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虹烛迅速地用衣服遮住了身体。她认定自己遭到了强奸。她还有二十天就要 结婚了,要嫁的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父亲的一个朋友,生意场上的伙伴。 虹烛停止了哭泣。哭泣只能是自己彻底的懦弱,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 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某一个地方。 全叔,她是这样叫他的,依旧赤身裸体,因激动而兴奋的身体得到了发泄而 开始放松。他看着眼前这个美好的躯体。他是有把握的,给自己一个安全撤退的 通途。 静静的,在黄昏的时候。小镇的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已然回到了家,做 饭吃饭看电视然后睡觉,这样一天就过去了,长大了一天,或者老了一天。无法 说清楚一天和一天的区别,身在其中不能自拔,或者乐在其中不想自拔。太阳就 像是一辆报废的汽车。人们认为它的价值已经失去,不再理会它。它沉到了西方 的海里。 全叔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晃动着身体,想离开那只罪恶的手。她不想再 让他碰一下。他笑笑,无声的。这是每一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情。我只是那个工 具,代替了你的未婚夫。他不会有我这样好的床上工夫。 虹烛看着全叔的那张嘴,一张一合,像是某种诅咒。他在说些什么,没有说 什么。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没有说话。 我和你爸的生意就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是不会给他资金的。也 就没有现在你爸你妈你家的一切。这是一种交换,更是一种交易。他说出了藏在 心里很久的秘密。 你是一个臭流氓。虹烛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承认我是一个流氓。但不是臭的。你看不到你爸爸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却 是我和一样的。只是这次的女人是你。全叔平静地说。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 人的评价。但不是所有的。他看不到还有其他的男人存在。 这是一个阴谋。主角是他,而配角何尝不是自己的父亲,给她一切的父亲。 虹烛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自己就只能作为一个牺牲品,献祭给那些无耻的人们。 一切都无法挽回。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十八点三分四十秒。 虹烛站了起来,寻找自己的衣服。它们散落在房屋的各处。她走进卫生间。 那里可以给自己一个空间,清洗身上的污垢。她表情漠然。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白皙的肌肤,纯静的双眸,肉感的嘴唇。却是 一个尤物。她闭上了眼睛。无法面对自己。任由热水浇在自己的身体上。 她走回那间卧室。他已经穿上了衣服,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烟,悠闲而自在。 你过来。虹烛说。 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向她。 是有件事情,我一个人不能完成,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说吧。我不会拒绝的。他站在她的面前。 你也不该拒绝。她抬起了她的右臂,照准了他的脸就是两下。他的脸上立刻 出现了十个手指印,通红的。 打得好。他看着她,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 虹烛已经走了。 虹烛走在子牙河河堤上。河水已经干涸,丑陋的河床上,杂草枯干,远处的 田野,广阔而无垠,灰色的天空中雾气弥漫。耕种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大地像是 一只棕熊,要睡了。 她走了两个小时,漫无目的,让自己的眼泪洗刷自己的清白。无法平静又只 能平静。什么也想不明白。 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她厌恶那个家。 干嘛去了?天黑了才回来,小心坏人。这是她回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她父 亲说的。一脸的关切。 她看了看父亲一眼,那个高大的善良的父亲形象已经灰飞湮灭。代替的是一 个黑色的影子。给人的是恐惧与憎恨。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你怎么了?用这种态度和你的老爸说话?父亲站在那里,望着这个宝贝女儿。 他只有她一个孩子,什么都给了她,无条件的。 对不起。爸爸。她想哭,但她知道她不那样做。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把一切事 情搞得无法收拾。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我总觉得心烦。还有半个月我真的就 要结婚了。 我的乖女儿,是为这件事情啊。父亲走到她的面前,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 心一颤,本能的想把那只手拨开。她没动。结婚是件大事,是该谨慎。陈伟是个 不错的小伙子。谁都看得出来。他会照顾得比我好。 她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她不敢多看。也许就是这种慈祥使她深陷在父亲的 爱中不能自拔。她不能把它变成另一种样子。她的心又是一颤。这次她远离了他。 爱恨不能,所以她只能无言。 吃饭了。她的母亲喊道。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是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 标准的家庭主妇。 虹烛从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刚刚梳理好的长发。漆黑的,透着光泽。这 是陈伟要求的。他说他喜欢长发的女子,透着优雅与传统。 刚才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母亲给她夹了一个鸡腿。结婚是件高兴的事情。一 个女人的幸福就是嫁给一个好男人。陈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还要心烦 呢? 母亲看着虹烛。虹烛的美丽让她有些惊讶。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二十二岁的 女儿。好像昨天还是一个向人要糖吃的可爱的孩子。 我也不太清楚。她咬了一口鸡腿,然后抬起头看着母亲,也许是婚前恐惧症 吧。想结婚又怕结婚。她只能再一次撒谎。谎言在这时能掩盖一切的困窘。她是 不习惯这种小把戏的。从小的习惯就是说实话。而这时的谎言在父母也许是实话。 难道你就没有过吗? 母亲看了父亲一眼。先是笑笑。虹烛知道这是她瞒天过海的开始。她总是把 一些心事放在心里,独自一个人去承受或回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善良吧。 也许吧。 什么也许?虹烛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追问。她想把难题让给别人。 母亲沉默着,然后说,我只有迫切的希望。我知道我可以信赖你父亲。可以 给我一个安全的地方。 虹烛看着母亲。这是她临时编造出来的。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只能以母亲的身 份或态度说话。不管这种方式有没有人愿意承认。虹烛知道一些父母的婚姻来历。 那多少是一个包办婚姻。物质的贫乏让一切都成了一种欺骗。当生米煮成熟饭时, 一切都来不及了。那时的离婚是一场悲剧。人们的嘴可以成为凶器。 原来是这样。我总以为这是某种征兆。虹烛不想再追问下去。她不想让母亲 感到难堪。这种表面上的和谐是大家都喜欢的。维持到现在该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情。她的破坏欲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强烈。这是自己的家。遇到灾祸可以躲避的 地方。 虹烛吃得很少。她没有胃口。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并把门锁上。她不想再见 到什么人。她平躺在床上,并没有把灯打开。黑暗不失时机地占领了屋里的每一 个角落,包括她的心。 她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眼睛是无用的。全叔的形象出现在黑暗里,笑 着向她靠近。一张狰狞的脸。他伸出强有力的双臂。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她眨 了一下眼睛,然后他已经不再是他。他是陈伟,手里拿着匕首,闪着寒光。虹烛 坐了起来,用手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她不知道逃离这个地方是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有人推了推门,没有说话。虹烛把头转向那个方向。没有动静。或者说推门 只是自己想象中的事情。她把灯打开。灯光有些刺眼。她用手遮住眼睛。不过也 只是几分钟的事情,眼前的一切都还在,和原来一模一样。 2 父亲和全叔正高兴地喝着酒。这是一个热闹的场景。亲戚朋友们都来了,为 了虹烛的出嫁。或者只是为了顾及父亲的面子,礼尚往来,而更多的是送礼。后 一种是虹烛的想法。她讨厌这个由三兄弟两姐妹组成的父辈大家庭。这是一种奇 怪的情结。由于无人照顾的奶奶而分居各地,又由于父亲的兴盛而重新聚集在一 起。 但是虹烛看到了全叔,给父亲资金的那个人。她的心在痛楚中挣扎,而脸上 堆满了笑。她只能笑着面对这群吃饭喝酒的人们。这是她的义务。义务不可推卸。 来。干了这杯,祝你我合作愉快。父亲举着酒杯,里面是茅台,清香甘纯。 他高兴。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有眼前的这个热闹的情景,还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全叔微笑着举起酒杯,眼角的余光却无时不在扫视着虹烛。洁白的婚纱里是 一具美丽光洁的躯体。在自己的手掌下颤抖,像一朵吐香的玫瑰。干。为了我们 的合作。 虹烛和陈伟走了过来。她是今天的主角,像一个骄傲的公主,牵着王子的手, 走向最高的神圣殿堂。 全叔站了起来,看着这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子。他想知道会发生什么有 趣的事情。他看到了她的唇。红酒流过唇,充满了诱惑。不知道该是一种怎样的 味道。 我们的公主来了。全叔说,先发制人。 虹烛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丝愤怒自心掠过。她真的想给他一个教 训,却知道自己对他无能为力。 全叔。喝好了吗?陈伟举起酒杯,做势喝了一小口。 全叔似乎忘记了点什么吧?虹烛说。 全叔笑了笑。他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是自己低估了这个女子。她不 再是从前那个会在众人面前撒娇的姑娘了。她变了。烛儿提醒一下全叔,我会加 倍受罚的。 陈伟看着她。父亲看着她。这一桌的人都在看着她。还用烛儿提醒。全叔你 在想想看。她撒娇道。语气调皮而可爱。 父亲站了起来。烛儿不要缠着你全叔? 今天是我结婚。我说了算。虹烛说。她说得对。她站在一个正确而特殊的位 置。谁也不能招惹她。 全叔自认罚酒三杯。说着连喝了三杯。三杯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生意场 上的应酬让他学会了一切。这样可以告诉全叔了吧? 虹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佩服他的机智。如果没有发生的事情,她 说不定会更加喜欢这个人。全叔还有送我礼物呢? 哪有这样向你全叔要礼物的。父亲笑着说。 全叔该给的。瞧我。竟给忘了。全叔说。 这还差不多。虹烛说,拉着陈伟走开了。 现在只剩下虹烛和陈伟了。作为祝福的食客和闹洞房索取小钱小礼物的人已 经散去。婚礼最终转变成一种吃喝的仪式。没有脱离作为生存的唯一的条件。这 根本就不是什么婚庆,倒像是一场娱乐。看着一男一女两个主角疲惫地走来走去, 带给来者以欢笑。 粉红的灯光使一切都变得暧昧。她有些头痛。葡萄酒也是醉人的。先前心中 存在的紧张早已经随着酒精消失了。她要让自己变得像一个新娘,等待着迎接自 身的蜕变。这是一个关键时期。 虹烛让陈伟紧紧抱着自己,让兴奋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她是自愿的,少了 些女人的矜持,但多少搀杂着些厌恶。不是针对怀中的这个男人,也不是任何一 个男人。这是一种对自己的厌恶。在新婚之夜就开始了欺骗。这是一件无可奈何 的事情。她陷入了一个无底深渊,不能自拔,又何况去拯救他人。她看着因激动 而有些扭曲的他的脸,闭上了眼睛。她成了一个被动者。当他深入到她的身体里 时。她知道她会顺利度过这一关。她佯装的疼痛起了作用。他小心地动作着,眼 睛看着她痛苦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想,就这样了。 他想,真好。 陈伟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是他的,现在谁也抢不走。这也算是 一种占领,然后有了一个安心居住之地。这都是真的。他用手摩挲着她的后背, 已经放松了的身体可以给她一个安慰,她需要一只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他开 心地让她的头在自己的胸前停留。 谁说这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不知道反而成了一种幸福。 这一夜,他们不知道做了几次。 虹烛从睡梦中醒来。天已经亮了。不知不觉。深秋的早晨只会让人多睡一会。 她抬起放在他身上的手臂。他们相拥而睡。赤身裸体。她不清楚自己昨晚为什么 那么想要他,在他的身体上纠缠。或许原先的那个姑娘是假象,而现在的自己才 是真正的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些损人利己的事情。她转过身体,平躺在床 上,柔弱的床让她觉得不舒服。干脆坐了起来。她四下打量着这间房子。都是自 己亲手布置的。一切都是新的。一切又都是那样的陌生。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转折 点。那二十二年只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她把视线转移到身边的丈夫身上。他真 的累了。 虹烛穿上衣服。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又一圈。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或 者说分别来自父母家和公公婆婆家。她还没有能力为自己准备好这样的生活物品。 他也一样。她看着,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看不出到底在什么地方。她重新回 到他的床边。他依旧沉沉地睡着。脸是安详的,显露出一种满足感。她突然感到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丑陋和阴险。她在利用他。 虹烛迅速地走到院子里。静静的。让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呼吸,深呼吸,再 呼吸。她抬头看着清晨蔚蓝的天,广阔无垠。这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错误不 是自己。就这样吧。昨晚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就这样吧。 她走出院子。她要到市集上去买点早点。给自己,更是给他。他是她的丈夫。 3 虹烛拿着买回来的菜。她不需要工作。这不是谁的主意。在这个小镇里,很 少有结婚的女子去工作。如果有工作,也就是呆在家里,为家人准备一天的饭菜。 全职的家庭主妇。 这是一个蓝天白云的下午,清新的空气,让人觉得生活可以是很美好的。 虹烛看到一个衣着鲜亮的少妇,怀里抱着孩子,从对面走了过来。熟悉的面 容让她觉得应该是认识的。少妇看了她一眼后,擦肩而过。虹烛本能地转过头。 少妇亚麻色的头发随风飘动。吴燕。 少妇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这个手里拿着菜篮,一脸笑容的女子。她的美让人 心惊。少妇的眼神有些茫然,显然是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虹烛走到少妇的身边,再次打量着她,确认自己没有认错认。我是虹烛。 虹烛。少妇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努力要把名字和眼前的这个嫣然的女子联系 到一起。真的是你? 虹烛笑了,多少年不见,你去了哪里? 一直在北京。接了婚。生了孩子。现在回来了。你怎么样? 虹烛并没有回答。小孩那张纯洁的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孩子真可爱。叫 姑姑。 孩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害怕得把头钻到母亲的怀里。 这孩子的爸爸一定长得很英俊? 吴燕笑了笑。你这是干什么呢? 虹烛举起手中的菜。孩子好奇的眼睛又转向了她。她冲孩子笑笑。这次孩子 没有躲开。她摸了摸孩子的脸。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张扬。扬扬。吴燕说。 真好听。到我家坐一会儿?虹烛忽然感觉到这个熟识的女人在光鲜的外表下 掩藏着些什么。是别人不知道的。这是一种直觉或者是凭空的想象。 以后吧。我还要看我妈。她一个人行动不便。我就是为这而来的。她不习惯 城市的生活。吴燕说。她十五岁就没有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 你丈夫没有跟来。虹烛看着吴燕。这样的事情不该是一个人回来。 他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吴燕说,我得走了。出来太长的时间。 知道我住哪里吗?虹烛说,我结了婚。现在住在育红里十六号。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自由。我知道了。再见。她说着,转身走了。一个孤单的 影子。一张天真的小脸在看着什么。 吴燕站在那里,看着她远去。一丝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她自己没有觉察。 无意中看到一个失散的朋友。这是女人之间的事情。 虹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言情剧。她端起茶几上的酒杯,呷了一小口。 这是她婚后养成的习惯。葡萄酒对身体有好处。她不知道。她觉得这样可以让自 己停止想别的事情。陈伟还有两小时下班。一个小时用来做饭。一个小时就这样 坐着。 刮起了风。这样的一个季节。由热而冷。逐渐地,却看不出变化。过了这样 的一个平静期后,就该是一个寒冷的季节。北方的冬季,荒凉至深不可测。无边 无际。南归的燕子,消失了很久。只有麻雀永不疲倦地唧唧喳喳。 虹烛收好了酒具。那条二斤半重的胖头鱼还在盆里,已经奄奄一息了。它不 适应在盆里的生活。宁愿死去。她拿起鱼。它很顺从。它抵挡不住锋利的刀。鳃 掉了,血流了,鱼死了。如果愿意的话,女人能做成一个真正的杀手。白皙的手。 鲜红的血。没有一声叹息。她看着火,蓝的火,温暖而热烈。沙锅胖头鱼的香味 弥漫了整个厨房。 陈伟准时回到家。她很高兴。他记得自己。有人等待是一件使人高兴的事情。 真香。就像我的好老婆。 快洗手。这是我一个小时的工夫。这是祖传的手艺。吴燕看着他,说。 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原来有秘方。哪天我也学学。他说。然后笑了起来。她 也笑。她走到厨房,端上饭菜。两个人很高兴。至少是表面上。 再来一碗。老婆的手艺就是不一样。要把我给惯坏了。他递给她碗。同时从 口袋里拿出一叠钱。这是这个月的工资。九百八十元。 虹烛放下碗。接过钱。她看着他。她是这家的女主人。由她掌管钱财。买菜 或者应酬一切。她抽出三张,还给他。这是他这月的零花钱。有些多。他不抽烟, 不喝酒,喜欢把自己放逐在影碟里。她在身边。 他拿了两张。他笑着。她的善解人意。可以存起来。如果有事,可以派上用 场。 她收回手。这个会生活的男人。可以把一切都托付给他。父母说得对。我租 了影碟。《没完没了》,关于爱与关怀。 听说过。很想看。他说。放在哪里? 吃过再说。 可以一边吃一边看。他站起来,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它安静地等待有人拿起。 姑姑。扬扬高兴地喊着。他看到了虹烛手里的苹果。红富士。她逗着他玩。 真乖。再叫一声。 还是你这里好。我来过两次之后,就一直想着。这才是女人过的生活。悠闲 而安静。 好吗?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以为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喝酒吗?我这有上 好的葡萄酒。百年张裕。 葡萄酒?很久没喝了。我倒是想起来。初三毕业的时候。你,我,还有好几 个人,一起喝酒。六七年了。过得真快。 家长是不准咱们喝的。偷偷摸摸。你一杯我一杯。虹烛笑着。想着往事。 吴燕看着虹烛拿来酒,斟满。红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激荡。像血。她端起。 透明的玻璃,一览无疑。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酒是一个好东西。 那时候,说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长大。谁也不能再管我们了。多么美好的 时光。一去不复返。 你还记得张锐吗?就是整天追你的那一位。吴燕问。 张锐。如果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提他干什么?你在哪里见过他吧? 吴燕笑了笑。我在北京见过他几次。他的家全都到了北京。现在是某个公司 的经理。混得挺不错。他问过我你的一些情况。你我都六七年不见。哪里知道什 么。他倒挺关心你。一直说有机会一定见见你。他还是单身。不会想到你已经结 婚了。 你还关心这事。这倒让我想起来,你是喜欢他的。他只是不知道。为这事, 你我没少吵架。 占着茅坑不拉屎。 对。就是这句话。你不会是还想重温旧梦吧?虹烛看着她的脸。那张脸上, 有一丝的变化。她把什么事情藏在了心底。 妈。我喝。扬扬把手伸向了酒杯。 乖。好儿子。咱们吃苹果。吴燕用右手抱好孩子,左手拿起酒杯,一口喝干。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有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儿子。 如果愿意的话。虹烛仔细地观察着吴燕脸上的表情。她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 些线索。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吴燕看着孩子。淡然地。孩子正抬起头,看着母亲的嘴唇。什么才是理由呢? 她的心情变得沉重。长大了才知道。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要看着许多暗中的无 数眼睛。他们时刻在窥探你的一举一动,找出些谣言的把柄。 虹烛仔细品味着她的话。为自己斟满酒。在这里是这样。这个小镇,一个晚 上就可以传遍。 吴燕笑了笑。也许吧。不过那是十五岁的事情。藏在心里的。 只有在寂静的夜里。想想他的好。虹烛说。她陷在两个男人之间。 你在嘲笑我。张锐不也是这样吗?不是我一个人。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心安。 对别人的追求。 当你抱着孩子,喝着酒。你应该感到满足。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心 情。现在是美好的。虹烛说着。对着她。却好像是对自己说的。都是无助的女人。 什么都不能忘记。发生过的,和即将发生的。 我是高兴。当我知道,我看到一个男人,还有那种心跳的感觉。吴燕自己先 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心事。 心跳,紧张,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需要。 你也有这种感觉? 姑姑。我喝。扬扬看着虹烛。一双湿湿的漆黑的眼睛。她把酒杯凑到他的嘴 边,让他舔。 甜。姑姑。好。还要。 吴燕冲她摇摇头。 扬扬,乖,不喝。 喝。 不喝。 姑姑,坏。 虹烛笑了起来。男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