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大款生涯 作者:一卒即发 人们叫我兔子或者赶兔子的,意思是打工的或者赶工佬。 兔子打一天工赚二三十元或者四五十元,大款都是些百万千万亿万富翁吧。 兔子和大款,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我一个地地道道的兔子,怎么会有大款 生涯呢?这得从头说起。 从乡下到城里,我只算个无业游民,到处打工。我挖过土,当过棒棒军,踩 过麻木,也修理过排风扇,还掏过下水道什么的。 过了一些日子,我手里也攒了几个钱。人有了钱往往会想歪心思,饱暖思淫 欲嘛。日怪,社会风气一天比一天差,大红灯笼高高挂,十里长街不夜天,这本 来没有错,怪只怪我自己立场不坚定,经不起发廊小姐那些妖艳撩人的诱惑。也 日怪,几番风流,怕错拐偏偏就错了大拐。起先是下身红肿,接着痛痒难耐,正 是人们谈“性”色变的那种症状:中了镖。 这可怎么办?我只好做贼一样,偷偷找那些江湖游医买药吃。过了几天,病 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搞得我寝食不安。这下完了,弄不好连小命 也要搭上,我害怕得不得了。兔子也是人哪,兔子的命也该值几个钱哪!我终于 下定决心,咬住牙关,揣紧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走进了市区一家正规 医院。 第一次到这种“为您保密”的地方打吊针,心也象被吊起来了。我坐在输液 室里,一只手时常遮住额头,不敢见人。吊针打完了,我才发现,屋里打针的,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日怪,同病相怜的人还不少呢。 第二天,病情有了缓解。我吊针的这个时间是个空当,屋里打针的只有一男 一女。那女的穿着时髦,打扮妖冶,一点也不怕丑,我猜准是个发廊小姐。那男 的时常和她说着什么话,话很随便,也隐隐夹有埋怨。我搞不清他们之间有什么 瓜葛。 “您该换药了。”一位面容姣好,笑容可掬的护士小姐站在我面前,微笑着 说。她弯下腰一边为我仔细地换药,一边对我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她 的声音很动听,看来她是几位护士小姐中最靓的一个。 她的服务态度真好。我大着胆子开口说:“你的服务态度真好。”她说: “谢谢。为您服好务是我们的职责。”我又说:“小姐贵姓?好象不是本地人吧?” 她说姓肖,又说了个湖南省某个我不知名的县市。 那一男一女吊完针走了。我自言自语说:“那女的是个发廊小姐吧?”肖小 姐听了,笑着说:“您猜得真准,那一对还是两口子呢。”肖小姐动人的声音和 体贴的态度都使我感到慰安,很快化解了我的一些愁闷。 这时陆续进来了一些病人。 我问肖小姐:“你们这么辛苦,一个月赚多少钱?”“三百元。”“三百元 太少了。”我接口说,“现在真是日怪,辛苦的人赚小钱,赚大钱的人不辛苦。” 肖小姐微笑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她忙活了一些别的活计,又过来和我说话。 她问:“您是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吧。” “哟,您是位老板哪。” 我心里一愣,随口说:“老板谈不上,做点小生意,发不了财,也饿不死命。” 肖小姐说:“您做什么生意呢?” 我随口胡吹道:“除了吸毒贩毒,拐卖妇女儿童,这两桩不做,其余的都做。” 人都有吹牛的欲望,尤其是同陌生人在一起更善于吹牛。我想吹牛对病也有 点好处吧? 没想到肖小姐睁大了眼睛对我说:“哟,您还是位大款哪。” 我听得心里一惊,口里仍是随意说:“大款谈不上,多有几个活钱,比你们 赚呆工资的强点吧?”我一面说,一面拿眼去扫其他的病人。 我发现有个病人有些面熟,我怕他知道我这个兔子的底细,居然敢在这里吹 什么大款。可又一想:我怕他个球,来这里同进发廊差不多,心都是虚的,我怕 他认得我,他就不怕我认得他? 日怪,兔子和大款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市面上不是正在传讲某某人从最先的 大款沦为了最后的兔子么? 我见肖小姐仍然惊奇地望着我,就想索性吹一吹,穷快活一下也好。我说: “你们知不知道,市区开大会,把亚贸中心、五洲大酒店、环宇有限公司都卖了。” 我不过是把近期报纸和小道消息捏在一起胡诌,我不敢说其他病人是否知情, 但我敢肯定这些护士小姐真是闻所未闻。 果然,护士小姐们一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真的?” “这还有假?说不定哪一天连你们这个医院都卖了。” “那得多少钱哪?” “也就一千多万吧。” 我漫不惊心地说,她们饶有兴味地问。仿佛我真的成了一个大款。 肖小姐问:“这么多钱,那谁买得起?” 我说:“集资嘛,合股嘛。你看亚贸中心的钱百万这一次个人拿出一百五十 万。” 肖小姐说:“您拿不拿钱买?” 我说:“钱百万和我有十几年交情,他叫我先拿八十万,我没同意。” “为什么呢?” “我搞个体经营搞惯了,他给我一个副总,我还划不来哩。” “那是那是。”小姐们啧啧称羡。 我的针吊完了,吹牛也要停止了。肖小姐快步为我开门,把我送到门外,还 对我莞尔一笑:“您好走,明天早些来。” 我分明看出肖小姐的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第三天病情好多了。可是药费太贵,打一针得几百元。我已经囊中羞涩,难 乎为继了。 我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说我今天有急事,恐怕来不了,要来也比较晚。医生 说吊针不能间断,间断了病会复发,你要是六点以前赶不到,我们可以安排人值 晚班,但你一定要来。 这可真是骑虎难下了。治病要紧,前功尽弃可惜,复发了不得了,花费了那 么多钱也心疼。 无奈之下,我只得赶回乡下老家筹钱。有什么办法呢?我一不会去偷,二不 会去抢,只好学古书上说的“砸锅卖铁,毁家纾难”了。我编造了一段出车祸急 需钱的鬼话,老婆不依;狠心揍了老婆孩子一顿,也不行;对不起了,天地良心, 我索性把全部家当抹了个精光。 等我赶到医院,已是晚上七点。日怪,医院还真有人值班。我推开门一看, 美丽温柔的护士肖小姐,正坐在柔和明亮的灯光下等我。我不禁转忧为喜,心里 的烦恼又抛到九天云外去了。 肖小姐说:“我是主动留下来等您的,还怕您不来了呢。” 一听到肖小姐这动听的声音,我心里就舒坦多了。我的情绪一调上来,就胆 也壮了,话也多了:“有肖小姐陪伴,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你赶我走我也赶不 动啊。” “真的吗?”肖小姐眉毛一扬,眼里带笑地望着我。 我也笑着说:“骗你是小狗,相信就拉勾。”说完伸出了一只小指。日怪, 我怎么一下子就把逗发廊小姐的那一套搬出来了?好在肖小姐并不介意,她也伸 出一只小指,和我勾在了一起,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动摇。”不等说完,两人 都笑得开心极了。 肖小姐十分温柔体贴地为我吊好针,就靠近我坐下来说话。 她说:“您昨天说,辛苦的人赚小钱,赚大钱的人不辛苦,我不懂,人多又 不好问,您说我听听。” “你真的想听?” 她很认真地点点头。 我笑着说:“我说错了你莫见怪啊,小姐长得漂亮就是一笔财富。你看发廊 里的小姐,又舒服又爽快,一天赚一千多,一个月两三万,一年就是几十万哪。 你这么辛苦,一个月才三百块,一年也就三千几,你做三十年也不过十万多, 你说这亏不亏……“ 肖小姐沉吟了一会说:“我本来是在这里打工,钱是太少了,我也没打算长 干,可我不想干那个事……”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好象要从我身上发现什 么似的。 肖小姐见我不说话了,又问:“您的衣服好象穿得不是太好?” 哦,肖小姐这一提醒,使我又记起了自己的兔子身份。 我不禁假笑了一声,胡诌道:“你不要看表面,你不要看市面上衣冠楚楚, 招摇过市,装模作样的那些人,他们不过是把整个家当都穿在了身上,其实并没 有多少钱。真正有钱的人就怕树大招风,他们有时也一掷万金,毫不心疼,那是 为了好赚更多的钱,平时并不讲究穿着打扮,也不搞什么排场,这叫真人不露相。 你搞的威之武之吓死人,不怕黑社会盯上你,敲你的竹杠? 我们做生意的,主要是为了赚钱,这个你应该懂。“ 肖小姐听得直点头,信服的眼光一直盯着我,我也越讲越得意。 过了一会儿,肖小姐用手指了下药瓶,说:“您怎么染上这个的?” 哦,她是在摸我的底细。 “怎么说呢?”我叹了口气,继续信口胡诌:“唉……还不是钱多了好犯错 误。我以前包了个乔子(情妇),同你一样,也是个湖南妹。我是真心待她,给 她吃,给她住,每月给她两千块,她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对我搞阴一套,阳一 套,趁我不在家,背地里跟别人乱搞,得了病又传染我,你说叫我寒心不寒心?” 肖小姐动情地对我说:“您真是个好人。” “好人?”我苦笑了一下,“好人谈不上。现在你能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不能一概而论。 好人也会犯错误,坏人也有踏道理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您真行,我跟您学了不少东西,谢谢您。” 肖小姐话儿一转,又说:“您那个乔子真是傻,您把她怎么样了呢?” 嘿,肖小姐还想刨根问底。她除了美貌和动听的声音以外,还很精明。我不 禁喜欢上她了,更加得意起来:“还能怎么样?炒嘛,炒鱿鱼。” 没料到,肖小姐眼睛一亮,激动地说:“您那里还需不需要招人?” 我似乎听到肖小姐的心跳都加快了,但我仍是漫不经心地说:“也可以说需 要,也可以说不需要,我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 肖小姐激动得脸都发红了,站起来急切地说:“您相不相信我?” 她的激动终于传染给了我:“你肖小姐人才难得,我当然相信哪。” 四目相撞,火花直闪。 “您肯不肯招我?” “求之不得。” 我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互看呆了。 突然,肖小姐惊叫了一声:“哎哟!吊针打完了。” 我一看,可不是,血都回流了不少。我忙说“没事没事”。 吊针一抽,肖小姐就投入了我的怀抱,两张口咬成了一个“吕”字。 接下来的几针,我都是最后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我充分享受了肖小姐专 门为我一个人提供的优质服务。日怪,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在可爱的肖小姐 的陪伴下,我度过了一生中令人永远回味无穷的美妙时光。 我凑凑巴巴的一点钱总算支撑到了最后一针,医生说我已经痊愈了。肖小姐 高兴得象一只欢快欲飞的小鸟,我却变得傻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华灯初上,在这个美妙的夜晚,一位美丽的小姐仿佛挎着一位大款的胳膊— —我们一同迈上了十里长街。 街上正播唱着“花花世界鸳鸯蝴蝶……不如温柔同眠”。我哪有什么心思来 欣赏这美妙的夜景,可是肖小姐的兴奋正猛烈刺激着我的内心。日怪,我心里头 有只小鼓敲得咚咚响,我清楚我的“兔子”的尾巴已经长不了了。 我腰包里的钱已经不剩一文。真是人们形容的那样囊空如洗。我一下子也找 不到什么途径再去筹钱,我不知道事情该如何了结。我既不忍心随意去扫这位妙 龄少女的兴致,也没有勇气敢当面承认自己是一只假冒“大款”的兔子。 我们好象是稀里糊涂地踏进了市区一家最豪华的大酒店。 点菜、吃饭,我仿佛木偶人似的,全凭肖小姐的安排。肖小姐抢先去买单, 我也无力争执。我只能呆坐在桌边,恨不得地下裂开一道逢,我好从这里突然消 失掉。 我象回到了第一次打吊针时的模样,支起一只手遮住了额头,我不敢面对可 爱的肖小姐。可我感觉到肖小姐已经大步流星地向我奔过来了。那美妙动听的声 音——我想听又怕听——朝我响起来:“先生,请您进房休息吧。”我心里正在 发怵,可又无力抗拒,只是木然地跟着肖小姐,走进了一个豪华单人间。 关上房门,我身上的另一个“我”很快就复活了。我立刻兴奋起来。脱衣, 洗浴,上床,这都是我的熟门熟路。 日怪,仙女一样的肖小姐早已脱得一丝不挂,她把自己美妙的胴体展现在我 的面前。就象肖小姐毫不怀疑我是一个好人一样,我绝对相信她是一个洁白无瑕 的处女。可我是一个十足的坏蛋呀。这只美妙无比的尤物,令我馋涎欲滴,令我 热血沸腾,令我发疯发狂。我简直是迫不及待,重振雄威,用我的肮脏扑住了她 的美丽…… 我的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股奇怪而恶毒的念头。日怪,我把失掉血汗钱的心疼, 和对发廊小姐的痛恨,一鼓脑儿全部发泄在她身上,酣畅淋漓,饱尝了我平生最 为爽心可口的一顿美味佳肴。 肖小姐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我却不敢再待下去了。对不起了,可怜的肖 小姐;再见了,可爱的肖小姐。我这只彻头彻尾的兔子,再一次做贼一样,偷偷 溜出了房间。 日怪,我的大款生涯就此完结了,永远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