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仨的文凭 我们弟兄三人的名字分别含有一个月、阳、星,名字中寄托着父辈对我们的希冀。 我们哥仨都有一本红彤彤的文凭,而且还是一所大学的一个系、一个专业。 大哥的中学时代,还是那风雨飘摇的十年,虽说也是书声朗朗,但在学校里也没学 到什么东西。那时我们家是典型的“黑五类”,推荐上大学的份儿自然是与大哥无 缘,久卧病榻的母亲长吁短叹,思索好久之后,决定让我和大哥学门手艺,那时我 还没有上学。于是在黄河岸边的那个荒凉的孤零零的小学校里,就不时地传来脚踏 风琴、二胡、扬琴的乐声和我们稚嫩的歌声。 当大哥的乐器学的日渐纯熟的时候,一声在十月里炸响的春雷,将万物复苏。七七 年,高考恢复了。那年我刚刚上学,妈妈把我们叫到床前,很动情地说:“现在有 机会了!爸爸、妈妈好希望你们能上大学!”从那时起,大哥潜心苦读,父母陪他 一遍又一遍地补上一课又一课。终于在七九年,大哥“金榜题名”,我们全家都沉 浸在莫大的幸福之中。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的老校长,拿着通知书奔跑着,在离我 们还有一里多路的地方,狂喜地大叫着“考上了!考上了!”闻听此讯,久病卧床 多日的妈妈竟奇迹般地下床站了起来,喜悦的泪水挂满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脸颊。四 年后,大哥有了他的文凭。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他又来到了省城的一所有名的工业大学进修电子和计算机,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巧合。 大哥上大学后,我心里就有了一种优越感。我觉得上大学似乎是天经地义,我天生 就应该有一张大学的文凭。事实上,我高考的时代,已经是千军万马挤上了一条独 木桥的时候,上大学,拿文凭,几乎是所有孩子的唯一出路。刚上高中,精神上的 压力就非常大。受过高等教育、为人师表的父母也想让我有一张文凭,但又不忍心 看我背上巨大的包袱,于是就从精神上给我“减负”。三年的高中生活,父亲几乎 在每一个周末都陪我看电影,那几年父亲尽可能地给我订阅报章杂志 ,有时母亲就 鼓励我给报纸投稿,竟也有几篇被印成铅字;那时我房间里,那架破旧的脚踏风琴 也几乎天天奏响;父母还经常鼓励我参加一些大型的课外活动,我记得有一年,我 还获得过一次地区级的演讲比赛的第一名;这些对一个经年生活在偏僻农村的我来 说,都是莫大的荣耀。我真的十分感谢父母为我苦心营造的这种环境。中学时代, 我几乎就是在这样一种轻松优越的气氛中度过的,我的高考也就是在这样一种几乎 没什么压力的情况下结束的。高考结束后,父母也曾很小心地问我成绩如何,我胜 券在握地说“肯定能上大学”。 于是几乎就是顺理成章,我拿到了通知书,展开一看,是省城那所有名的工业大学, 电子系,和我的大哥一样!就这样我有了自己的文凭。 三弟上学时,我们家的环境是最好的了。上完初中后,他考上了一所电力技校。参 加工作后,父母经常督促他再学习,也许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不久,他又来到 了济南,又进了那所工业大学的电子系深造。于是,几年后,我们哥仨就都有了一 个学校、一个专业的文凭。 我记得有一年,我们三个和父母聚在一起,看着猩红的文凭,感慨万千。我们慨叹, 是父母的呕心沥血,使我们有了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的基石;我们慨叹,是这一张文 凭,使我们张开了驶向彼岸的风帆。我们举起酒杯向父母祝福,父母却让我们把文 凭放好,和声细语般地对我们说:“放舟到社会中,扬帆到风浪里,去再拿回真正 的文凭来!” 父母一席话,胜读万卷书。我们哥仨将文凭放进抽屉,一切从头开始,认认真真为 人,踏踏实实做事。几年下来,虽不能说事业有成,却也都在自己的天地里有了一 番作为。记得有一年,我们重返母校,老师让我们汇报一下现在的成绩,我当时使 用了一大串的排比:我们哥仨,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都能在电脑上运指如飞, 都写得一手好文章,都弹得一手好琴,都是单位的技术带头人,专业都是自己的拿 手绝活。老师听后大笑,良久不语,最后沉吟道:“这才是你们真正的文凭!” 戚爰阳 二00一年十一月十四日于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