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两千 俞白眉先生一觉起来,到街上买早点吃,忽然想起来,面前熙来攘往的,竟然 都是另一个世纪的人了。这实在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成语说,恍如隔世,白眉 这伟大的一觉睡过去,就隔了一个世纪翻了一千年的大山啊——有生以来的所以记 忆,从此被码了个整齐,通通归入到二十世纪的图书馆里去作了典藏本。 ——你我生逢此时,真是运气啊。呵呵,想到此处,白眉不禁扬眉,对世人拈 勺微笑。 比较可惜的是昨天晚上的觉睡得太过平常,不很有纪念意义。原说是要和网友 们一夜聊到两千年的,可恨到了两三点的时候终于还是困了——没有顶住——浑浑 噩噩地就睡过来了。日后给子孙辈讲起来,这个得算是千年憾事。 两千年的太阳,和以前的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更毒了点,听说臭氧层已 经让我们糟践得薄如蝉翼了——当然了这个也不归我一个小老百姓管,就由它去吧。 但是由此可见两千年本身确实没什么特别了不起,像他们所说的一样,本来是洋人 的一个数字游戏,是一个历法上的巧合——要是我们人类当初没怎么进化好手脚都 是六指儿那么我们广泛采取的就是十二进制那么这个日子就什么都不是啦。我想起 小时候我们对这一年的特殊神往,误以为两千年本身就是一个满脸微笑的圣诞老人, 等在时间的岔道口为我们分发礼物,不免有一点点羞愧。 中国历史上呢,无论是整两千年前庸庸碌碌的汉哀帝时代,还是整一千年前的 檀渊之盟的宋真宗时代,政治经济也好文化军事也好,与其他任何一个历史时代相 比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没有特别神异的地方。 可是。可是。你我皆凡人呐,每当到了母亲受难日,都不忘邀集些狐朋狗友做 他一寿,又焉能轻易放过千年只能等来的这么一回? 这一页翻过去,毕竟有所不同。 就在昨天,我还被种种世纪末的谣言蛊惑,为种种世纪末的躁乱情绪困扰,让 末日审判和从天而降的恐怖大王搅得心神不宁;到了今天呢,我坐在街边的油条摊 子前,看着卖油条的赵黄脸手脚麻利,心情开朗,想,两千年生机勃勃的太阳是照 到每一个人身上啊。 对面的家具城名字叫世纪两千,东大街新开了一间酒吧叫两千酒吧,电视上的 征婚栏目也把名字换了叫心有两千结——我直替他们少男少女的心脏担心,十八街 麻花也拧不了这么多结啊。翻开IT报纸或者上网,windows2000啊norton 2000啊wp s2000啊更是一个比一个响亮。“两千”风潮所到,唯一绝对不随大溜的,恐怕只有 新回归祖国的澳门赌场——他们对千这个字,向来是有点忌讳的,还要成双出现, 那就更是头疼的事,香港的黑道片里往往要为此动刀子了。 列位看官,这等时尚好事,不可错过,白眉既是网虫,是文人,又不是赌徒, 不如从此摇身一变,也叫个白眉两千吧。有一个古代姓李的大诗人说,白发三千丈, 我这个现代姓俞的大文盲说,白眉两千根,有一点异曲同工了——看在名字都有一 个“白”字,大家可以同浮两大白,不用计较版权的问题。 请听最新版本的白眉两千为您继续饶舌。对于以前的白眉1.0和白眉2.0版的读 者用户,请您自动升级吧,老版本中的种种言论错误或者叫bug,俞白眉先生将在最 新的白眉2000中全部修改过来。时代在变,俞白眉也在变,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一个千年之交,与以往的最大不同,依愚之见,就是网络了。比方说,想起 公元元年,我们应该知道的有辞赋名家扬雄,有诂训诗经的毛亨,还有不是真傻就 是装傻的大政客王莽;想起公元一千年,我们应该知道的有名相寇准吕蒙正,有梅 妻鹤子的林和靖,还有忧国忧民的范仲淹;公元两千年呢?这一回,轮到谁不朽了? 或者说,看今朝,请数风流人物吧。 知识经济,数字革命,信息社会,网络时代,是谁在最大化地改变着我们的生 存方式? 比尔盖茨,尼葛洛庞帝,伯纳斯李,杨致远;柳传志,王选,段永基,张朝阳。 更精确的名单,应该到《财富》论坛上去看。 那我们普通人一般群众呢?我们只有票选的权利,没有入围的资格,不求闻达 无权无势,怎么就没有记者想起来采访采访我们啊?新闻界的朋友可真不够意思。 哼。 人类的生存方式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软件,被这些弄潮儿不断更新版本。他们把 我们带上了一辆一去不回头的高速列车,加速,再加速。我们在汽笛呼啸声中急驰 过两千年的车站,把排出的尾气释放消散在五千年的文明里,在逼近临界的极限速 度中感受着惊心动魄的刺激——于是,我们有话要说。 世纪初的一个美国国务卿约翰黑尔说,地中海是昨天的海,大西洋是今天的洋, 太平洋是明天的海洋。这个说法的另一种版本是,世界的十九世纪属于欧洲,二十 世纪属于美洲,二十一世纪就要属于亚洲。和这些说法相呼应的是新加坡经济的蒸 蒸日上,李光耀和李资政一直在努力告诉大家,东亚国家的价值观和即将焕发第二 春的新儒学将是整个亚洲经济腾飞的金钥匙。台湾的南怀瑾先生更是苦心孤诣教化 后学,他说,四书五经,释道儒三家的学问,便是治国平天下之道了。 对于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白眉小子虽然混蛋,也不敢随便说三道四——莫说 几千卷的道藏浩若烟海的佛经没有看过,就是儒家的经典,也只学习过南先生的启 蒙读本,所以释道儒的学问,实在不能红唇金牙乱加评议。 问题在,老这么着说,实在容易产生这样一个误会的——皇帝轮着坐,马上到 我家,敢见过了这个坎,就轮到我坐庄轮到我乘东风了,原因是,老子祖上传的有 宝贝,有绝活儿,有杀招儿。 大文盲俞白眉呆想:文化是文明家的儿子;文明进步,文化便也进步;不同阶 段的文明,便生产出不同的文化;不同阶段的文明,便需要不同的文化。继承固然 需要,进化更不可少。需要继承的,也许只是传统文化中修身齐家自我完善精神修 炼的部分,其他种种,都得摸着石头过河且走且学了。 Dos时代的程序员,当windows编程已经成为风行公认的默认值时,就得琢磨琢 磨面向对象了——自顶而下层层细化的结构化设计思路,精髓虽在,到底与此颇有 不同。 ——所以说鞠蹴之戏是足球的起源,刚发现的夸克是老子所谓的道中道玄中玄, 网络时代就是古人预言的所谓天下大同,不论论断是否正确,意义其实不大的。夸 克不是我们发现的,网络我们还没有做到国内大同,足球,唉,就更不能提了。 说回到我们的网络吧。新的时代来临了,新的人生观和生活方式被催生出来, 旧的伦理道德和人生价值就未必处处一定适用。比方说,对8848的网上营销或者37 21的中文网名或者他如网络拍卖网络评选网络大奖赛网络生存实验种种新生事物, 就先不急着对他们作市场道德月旦评,先不急着对他们的经营方式和他们是否能实 现利润最大化提出怀疑。比较起来,对他们尚显幼稚的市场行为保持宽容甚至某种 程度的放纵就是更加实际更加有效果的做法。比方说,对通宵达旦混迹于聊天室和 BBS的网虫,就先不急着批评他们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先不急着对他们不同于传统的 生活方式如临大敌视作洪水猛兽。比较起来,www的发明人之一罗伯特卡约关于在因 特网上颁发驾驶执照的呼吁——姑不探讨其可行性——就是更加有建设性的一种观 点。比方说,对邢育森宁财神俞白眉这样的网上文盲作家,就先不急着批评他们立 意浅薄文字粗疏跟没头苍蝇似的整天在网上乱撞一气,先不急着对他们的写作姿态 和创作方式表示不满。比较起来,网络评论家吴过元辰等对网络写作和网络写作者 的思考就是更加积极的一种态度。 这些做法观点态度,并非只对决策者实践者参与者有效,而是我们每一个人包 括旁观者应该采取的——2000年了,软件在更新,用户也得自我更新,长点新学问。 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我们中很有一些人是马克思主义所批评的“爬行的经验主 义者”。我们的文学作品里主人公碰到了棘手的难题,一般要去读《史记》或者 《资治通鉴》的——这个叫做以史为鉴。以史为鉴不是不可以,但是老革命碰到了 新问题,只翻历史终究是不行的。只翻历史,我们将永远学不会直立行走,永远没 有勇气面对种种第一次,也就永远要比这个日益纷繁复杂千变万化的世界慢半拍。 唐朝的一个大诗人刘禹锡同志不敢以“糕”字入诗,原因是此字古人从未用过—— 这种姿态,我们不是见了太多太多了吗? 前两天看到美国的一家亚洲经济研究机构的调查分析报告说,亚洲人传统东方 文化中的人生观价值观,由于关键部分和市场经济信息社会的不兼容性,将会成为 新世纪里亚洲经济腾飞的严重阻碍。这个说法是否合理,凭大文盲俞白眉的智力水 准和知识结构,远不足以判断。但是在这里提出来,聊备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