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解脱 “等一等!”眉婷忽然叫住了他们,“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直面着‘ 她’:“你后悔过吗?这1 年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她的孤苦无依、肝肠寸 断?” ‘她’的脸色更白了。 眉婷却转过头去,“还有3 个月我就要结婚了,2 天前却查出了白血病。我 也曾经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我的父母,就为自己的软弱感到十分羞愧!就算 我难逃一死,就算我免不了会让他们伤心,我也要把这种痛苦降到最低!也许现 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可是我想问你,你可以从文静的痛苦中感到快感,你的母 亲能吗?她的痛苦谁能治疗?” ‘她’彻底呆住了,眼中的鲜血缓缓流下。 无常也在看着眉婷,甚至忘了嘴里的口香糖,他拍了拍呆立的‘她’,道: “好啦,走吧。”忽然转头对眉婷做个鬼脸:“好好看着那个小妮子,别让她再 闯祸了―――” 空气中传来难以察觉的爆破声,2 个‘人’瞬间消失,眉婷一时回不过神来, 忽然耳边一声轻笑:“这个无常,又叫判官伯伯‘老判头’,看我哪天告他一状! 嘻嘻!” 眉婷回头望向依依:“无常?真的有无常?!” “是啊,他是冥界的高级鬼差,”依依歪着脑袋想了想,“本来这种小事还 烦不到他,哼,一定是神道让他来盯着我,所以撞上了。”她见眉婷还是一脸的 糊涂,又道:“其实无常哥哥还是挺好的,常常在暗中帮我的忙,不像那个死神 道―――” 睡着的文静身子动了动,滑倒在沙发上,却仍然睡得香。依依和眉婷都住了 口,怜惜地望着她。 一缕阳光终于唤醒了许文静,她睁开眼,又马上皱起了眉,把眼睛眯起来。 她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好一会她才想起 来,原来是在眉婷的公寓里。果然,眉婷微笑着出现诔棵趴冢骸盎共豢炱鹄聪 戳常俨怀栽绮停颐? 个都要迟到了!“ 文静喝着眉婷准备的牛奶,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下:“昨晚我好象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 眉婷不动声色:“她是谁?说了些什么?” “苏宁,那个跳楼而死的女孩,她说―――”文静露出茫然的神情:“记不 清了―――眉婷,下午我想请假,行不行?” 下班的眉婷在公司门口见到了一脸严肃的文静,眉婷什么也没说,只道: “我请你吃牛排!” 2 人又到了那家餐厅,凭窗而坐。文静欲言又止,眉婷却摆摆手:“吃完再 说!” 一通猛吃后,文静感觉踏实了许多,转着手里的小勺,咖啡的香气渐渐蔓延, 沁人心脾。 “我去了苏宁家,”文静突然说道,“总觉得,昨晚苏宁想对我说些什么, 可惜我没听清楚,所以我去了,去了才能安心。苏宁的母亲还住在那里,可是她 已经一点也不认得我了,口口声声叫我‘小宁’,还拉着我不放。照顾她的保姆 告诉我,她一直糊里糊涂的,看见年轻女子就以为是她的女儿。而她好象也没有 什么亲人了,这1 年来,都是阿伟在照顾她。”她看着眼前袅袅的烟雾,有些出 神。“他会这么做我倒并不奇怪,阿伟本来就是个好人。 “我们正说着,这么巧,阿伟竟然就来了。那一刻,真是恍若隔世,不过我 们2 个都很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和尴尬,好象这样的重逢是预料中事。我 们安顿好苏宁的母亲,又出去聊了一会,我终于了解了一些当时并不知道的事情。” 她重复了苏宁的遭遇,又续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的苏宁是那么惨,也不知道 她和阿伟之间的是是非非。阿伟说的对,我们2 个害死了她,如果当时我能更耐 心一点,阿伟能更坦白一点,我能更宽容一点,阿伟能更果断一点,我们是可以 帮她的,她也就不会死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眉婷叹道,“不过你们也不必过于自责,说 到底是她自己的选择,其实她也有很多机会挽救自己,‘如果’她没有负气与阿 伟分手,‘如果’她没有轻率交友,‘如果’她能报警求助―――可惜,这些也 都是‘如果’!” 文静咬了咬嘴唇:“阿伟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也很努力 地去做,可是苏宁死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并不了解应该怎样负责;他觉得自己一 错再错,他曾经懊恼得也恨不得自杀,可是苏宁母亲的痛不欲生提醒了他,他的 责任还没有完。这一次,他不再犹豫,没有动摇,从那以后,苏宁的母亲也是他 的母亲!”文静目光闪动,“坦白说,那一刻我被他深深打动,也明白了为什么 这1 年来我会每夜恶梦!至少他敢于坦然面对,而我,只是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 惶恐愧疚,甚至不敢去探究事情的真相―――”她说不下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等她平静下来,眉婷问道。 “我会去照顾苏宁的母亲,”文静目光清澈,“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唯一 可以为她做的事。我想昨晚的梦一定就是她想告诉我一些什么,如果在梦里能再 见到她,我会对她说‘对不起,不过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的母亲’,我也要 告诉她,今生已经错过,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成为姐妹!” 眉婷端起咖啡向她一敬,2 人未交一语,却会心一笑。 放下咖啡,眉婷忽见窗外的路灯下赫然出现了苏宁与无常,苏宁白衣黑发, 凝如雕像,无常却在她身后猛啃一个汉堡包。眉婷悄眼看看文静,发现她一无所 觉。 苏宁对她们凝视良久,忽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们消失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