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我们终于到了一间破旧的酒巴。 的确又小又破旧。 这破酒巴叫何名,尽管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不知道为何,我会把它的名 字遗忘了。或许,它的名字普通的没对我的脑神经有任何刺激性,于是,丝毫没有 印象。 他们的庆祝会位于三楼。他们把酒巴的桌子都全撤掉,空出了中间很大的空位, 而两旁全部摆上胶凳。一踏进,里面便是吵闹。 那些人拿着麦克风,一边介绍自己,一边唱歌,而坐着的人,便是不停的欢呼, 拍掌。 每个人走到中间,拿起麦克风的时候,都先自我介绍,然后,两旁的人都会欢 乎着,“唱一首,唱一首。” 然后,拿麦克风的人,便开始唱歌。 奇怪的是,每个介绍自己的人,都是来自于外地,而没有一个是本地的。在我 听到的来说,很多都来自广东。这让我感到很疑惑。 随着主持人的口令,场面开始改变,他们说,要上洗手间的请尽快上,因为宴 会马上要开始。 我本来也打算上洗手间的,但是,那恶心的厕所,让我无法靠近,于是,我选 择了放弃。 回到座位上,那些员工开始欢呼。大概的看来,应该也有两百多人。人数,还 在陆续增加中。 有一位女士突然被围拢的众人一边随着主人持口令的节奏呐喊,一边把那名女 士抛在半空中,动作一直持续,一直的持续。 我问张庭,那些人怎么了? 张庭说,据说那位女士升职了。他们在为她高呼。 升职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也值得与众同乐。但是,他们的呐喊与及把那名女士 抛于空中的动作,也持续的太久了吧?那种持续让人心寒。那种,不是一般人会有 的持久力。十几二十分钟过去,他们仍在高声呐喊,仍在抛着那位女士。我不仅心 寒,而且开始担心。 我开始为那名女士担心,看着她一直被抛在空中的姿态,仿佛就快要断气了。 我不解的问何球,他们为何要抛那么久呀?那样下去,那个女的会不会死呀? 他们开心嘛。何球说。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那帮人的高喊中离开,我看到何 球与张庭仿佛很享受于这种气氛下,相反,我却感到非常的压抑。 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这些人,不喜欢他们的呐喊,不喜欢他们那样抛着一个 人。我不断的催促着张庭快点去拿证,我不断的跟何球说,我们走吧。但,他们都 想尽办法把我留下。 他们说他们办的宴会很有趣,很开心。我压根儿不觉得何趣之有?何乐之言? 终于,他们的呐喊停止了,那位女士也平安的到地了。有人把麦克风交给那位 女士,那位女士开始介绍自己,然后开始唱歌。 在这宴会中,我竟然碰到我很多我们同乡的老乡。阿飞父子,阿乐,阿明两兄 弟。 我问何球,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何球说,可能过来凑热闹吧。 我开始想,难道这个是征召外地人开的宴会?不然为何全都是来自外地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重头戏逐渐开始。而我,不知道是因为压抑的关系,抑或是 什么,总觉头晕晕的,赤赤的。 以下进行的事情,排场很大。所有穿着白衬衫与打领带的小领导都站在门口列 出一条道,而高呼声一起,花筒一拉,漫天纷飞着五色绸带碎片,而一位光头的,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士从员工们列出的一条道中跑了进来,人们开始不断的欢乎, 不断的呐喊。随着男士跑到了中间,他们也围了上去,围着男士持续的高声呐喊, 将近二十分钟。 随后,人们开始四散,坐回原位,那位男士开始介绍自己,然后讲自身的经历, 这个男士似乎是他们这些人的头头,也就是创始人。他来自广东化州。他演讲着他 的创始到失败,到成功。人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而这位头头说到最后,开始表达 的越来越模糊。或许,是因为我并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做的是什么,所以 听不懂。 将近四十多分钟,他终于演讲完毕,他总结了所有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他 说,他只有在这里,才有如此的成功,才有如此多的呐喊声,掌声,才有如此的成 就感,他已经功成身退了,希望在坐的诸位也会努力走到他这里。 随着他演讲完毕,他开始唱歌,然后离场,人们开始非常崇敬的上前与他握手, 与送别。 我又问何球,我们走吧。 何球又推说,问张庭吧,叫他向那个人拿了证,再走。 何球推给张庭,于是我便问张庭,张庭说宴会才一半就走,很不礼貌。再坐一 会吧。 我感到头很晕,有点怪怪的感觉。我跟何球说,我想上洗手间。 何球叫我去酒巴那里的洗手间。 我说那个洗手间太恶心了,我不去,我要去外面的。 拗不过我,于是张庭与何球只能带我到外面去上。我的固执往往使我非常坚持 我的决定。 张庭还在说,外面很难找洗手间,就去上酒巴里面那个吧。 我说,我不上那个,要不,我自己去找,你们在这里吧。 我逐点的不耐烦。 阿基跟在我们的后头,我们出了酒巴后,我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张庭说在酒巴 楼下等我们,他叫阿基带我去洗手间,何球跟随。 去了洗手间回来之后,我又问张庭,走了没有? 张庭说再上去坐坐。 我说,我不去了,你去拿了证给何球,我跟他先回去。 张庭说,那我们上去拿证,跟人家打声招乎再走吧。 我还想拒绝,但张庭又唠唠叨叨的说了几句,后来我还是跟了上去。 上去之后,第二个被迎接的女生陈婷刚好被员工人呐喊完,此刻正在演讲。因 为场面的肃静,我又被张庭他们拿回座位上坐下。他们说,听她讲完我们就走。于 是,我又忍耐的等待着这位陈婷女士说完。 但,正因为这位陈婷女士的演讲,我的怀疑才真正的成形。真相才被丑陋的揭 开。 我或许是很冲动的人。 我或许是反应很迟钝的人。 但,我并不至于愚蠢到那种无可救药的地步。陈婷的演讲,讲述了她自己从一 个幼儿园的老师到一个成功的传销领导的过程。 她讲述了她被骗的经历,到她接受欺骗的经历。 从她这段讲述中,我能够听出,她与那位头目都有再三强调的一件事情,那就 是,他们这个组织,不受法律约束,就是贯输给听众说,不要怕警察,他们在做的 事情并不是犯法,所以警察没权捉他们。 还有一件她强调的事情就是,欺骗家人亲人朋友并不是罪孽。或许,被你们家 人知道了你们所在的事情,他们并不了解,并不同意,或许会骂你们,恨你们,但, 不要在意,当你们成功了,赚到了钱,很风光的回家,他们还是会原谅你,不管看 在钱抑或是亲情的份上,他们都会原谅你,爱你。 很荒谬!真的很荒谬!我听不下去了,我叫何球走,可是何球又开始左右而言 他的又推给张庭,而此刻的张庭正在凑热闹的眼那些员工一起欢呼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为陈婷欢呼,为她送别。 我走过去,叫张庭快点叫人拿证给我们,然后,我们就回去。张庭说好,然后 就没入人群中。 然后,我见到阿飞的爸爸。他的表情很没重,郁郁寡欢。我跟他说,我们走了。 他突然很阴郁的说,走不了,走不了。 他的话吓了我一跳。我感觉他仿佛要带给我某些信息。脑筋开始纠结着。我有 种要夺门而出的感觉。 我开始寻找张庭的身影,他并没有真正的去跟人拿证,而我审视何球。何球仍 在享受着这宴会的气氛,我跟何球说,我们先走吧。别等张庭了,一会叫他拿了再 拿回去吧。 而何球说,再坐一会啦,一位一起走。 何球的这次回答,不知道为何让我生恐。传销的概念逐渐包围着我。我本不相 信何球与张庭已经掉起进这个深渊中,但,他们对我的敷衍,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我不耐烦了,他们三番四次的拖延。我脾气开始颇为烦燥。我生气了。我说, 你们不走,我走。话落,我便毫不犹豫的离开。 何球见我要走,便马上叫住了张庭,随后还有阿基,三人一起追上我。 到了楼下,张庭接着我,等一下啦。 我烦躁的说,到底要不要走? 或许,他们已经知道我已开始怀疑了。于是,张庭说,走啦走啦。 我说,那我们回去拿东西。 他们听从我的开始往宿舍走。就在这一刻,我的心有八成已接受了被骗的事实。 他们居然说走就走,刚才一直在敷衍我说要拿证,现在他们就此空手而走?这样的 行为很明确的表露着,他们一直为他的初头的谎言,一直不断的圆谎中。 虽然已有八成接受了现实,但是,还有两成的不确定,仍在搅拌着我的思绪, 我的怀疑,与猜测。 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并不是带我回宿舍,而是带我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来到一个旧房子,张庭与何球叫我进去,刹那间,我的恐惧来得无影无形。 他们太过于诡异,不管是他们的行为,抑或是他们面上那狡猾的笑容。 本来我应该相信他们不会害我的,但是,就像那个陈婷所说的话,人不为已, 天诛地灭,自私是人的本性。因此,我开始害怕了。 我在想,他们叫我上去那里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在进行? 张庭与何球见我没有动,便折回来问,怎么了?进来吧。 我说,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张庭说,我进去拿点东西,很快的,一起进来吧。 我坚持说,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我的口气已表达的很明显。那是很明显 的怀疑。 张庭说,你怕什么。我的宿舍在上面,我在这里住的。上来喝怀茶吧。 我不去。我坚持的说。张庭开始原形毕露了。他之前说过,他住机场那边,但 现在,他又说住这里。我的话,他与何球面上那种诡异的笑容,让我更为之生恐。 这一刻,我已是九成五的接受了事实了。我带点被出卖的笑容说,你们在搞什 么?是不是在耍我?一场老同学,一场同乡,一场堂兄妹,你们不是这样耍我吧? 你们到底有没有开店? 张庭与何球笑了笑,那种笑容特为刺目,与让人生厌。 张庭说,我们怎么了? 我说,你们很古古惑惑的。 张庭说,进来吧进来,我们跟你聊一下。 我不进,有什么在这里说。我说。 拗不过我,张庭说,好吧,我们带你回去何球那边。 好呀,那我们回去拿行礼。我说。我纯粹想拿回我的行礼。虽然思绪中已做好 了一百个可能性的想法,或者,我可以弃行礼不要,在事情不对劲的情况下离开, 但是,我有点不舍得我的行礼。 阿基去帮她拿行礼,我们去那边坐车。张庭支开了阿基,又开始带我兜圈子。 他一会说去这边车站坐车,一会又说去那边车站坐车。我开始不耐烦的跟他们 摊牌了。于是,他们才带我到一家生意很冷淡的超市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之后跟 我摊牌。 在他们还没开口之前,我便想起了我的手机,我便向何球取回,何球也没考虑 多少,便把手机还给我。 之后张庭说,我们告诉了你,可能你会恨死我们。 我说,只要你开门见山的说实话,我不生你们的气。 那我先告诉你,何球是骗你上来的,我们没有店。张庭说。 何球说,真的很对不起,云姐,骗你是我们的不对。 虽然我已有九成五接受了事实。但,从他们口中确认了之后,我还是僵了一下, 不过,在真相被揭开之后,不知为何,我反正轻松了。我不用再猜疑了。不用再折 磨我的脑细胞,战战兢兢的去观察他们了。 心性学家素黑说过,与其让真相痛苦的纠缠自己,倒不如,乐于接受,得以冷 静。当你打开自己,去接受你原本不应该去接受的事情,你不再是你;当你透明的 让这些事情穿过了你,随之而离开,你还是你。 我欣然的接受了他们对我的欺骗这个事实。我并没有大吵大闹,我特显平静。 思绪瞬间在脑中变化万千,选取了方向。 素黑曾经说过,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其中一个不同的便是,在三秒中,男人能想 到的事情或许只有三个,但女人并不如此,女人可能在短短的三秒中,想到了一百 种甚至更多的可能性。这是因为对于思想,女人更加细稚,更加猜疑。 是的,在得到他们的答案,我欣然接受的同时,也在脑海中有了决去。离开的 决定。或许,我的结果是回家,但是,在这回家的过程里,我还可以去其他的城市 里转一转,然后再回去。 想法落地成形,随之成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