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乐园 有一段时间我曾经非常努力地试图能够写出象《东京爱情故事》那样经典的爱 情小说,希望可以在我的小说里将完治和莉香最终的遗憾补上。 我将笔尖触及至我认为最纯真最浪漫的领域,编造出了一个个以大团圆收场的 爱情,我想从中找到一个让我可以笑着流泪的故事。可是,在那么多没有任何遗憾 的故事里,我竟连半个都找不到!字里行间里总感觉象缺少了点什么。我怀疑,我 曾引以为自豪的灵感源泉已经完全地干涸了。 怀着一丝恐惧我决定到网上去寻找另一个源头。网络的天空无比辽阔,或许不 久以后已经消失的莉香和轻舞飞扬会出现在我的笔下呢? 认识天龙始于他的一张贴子,他说他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莉香那样的女孩子, 可以那样毫无保留地为爱付出。他认为现在的女孩都太现实太任性,永远无法达到 小说里的境界。最后他还大骂完治是个傻B,在“傻B”的后面用了一个括号说明, (我本来不想骂粗话的,可是他实在是太令我生气了!所以我宁愿自毁形象也要重 复一遍: 永尾完治是个大傻B!)。如此的率直、坦白,真的是很可爱。明明认定 了莉香是虚构的人物却又将完治当成了现实中的懦弱男人来痛骂,我想他顶多十八、 九岁,只有这种年纪的男孩才会有这种激扬的表现。这是我对天龙的第一印象。 一时贪玩我便回复了他,信里只有一句话:我是莉香,你是完治吗? 我仍然绞尽脑汁地进行我的创作,日夜颠倒的工作让我把天龙和那封信丢到了 爪哇国。我不停地敲击键盘然后睡觉,此外没有任何活动。我的电脑里存满了姣情 的垃圾。我失望极了,不知所措。我决定写一封信给远方的朋友,希望她可以帮我 出出主意。 找开信箱,跳跃着的五个小红字让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整理积压很久的来信, 天龙的信夹杂其中,“我们现在都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里,你是我的莉香,我是你的 完治。现在生活中无法实现的,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尽兴而为。我不是爱幻想的人, 可我需要一个精神乐园,一个你也同样需要的乐园。我们都尽量做得好些吧,因为 我们都不愿意失望。”精神乐园?是的,我正在寻找。天龙的措词很凌乱,有别于 以前那张贴子的风格。他的建议看起来还不错,我想他是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 因为他坚持永尾完治是个傻B, 于是我不得不称呼他为“天龙完治”。虽然这 一点与原著有些不符,却丝毫无损我们在精神乐园里的谈情说爱。我们各自构想出 一幕幕美丽的场景,我的灵感忽然如泉般涌出。那些浪漫根本不用费尽心力地去寻 找便可信手拈来。 我的电脑里开始存入我和天龙完治的点点滴滴,它们美丽而引人入胜。我常一 遍又一遍从头至尾地翻阅,内心充满欣喜:我又能写出不是垃圾的文字了。 除了每天一封E-mail,我们还喜欢在OICQ的聊天室里约会,那里有很多有趣的 动作命令。有一天我们互相告别的时候竟同时使用了同一个命令:莉香(完治)依 依不舍地望着他(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我的意识猛地跳到了《东京爱情故事》 里的那场戏:分别时莉香要完治不准回头,两人往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可完治后来 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想看看莉香离开的背影,于是等候在原地的莉香高兴地向他跑去, 然后他们深情相拥。脑海中我的脸代替了铃木保奈美,而远处的完治只是一片模糊。 走近了,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朝天狞笑,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 从梦中惊醒过来已是泪流满面,我不明白这个梦究竟想告诉我什么。我不愿去 猜想天龙的年龄、形象、职业或其他一切,这些都是些实在的东西。我的精神乐园 里,“天龙完治”这四个字就代表了永恒,一切美好的永恒。毕竟我又能写出些东 西来了,这样不是挺好吗? 三月五日是我的生日。早已经过了需要父母朋友点缀欢乐气氛的年龄,那天我 仍然一个人写作,然后在约定的时间与我的完治约会。我买了一个元祖的生日蛋糕 并庆幸没有人来和我抢心爱的水果夹心。我告诉完治今天是我25岁的生日,因为我 的精神乐园不允许我孤单地渡过属于我的节日。 完治为我送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带我到了一间充满所有浪漫情调的、 世界上最最豪华的餐厅吃考究的法国菜。我戴着钻石皇冠身着华服,水晶鞋告诉我 我已不再是灰姑娘。完治王子拥着我翩翩起舞……庆祝完生日以后完治开着一辆雪 白的劳期莱斯送我回家。到了门口他点燃一支美丽的鱼烛要我许下生日的愿望,他 说他会为我实现。 愿望?我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我希望什么?我不知道。我对他说,我要一 颗最亮最美的星星。 现在我的写作状态极佳,我不再刻意地去塑造新版的赤名莉香和轻舞飞扬,我 只是把我的精神乐园展示给大家看,没想到反应非常地好。我成了本城小有名气的 写爱情小说的专栏作家。读者的来信中多数询问:后来呢?我只能苦笑。后来呢? 我真的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一年又要到头了,我想出去旅行一次。天龙很支持我的想 法,他说芭堤雅的海很适合我,能带给我灵感。 我为专栏赶足了一个月的稿,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带着手提电脑到了无锡— —那里是“完治的故乡”。虽然我去了那里但是我绝不会出现在天龙的面前,因为 他是我的精神乐园,我不能让我的乐园瞬间倒塌。也许我去只是为了感觉他生活的 城市,想象和他的擦肩而过。 躺在宾馆的床上我告诉天龙现在我正在泰国,芭堤雅的海很美人妖也很漂亮, 我问他在哪里。他说等会儿和朋友约好去三凤桥吃饭,可能晚点儿还要去打保龄, 让我帮他摸摸人妖的胸部是不是有弹性。 暮色降临之前我开始象个游魂一样在三凤桥一带东飘西荡,吃完王兴记的馄饨 之后我打着的分别在各保龄球馆的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我觉得我真的感受到了他 的气息,那种不可明状的让我兴奋慕名。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回城后一切还是老样子,我仍然日夜颠倒地写作,只是把我的精神乐园关闭了 不再让大家参观,我害怕再写下去就会亲手毁了我和我的完治的一切。我希望能维 持目前这种状态,至少我们现在仍然在乐园里那样地相爱。 因为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每当弹尽粮绝的时候就希望能把整座超市搬回家。 我拎着沉重的大包小包站在门口,一边喘气一连摸索着钥匙,狼狈不堪。一个男人 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我帮忙吗? 真是谢天谢地!对于陌生人我是没有什么戒心的,老妈说我早晚会因此而死无 葬身之地。我始终以人性本善的理论来反驳她,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的。那男人帮 我把东西一一放在我指定好的地方,我感动得简直就快哭出来了。忙泡了一壶上好 的龙井请他在我的狗窝里小坐一会儿。他接过茶冲我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干净很漂 亮。 这个男人可能有二十七、八岁,穿一件蓝白格子的衬衫。白色的毛衣披在身上, 两只袖子被他打了一个结挂在胸前,显得随意、洒脱。这么一个出色的男人背后一 定有不少爱情故事,我想从他身上挖些好素材出来。于是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头衔 是某某报的专栏作者。 “哦, 原来你就是兔子。”他说,“我看过你的小说连载 《我的精神乐园》,期期都读。” “是吗?”原来是一个读者,那更好“下手”了,我的精神乐园不知把多少人 感动得淅沥哗啦的,“你想把你的故事也变成铅字印出来吗?象我那样。”我旁敲 侧击地诱惑他。可他却答非所问:“你真的到了完治的故乡吗?带着它?”他指指 摆在桌上的手提电脑。 “创作来源于生活。虽然我并没有象小说里写的那样在回来的途中遗失了电脑 并且与完治失去联络,可我确实是去了无锡。那你呢?有没有什么片断希望被写出 来留做纪念的?可以告诉我吗?”我仍在循循善诱,我相信他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那么生活中呢?你和完治的精神乐园呢?”他也坚持地答非所问,“你希望 你们的精神乐园成为现实吗?”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某个杂志的记者了,以这种形 式来采访我,说不定哪个兜里还装着小型录音机什么的。我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 访,所以一下子提高了警惕:“生活仍然在继续着!谢谢你的帮忙,以后有事就打 电话打我吧。”我婉转地下了逐客令。好素材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个。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陷在沙发里盯着我突然冲我微微地笑了笑,那是一种很 诡异的笑容,“要我在电话里问你人妖的胸部是不是有弹性吗?” “人妖嘛……”人妖?!我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这只是我和天龙的玩笑话,并未曾写入小说里的。他怎么会知道?“你……” 我指着他的鼻子,也许马上就快要晕倒了。“是啊,有没有?”他保持着那种笑容 站起来,拉着我的手。他刚好高我一个头,我仰视他那张英俊的脸带着无限怜爱的 眼神离我越来越近…… “许个生日愿望吧,我会为你实现。”这是完治在精神乐园里承诺莉香的。 ……老天!我想,我已经看见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