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thing will gone Everything will go on 直到2004年的7 月15号,我走过纷繁嘈杂的广州火车站,在宿舍放下行囊,看 着窗外昏黄的天空,怔怔地坐了三个小时——身旁另一张床上,我的广西室友睡得 正香。我一直到踏上广州,还像在云雾里飘着——我的运气好得可以说是传奇,我 们上届扩招,单位,特别是媒体人都满了,系里的同学在疯狂地找工作,骑驴找马, 有去乡办企业的,有去小城市当狱警的,还有几个四眼竟然当了兵。我那50块钱一 份的简历在被若干家报社无声无息地吞掉后,竟然收到了某求职网站转发来的一份 通知——我被广州一家日化企业的综合管理部门录取了! 根据公司给我的E-MAIL,我是公司人事部直接录用的,没有试用期,在公司前 台报道后,我还有一个星期的自由时间供我熟悉这个城市——这段时间寂静的教我 害怕,我每天匆匆地下楼,有时候甚至忘记了和唯一的熟人(广西室友)招呼一声, 吃上一份5 块钱的盒饭,然后上楼,捧着一本企业管理的书诚惶诚恐地看着,等待 着正式上班那一天人事经理的考核。当时的我,完全隔绝于这个花哨的城市——我 怎么也不会想到三个月后,我就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个城市醉生梦死的夜生活——每 天下班和同事消夜,泡吧,和各色小姐调笑,借助酒精和人民币的威力,在他们麻 木的身体上发泄着空虚。 2004年9 月中旬,我来到这个城市整整两个月。这天夜里,我和几个同事在芳 村酒吧街喝酒玩闹,凌晨两点,我们放肆的醉梦被五六十条手持长棍、消防斧、铁 管大汉惊醒。同事中有人喝高了,多了句嘴引来泼天大货。我们在一片打砸和喊叫 中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两个同事头被打破了,一个耳朵查点被削下来,广西同事的 鞋子跑掉了,我的头在酒精的作用下不断地炸疼。 我们几个人狼狈地站在街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城市黑夜的寒冷和残酷— —鲜血和死亡随时就可能发生在我眼前。广州,2004年9 月的某个凌晨,我把一把 鼻涕擦在西服袖子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完了,仅仅是五个小时。四个小时后,我又穿着整齐地出现在了公司,黑着 眼圈和同事们一一招呼问好,中午吃饭时,甚至绘声绘色地指着报纸向女同事描述 起昨夜我是如何在暴徒的刀棍下鹞子翻身踏雪无痕。 “人生就是如此啊”,我忘不了张艳说的那句话“世上男男女女,无非买X 卖 X ,你娃娃现在没钱买,就得夹起尾巴做人”。说这话时候的张艳已经变得十分淫 荡了,毫不避讳地和我比较起他的香港“老公”和肖斯文的床上工夫。 2004年的8 月份,在广州炎热的街头,我看见了世界上穿着最性感也可能是最 无耻的孕妇——我的同学张艳,那个曾经胖乎乎的纯洁女孩。 我和她的见面实在是偶然,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惊讶,慵懒的脸上似乎还要昨夜 牌桌上的残妆——却掩不住久经世事的沧桑——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 道她比我晚半年出生,然后早半年来到广州。 张艳和我说,她现在和一个香港人交往,那人给她房子住,给她零花钱,她在 为这个男人生孩子——我沉默了,心里憋屈地想哭,找不到话头,支支吾吾的指着 她的肚子问肖斯文。 张艳听我才说到这个名字,就夸张地笑了——她笑弯了眼睛笑弯了腰,骄傲地 抚摸着肚子对我说:“你见过煮熟的豆子还能发芽吗?” 至此,我才知道马杜罗那一脚彻底地废掉了肖斯文——在放假前的三个月里, 肖斯文脸色铁青,彻夜彻夜地不回宿舍。有一回,老二还在厕所惊奇地发现了“月 经”——现在想来,那是肖斯文的血尿。 人生其实就是有那么多巧合啊,轮不到你不信就招呼到你头上来了。我常常想, 要是肖斯文的老爸不凑巧碰到他统治下的暴民一起坐牢,他也许不会那么难过那么 糊涂;老二如果不是凑巧提出要药,苏琳也许就能逃过一劫;马杜罗那一脚要是稍 微偏一点,肖斯文现在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可是生活就是这么凑巧。我还常常 想,如果我不是因为那次集体活动认识苏琳,那会怎么样呢?如果不是那次失恋, 碰上了卫婕一起喝酒又会怎么样呢?还有徐琴,想到那次火车里的巧遇,我忍不住 淡淡地笑了——我都快要忘记那个温馨的名字了。 2004年7 月22号,我第一次正式上班。在新的办公桌上惶惑地坐了一天,手足 无措。临近下班时分,人事部郝经理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 这是一个30岁左右的职业男人,西服的领带打得十分精细。白色的脸颊不是胖, 却好像累得有些浮肿。价值不菲的金边眼镜似乎要在上面勒出血痕来。我忐忑不安 地坐在他对面,任由他用疲惫的眼神翻着我的简历,不咸不淡地问了几个公司杂物 管理的问题。直到他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在关门的时候,被他叫住了:“汪平,等等。” 声音里有南方口音,但却不是一贯的命令语气。 我站住了,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长出了一口气,摘下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一半欢喜,一半忧伤地 问道:“徐琴,她还好么?” (全文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