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李他们已经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我独自守在飞行器里等待众人归来,这实在不是愉快的经历。 然而对于类似这样的对待,自己可说是从无怨言的。即使是悲伤、愤怒与恐惧, 我也从来就没有将自己心情传达给别人的举动。 实际上,比起被单独留在安全的地方,我更愿意和大家一同进退。明知大家的 好意,我却不觉得可以问心无愧地领受。 果然还是不行呢!我在内心对自己摇头苦笑。虽然决定要尝试着表达自己的感 受,结果还是一无所成。 李已经出来了,他的脸色非常凝重。 他站在飞行器外向我招手,示意我带上工具箱出去。 我没有按常规打开通讯器,而是遵从了李的要求,启动了安全程序后出了飞行 器。 “怎么了?” “你最好和我一起进去看看。我们需要你的技能。” 我觉得奇怪,但没说什么。 宇航船头下尾上倾斜地倒在森林中,外舱门呈脱落状态,但离地约有五米,旁 边有一株高大植物。植物的上端高出舱门,有一些枝叶已经伸入了舱内,几乎把舱 门堵上。 肯特在舱门那儿等着我们。他放了一条绳索下来。 我试着用双手抓住绳索往上爬,李却告诉我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把绳子系在身 上,他和肯特会一起拉我上去。我暗自庆幸,可以不必暴露我毫无运动细胞的事实。 李先行爬绳上去没费多久就到了,然后我被拉了上去。 舱内光线非常差,但可以看见通往驾驶舱的舱门。 进入驾驶舱后,我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作为机械室的主管和一流的修理技 师,我对宇航船内的仪器设备的了解要超过船长。很快的,我找到紧急时使用的光 路,但遗憾的是它也出现了故障。 “可以修好吗?”看来凯文已经作过努力了。 我翻开松动的金属板,用微型探照灯检视里面的光路。 “给我一个,不,两个小时。”我打开工具箱寻找工具,“有问题的一定不只 是这里。我可没把握修好这一条船。” “现在只要修好这里就行了。” 我了解肯特的意思。宇航船因为安全的需要,通常会在几个重要部位安置独立 的小型紧急用光路,在中央动力源发生事故时,可以尽可能地保证各部分的能量供 给。驾驶舱的紧急用光路可以保证逃生设施和指挥中心所需能量的供给。 “需要帮忙吗?”李问。我摇头。这个维修任务的难度超过我以往所做的任何 工作。它一定是在坠毁之前已经启动了,所以才会被破坏得如此厉害。 结果我让李他们整整等了一小时又五十三分钟。而大功告成时,我精疲力竭, 几乎瘫倒在一张椅子上。 在启动驾驶舱的紧急用光路后,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了我的眼睛。通往救生舱 的封闭门也打开了。李立刻前往检查情况。凯文、肯特则在已关闭了五年之久的智 能中心的情报库里搜索情报。 “……船长日志……船长日志……”在查找档案时,肯特喃喃自语道。 一分钟后。 “有了!”肯特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高兴,但转眼笑脸就消失了,“该死,居 然是加密的。” “不能解开吗?” “这个是军用的系统,和民用的很不相同。坦白地说,我解不开。” 凯文也是一脸失望,“吊一下船员档案吧,或许会有用。” “救生艇和救生舱分两批全部发射了。”不知何时李已经完成了任务。 “那么说,在坠毁时,船员们成功逃生了。” “我个人希望如此,但事实上,第二批的救生舱全部发射失败,虽然弹射成功 离开了母船,但不知何故,在弹射时似乎经受了极高的温度,舱内船员生死难以预 料。” 李用了“难以预料”来形容船员的命运,但像凯文、肯特和我都有宇航船工作 的经验,知道船员们必然凶多吉少。 大家都沉默了。一艘宇航船上至少有三百名船员。 肯特虽然为这个消息所震动,但并没有停下手指的击键。在他的努力下,在中 央屏幕上出现了船员档案。 我站了起来。 这艘宇航船的船长是西蒙·雷诺斯,我所认识并找寻的西蒙·雷诺斯。 有很久我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注视着屏幕。一个又一个的船员档案在屏幕上翻 动,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当晚,因为要继续研究这艘宇航船出事的原因,我们没有回登陆艇,而是在这 艘船接近完好的几个房间休息。 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发现我不对劲的人。我看见他几次想问我些什么,但每次 都没说出口。即使他问,我也不知要怎么回答,所以我假装一切都好,没有给他任 何谈话的空间。 借检查船内机械状况的机会,我把船上可以走动的地方都看了一遍。虽然累, 但我也找到了西蒙的舱房。 由于主动力源损坏过大,检修已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紧急用光路的生活区一 片死气沉沉,无法启动照明设备。同样,自动控制的舱房门也是打不开的。 在漆黑一团的过道里,我用微型雷射灯照亮了舱房门上的名字。 门后就是西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然而我无法打开这扇门进入那个世界。眼前 的情况和那么多年来,我一直被留在没有西蒙的世界里一样。 视线逐渐模糊,我知道我哭了。眼泪不断沿脸颊落下,心里反而感到痛快。于 是我索性关了灯,就让自己哭个够。 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哭过了,眼泪像要补偿过去的干涸一样涌出眼眶。外界的一 切都被黑暗阻隔在了远处,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为了我重要的人而哭泣。 我终于找到你了,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