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猫之家 作者:童月 家里猫口是人口的两倍,人两名,猫四只,一只不太纯的白色北京猫,三只 土猫。按年龄顺序,它们分别叫小咪、阿波罗、潘多拉、小树熊。先生说,家里 像非洲大草原,行走时一不小心就能惊起一只休息的动物 小咪身世凄凉:幼年流浪于暨大校园,被学生捡到送入我家,见她年齿虽幼, 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我不怀好心,当即留下,准备收做猫儿子的童养媳。儿 子也是土猫,但土得纯,购于北京万泉河早市,25元。一路携来广州,火车上有 人惊叹:没见过这么纯的狸花猫。儿子本叫咪咪,小咪一到,他即升级为大咪。 先结婚后恋爱,这对夫妻连打一个月,多起流血事件,毁坏杯碟无数。一个 月后,天下再也找不出这般恩爱的猫夫妻。家中高朋满座时,它们旁若无人,在 书架顶上自顾自拥抱、接吻、舔毛,哪管下面一帮俗人。先生本不爱猫,见此情 此景,拿大咪自比:大咪让小咪枕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姿势肯定难受,可他忍着, 让小咪睡得舒服点。想想咱们当年在火车硬席上…… 小咪笃定是贤妻良母,一日,先生起床,刚开得卧房门,就被小咪狂叫着一 路向书房拖去。心知出了什么事,进去,只听大咪叫,不见大咪影。找寻多时, 方知他掉入书架和墙壁之间20平方厘米左右的夹角。 多人劝我为猫节育,总有不忍,怕他们生命残缺。犹犹豫豫之间,小咪有了。 反倒是从大咪身上先看出来的,大咪本爱牛奶,那些天,他紧着小咪喝,自己闻 也不闻。没几日,小咪的肚子鼓了起来,人也变懒。 小咪生下四只小猫,个个像足大咪,取名F4,其中一身杂毛,且杂得没规律, 形不成花纹,脸部一半黑一半白的一只,名唤道明寺。受过几次惊吓后,小咪把 家从书房搬到卧房床下。掀开床罩,常见大咪打横卧在外面,猫视耽耽,护卫小 咪在里面哺乳。偶尔花泽类或美作爬到他身上找奶头,他不生气,只换个姿势躲 开。 那是小咪幸福一生的顶峰,欢乐不肯停留,哪怕对一只无所欲求的猫。灾难 到来,先是西门死于腹泻;接下来,花泽类和美作相继离家独立生活;道明寺最 丑,满三个月才被先生的一个朋友收养,但那朋友显然无法对猫负责,一日听他 抱怨道明寺随地大小便,追问之下才知道他竟从来没买过猫沙。不久,道明寺失 踪,追随一只大黄猫。半年之后,方从一本宠物杂志上看到,那种花色的猫竟然 是有讲究的,唤做玳瑁色。 不忍心再看猫夫妻失子痛,花350 两银子为它们做了绝育。日子渐趋平淡, 他们依然亲热着,但不如以前那般“浓得化不开”。大咪越来越懒,卧在地上, 用脚推他都不肯起,开玩笑说:拿大咪来拖地好了。小咪却一日一日和我亲,进 家头半年,为避免大咪吃醋,我一直没主动抱过小咪,此时,她闲来就往我怀里 钻。 2002年12月24,大咪出事了。扒开窗子出去四小时,回来开始便血。送去广 州最贵的一家宠物医院,每天医疗费295 ,吊两天针之后,终告不治。 大咪走后,怕小咪孤单夜夜狂叫,我们让她进卧房睡,天冷,它缩在我的一 侧,整夜动也不动。几天后,她开始呕吐,辗转几家医院,有的说是普通肠胃炎, 有的说是猫瘟。带她吊针回来,路过葬大咪的花坛,忽然间无限心酸。我对大咪 说,你是不是想让她过那边陪你?我知道那边冷,可她早晚会去,十几年时间睡 一觉就过去了,你不妨等。 养宠物是件注定伤心的事,十几年的寿命对几十年的寿命,总脱不了生离死 别。 几日后,小咪好转。 阿波罗与潘多拉身世单纯,没有故事。一个学生把它们从天桥猫贩子那里买 下,喂药、喂鱼,救了两条半死不活的小命。房东有洁癖,掷下禁养令,她抱猫 痛哭,想到天桥上再卖掉,但买主必须有本科以上文凭,月入过三千。我博士学 位、月入三千以上,于是她将猫送我。一个月后,再来探猫,猫见她便东奔西跑, 一个个躲入橱柜下面不出来。这一个月,吃爱慕斯幼猫猫粮,认小咪做干妈,每 日空叼她再也不会出奶水的乳头享受母爱,他们乐不思主。 阿波罗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猫,渴了会开饮水机,再跳下来舔水喝。有次过 了头,放光半桶纯净水。 小树熊,又是一只流浪猫,捡于暨大校园。准备检查性别时方发现:他没有 尾巴。如果猫说人话,不知会讲出一个怎样凄惨的故事。没了尾巴,也就没了1/3 的猫样,卧倒如狗,跳跃如兔。有人想要他去捉鼠,先生说:他没尾巴,平衡不 好,捉不到鼠怎么办?留着吧,三只猫是养,四只猫也是养,好比来人添双筷。 如果他们是人,这身世足以拍成40集连续剧,可他们是猫。此刻就在我的房 间里,追打嬉闹,踩键盘玩鼠标,唯恐我写下糗事一箩筐。此刻就是他们的Happy Ending,且不去想,还有漫长的十几年岁月,将有怎样的命运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