经过地球的外星飞船难以计数,大多仅仅收集了有关地球 的情报就离开了。它们之所以与地球作战,主要是为了可以获得新的居留地。人类 绝对是幸运的,若非被驱逐的外星人携带的并非它们母星最先进的技术,它们的母 星又陷入内战连绵的泥沼从而无暇顾及寻找殖民星球,人类早该在那场战争中毁灭 了。刀耕火种的原始人再团结也敌不过现代人。政府的教科书上的记录只是在混淆 人们的视听,给人一种我们很强大的错觉。胜利的最根本原因是研究了被击落的外 星飞船后科技在短期内的突破,还有敌方突然的混乱。 战争结束后,军方科技逐渐转为民用,推动了经济的急速发展。但膨胀了的财 富冲垮了幸存者的精神,一时地球上所有繁华的都市中物欲横流,充斥了为追求财 富而犯的罪恶。人类并没有因为入侵而提高警惕,反而开始放纵自身的欲望。为了 争夺资源,国家间的战争也不可避免地屡屡爆发。 这种混乱的世态直到2088年第二次外星人入侵为止。又一次被残酷的屠杀后, 人们才从物欲的海洋中漂浮了起来,在无可奈何下再次消除了彼此之间的壁垒,重 新联合在一起度过难关。 这次战争结束后,有识之士建立了联合政府,尽可能地减少人类之间的矛盾, 同时重塑人们的精神面貌。然而,虽然有许多人在努力解决问题,背地里也有人在 不断创造问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由于思想观念和资源分配的巨大差异以及某 些人对权利的野心,地球被强有力的组织分割为两个敌对阵营,使得致力于和平的 联合政府最终成为了一个架空的存在。因为它追求和平,所以不能依靠武力来解决 问题。它的本质注定了它在无强大外敌年代的必然失败,只能沦为软弱无力的服从 强者的组织。 阅读历史后,有时我也不得不相信人有好战的天性。我所在的国家在历史上存 在不过是三四百年,和平的时间远比不上涉入战争的时间。西蒙、丹和我都出生于 和平时代,尽管西蒙从军,但我们依然迷信似乎永恒的和平。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碎 了习惯和平的人的梦想。因为这场战争,西蒙失踪了。 “……莉娅。” 我听见李在喊我的名字。我转过头去,发现李正担心地看着我。我微笑以打消 他的不安。 凯文和肯特讨论的决定是在一个偏僻地区降落,然后步行接近有文明的地方, 再用仅能在短距离起作用的仪器搜集资料。这也是原定的数个计划中的一个,在出 发前我就备齐了所需的仪器。 肯特小心地摆弄着这些仪器。它们非是我为这种情况而特制的。击退外星人入 侵两次后,科学界认识到了解外星生命的必要,发明创造了一系列的仪器。在这些 仪器诞生后迄今为止长达一百六十多年的宇航史上,虽然已有约一百十年没有被实 际使用过,但在每一艘远航的宇宙探险船上都备有一些。 “终于要用上了呀,以前它们可只是仓库里的摆设呢!” 凯文笑着继续说,“它们可是买下‘安杰洛斯号’时的附赠品。你们大概都没 看见菲是怎么跟卖主讨价还价的,她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价砍到了原价的三分之一, 几乎是按成本价买下了‘安杰洛斯号’。最后卖主还心甘情愿地附赠了这些仪器。” 我也忍不住笑了。财务主管菲是我大学的学妹,主修企业管理。虽然是个女孩 子,却气势非凡,自从进入学校后就成为了风云人物。我并没有与名学妹认识的愿 望,但菲却非常特殊地选择我作朋友。 李对凯文建议带上武器。 “不知这里的生物是否具有攻击性,李说的有道理。”肯特赞同。 “对这里的‘人’而言,我们是外星人吧。”凯文突然说,“我们的先进说不 定就是他们的灾难。我们比他们强大太多,恃强凌弱的话,可以征服他们吧。” 凯文有超过“安杰洛斯号”上全体的经历,每个乘员都相当尊敬他,连丹也是 如此。而我们全都了解他决不是赞同战争的人。 “我没有想过要恃强凌弱。也许武力不能代表什么,但我必须保证大家的安全。” 李了解凯文的意图。 我也有与凯文相同的想法。在这个计划中,我们只是观众而已。如果不小心的 话,我们所做的很可能改变这个星球的面貌。从第一次外星人入侵就可以明显了解 到先进技术对落后文明的杀伤力。但李持有疑虑也确有理由。 “我们不用太接近,”我对凯文说,“我可以扩大仪器的功率。” “那需要多久?” “大约6个小时。” “这个星球的一天约为地球上的24又8/17小时。现在已经接近这里的中午,6小 时后将进入夜晚。”肯特在旁说。 “那么说不行喽!”凯文立刻做了决定,“我们时间并不充裕。” “最好的办法是活捉几个‘人’过来,分析他们的构造,再从他们的脑电波里 截取信息。”肯特建议。 凯文瞪了他一眼,“这种做法和以前的外星侵略者有什么区别?人类也只不过 是自然界的一种生物而已,并不比这里的‘人’优秀。” 肯特丝毫不敢反驳。 “这样就可以了。小心的话,即使被发现了,我们也有能力离开,没必要与他 们正面冲突。”凯文作出了最后决定。 “决定好了?”我问凯文。 “好了。” 我开始让飞行器降落,“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