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感觉 作者:绿舟儿 我的家在大山那边的一个彝族村寨里,寨子很穷,很闭塞。我的家是一个大 家族,家族成员离的不是很远。我的父亲一点也不象彝族人,他长的很帅,母亲 终日在田间劳作,晒的黑黑的,我继承了父亲的容貌、母亲的肤色,黑中透着俊 俏。 我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容貌,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我的发 黑且亮,自然的卷曲。姐姐比我长的还漂亮,她已经走出寨子,到很远的地方读 书,姐姐发誓要离开这个贫穷落后的山寨,她的脚已经迈出了一大步,另一只脚 迈出去以后,她就算真正离开了。 我想和姐姐一样。 (一) 我的父亲是家中的长子,家里有七个兄弟,所以我的堂弟很多,我的父亲对 自家的兄弟极好,凡是家中的大事,都要几个兄弟商量后决定,从我记事起,我 和姐姐就饱受歧视,我们是女孩,这就是根源。父亲对我们很好,可他无法传宗 接代,使他在兄弟面前矮了一节,没有了大哥的威风,他常望着那些拖着鼻涕, 光着腚在院子里玩耍的堂弟,眼里满是羡慕,哪怕那些孩子粗野,没有教养,书 读的差,但因为是男孩就高人一等。吃饭的时候,我和姐姐排在最后,考完试, 我和姐姐拿着满分的试卷,大家相互传看着,却也是不屑,“只可惜是个女孩儿。” 他们只是撇撇嘴。姐姐赌气考上山外的一所重点高中,是我们寨子最有文化的人。 (二) 我要谈谈我的母亲,她是汉族,母亲的兄妹全在山外,对母亲嫁到穷乡僻壤, 他们很不满,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只知道舅舅,姨妈们的生活很好,如 果没有嫁进来的话也会是这样的,那里象天堂,家里干干净净,晚上有五彩的灯 和喧闹的大街,那是我向往的地方。家里很穷,姐姐没钱读书,全是母亲的家人 赞助。母亲每年总要带我们出山,到城里住一段时间,让我和姐姐开开眼界,这 种活动,使我们的世界向外敞开着一扇门,我们有了梦想走出山去。而我的堂弟 门却从来不知外面的世界多么好,他们象井底之蛙一样嘲笑我和姐姐,我们在心 底嘲笑他们,只是因为自己是传种接代的根就什么也瞧不起了,注定会受穷一辈 子。 (三) 我的父亲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然不会找到母亲。相反,父亲的头脑颇 灵活,在我快读初中的时候,父亲借钱买了一辆车,自己拉货好补贴家用,钱是 母亲找家人借的,最初的货源及销售都是母亲娘家人出面。父亲和他们的关系不 是很好,一方面也许是舅舅和姨妈们瞧不起他,另一方面是他的自卑,在一切走 入正规以前,都是母亲牵的线。后来,母亲务农,父亲在外做生意,家庭条件好 起来,我快上初中了。 (四) 我考上重点初中母亲和姐姐祝贺我,可父亲却不让读,说是家里没钱。 姐姐一个人读大学就够了,我就留在寨子里吧。母亲偷偷的抹眼泪,姐姐好 转过身去,最后转过来,对父亲说:“爸爸,我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妹妹不能停 学。”理想眼看快要破灭,我大哭大闹,最后以绝食相争,父亲勉强同意。 (五) 我的家里会没钱?我不太相信。父亲回来总穿着比较时髦的衣服,头发整整 齐齐的,而母亲,衣服破了,补了又补。现在再看父亲母亲,象两个世界的人, 母亲象世代的山里人,父亲则是山外人,好奇怪的感觉,父亲回家的时候越来越 少,很忙,母亲的田间劳作让她越来越黑,越来越苍老,满头黑发中居然有几根 银丝。 母亲很苦,这么大的一片地,她一个人管理,再也见不到父亲同耕的场景了。 姐姐说,父亲在外面组了一套房子,“离你的学校进,没钱的时候,自己找父亲 要吧,别再问妈妈要了。”“家中所有的一切都卖不了几个钱,,妈妈是没办法 了。”我知道姐姐在父亲心目中的分量,父亲对她的希望很高,她马上要读大学 了,父亲很喜欢她,我却不同,我不是他希望的男孩,所以他总是对我不满意, 我读大学还有六年的时间,会花多少钱呢?父亲已注定我是赔钱货,为了自己的 命运,我要抗争! (六) 我没有父亲的钥匙,父亲平日也忙,没有时间照管我,我在学校住读。新到 一个地方,我不太习惯,只能努力地适应,因此,我很少去找父亲,而母亲则要 走很远的路,坐很久的车,先到学校看我,然后再看姐姐。母亲每次来的时候, 总要显得苍老一些,她穿的干干净净,提着一个大包,里面是自家的咸菜,还有 果树上摘下的果子,母亲常教育我:人穷志不穷,要做一个好孩子,走正直的路, 我似懂非懂,但很肯定的点点头。 (七) 学校要交伙食费,没人给我送钱来。我请假跑回家,家中没有母亲的身影, 一把大铁锁锁在门上。我以为母亲会一直在那,在我需要的时候,她的怀抱总是 敞开着,我可以随时随地的找到她,扑进她的怀里,我还以为回家等着我的是厨 房温暖的火苗,香喷喷的饭菜,可是什么也没有。突然,我想哭。我就坐在大门 口,呆呆地等着母亲,心中开始忐忑不安,直到夜色快要降临,我起身,一路小 跑,总于赶上末班车,回到城里,我想起了父亲,我还从未到过他那。我边走边 问,快到的时候,一辆车开过来,我认出是自家的车,车的光柱照着的正是我的 母亲,她在门前坐着,就象我坐在自己的家门前一样。父亲走下来,接着另一个 女人走下来,父亲揽着她的腰,我见母亲迎上去,很疲惫地说着什么,父亲的手 依然没有收回,那女人的头靠在父亲的肩上。这一切好象是一个梦,我冲了出去, 抱住母亲,叫了声妈,眼泪就留了下来。我知道母亲越来越苍老的原因,知道了 父亲越来越忙碌的原因,我的泪不停的流下来。母亲搂着我,责怪我为什么不在 学校,跑这干什么,父亲讪讪的收回手去,我朝父亲撞过去,叫道:“你不是我 的父亲!你不是我的父亲!”那女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我 目瞪口呆,母亲和我都没有钥匙,母亲在这呆呆的等了一天,我又大哭起来…… (八) 父亲在我眼中的形象轰然倒塌,十三岁的我开始反叛。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 性格是这么倔强,我发誓再也不给父亲一个好脸色,每次见他,就象看一个仇人。 父亲给我的钱也越来越少,他的钱全用在了那个女人身上,母亲的憔悴是那么明 显。 我对母亲说:“我要报复”,母亲摇摇头,一再让我做一个正直的人。“丫 头,大人的事你就别管,好好读自己的书。”姐姐很少回家,她马上要考大学了, 玩命的读书,姐姐离开家的志愿那么强烈,她也没时间和我说说知心话,只让母 亲带回一句:“自己的路自己走,丫头,走好。” (九) 我无法专心学业了。无论课上课下,我眼前总有母亲的影子。山那边的小山 寨,只有母亲一个人,她从山外走进山里,而今,只剩她一个人在里面。女儿求 学,丈夫花心,只有她守着空旷的房屋,默默辛勤的劳动,却没有明天。我决定 退学,回家陪伴可怜的母亲。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的学习下降的很快,再没乐趣 而言,我的心只想报复那个只懂自己快乐的人。 (十) 母亲失踪了。在我还没回家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开始以为 是出去走亲戚,一个星期也没见人影。屋子的大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家里没喂 猪,而鸡鸭早已不见踪影。我回到家中,再也没见母亲,满山遍野地寻找,大家 都说没见,舅舅姨妈家也没有。我跑到父亲的房子父亲从里面走出来,屋里传来 麻将声和洗牌声,还有那女人叫父亲的声音,父亲不赖烦的瞪着我:“你妈那么 大的人了,不会掉的。”可遍处找寻不到,我的腿突然软了,人整个昏了。 (十一) 我再也没见过母亲。 (十二) 姐姐考上大学走了,我休学在家。姐姐还是那句话:“丫头,路要自己走, 走好,没钱找爸爸要。”我知道她还有一句没有出口:这是他欠我们的。姐姐很 少回来,她住在姨妈家,由姨妈资助上了大学。也许,她不知道怎么和我说大人 的事,我们就这个问题一直没有交谈过。我象一个游魂,一个人住在寨子里,这 样离母亲近些。我不事农作物,不想象母亲那样勤劳,节俭,最后弄的被抛弃的 命运。我把母亲的衣物收集起来,就在家的旁边,修了一个衣冢坟。每晚,我就 呆在坟边,陪伴母亲,母亲在哪呢?活着还是死去?舅舅和姨妈到寨子来要接我 离开,我死也不肯。姨妈生气了,对我骂道:“你怎么就和你母亲一个脾气呢? 不顾一切的嫁了,劝她回家,劝她离婚,她怎么也不肯,现在,人呢?”我多少 知道一点母亲的故事。夜晚,对着星星和月亮,我在母亲坟前发誓:我一定要为 她讨回公道! (十三) 开学了,我提着行李来到父亲的屋子,象母亲一样坐在门口等他,等他和那 个女人下车,我站起来,伸出手:“钥匙”,我对父亲说道,“我要住这,明天 你去给我交学费。”父亲和那女人惊愕地瞪着我,我毫不在乎地回视,最后,父 亲拿出钥匙,给我一把,我进了门,将自己安置在沙发上,开始设想自己的下一 步。 (十四) 梦中,我梦见了母亲,母亲忧郁的眼神盯着我。“丫头,做一个正直的人。” 姐姐叫着我:“丫头,走好”,我惊出一身冷汗,起来坐着。窗外,月光冷冷的 照进来,凝视着我,我想我的母亲,抱着棉被,我依然觉得冷,泪流下来,可是 再也没有人给我擦,我是孤独的,寂寞的,再也没有温情,这一切都是屋里面那 两人造成的,我对父亲和那女人的痛恨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十五) 我白天上学,假装很努力,其实上学只是一个借口,不然,我呆在这房子里 的借口就不那么充分,只有晚上是我最兴奋的时光,我等着他们的出现,就象等 着猎物的出现,他们一回来,我就想方设法引发他们的争吵。我要钱,父亲现在 总是非常豪爽的给我,不知是看着我烦还是内疚。父亲一给我钱,那女的就不高 兴,这是争吵的前奏。拿上钱我就走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最后,我进了舞厅, 我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但是在报复过程中,我把自己也当做 报复的棋子,这是最大的错误。 (十六) 我认识了黑子,我知道他是哪类人,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了他。在舞厅昏暗 的灯光下,黑子搂着我,我们随着舞曲轻轻地舞动,黑子搂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我们的脸贴在一起,后来,我们全身贴在一起,那么缓慢地移动,我可以闻到黑 子身上的气息,黑暗中,黑子吻着我,他的舌温暖,潮湿,我第一次感到一种被 异性拥抱和珍惜的感觉,从母亲走后,没有人珍惜过我,这份珍惜只是我的错觉, 黑子只是想得到他想要的,我只是得到一个温情脉脉的面纱。我成了黑子的女朋 友。 (十七) 我知道自己象什么。对着镜子,我描绘自己,眼睛再涂的浓一些,嘴唇再涂 的红一些,象个女妖,没有人认得出我是谁。镜子中出现一个性感女郎,对着我 一笑,象个鬼,娉娉婷婷地走出去了。 (十八) 黑子带我到了很多地方,从舞厅到酒吧,晚上玩飙车,当外面的景物风驰电 骋往后面移动的时候,我兴奋的想尖叫,我的心中希望他一失手,我们就来个永 恒,可他从来不失手。后来,黑子带我看黄片,看着看着,黑子凑过来,搂着我 亲吻,我觉得自己好象在颤抖,我在快到十七岁的时候失身了。 (十九) 我找父亲要钱的时候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他总于忍不住问到:“丫头, 上学要这么多钱干吗?”那女人在一旁幸灾乐祸,“还什么丫头?”她说道。我 不在意回视着她,现在我就需要钱,就只认钱! (二十) 黑子带我到网吧玩,他在一旁玩游戏,我漫无目的地逛。我来到聊天室,给 自己取了一个名字:艳鬼,就象每次出门前给自己化妆的感觉一样。我是鬼,漂 亮的鬼,不是艳鬼是什么? (二十一) “你多大?”“做什么的?”我问自己,我是做什么的?学生还是小太妹? 我是最让人头疼的学生,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精神百倍,一到晚上就象刚吸 过毒一样,兴奋异常。“我是无业游民”“多大?”“十八”十八岁是成年人的 界限,“为什么不读书呢?”“不想读”“你漂亮吗?”“当然很漂亮”,我看 着这个叫诺亚方舟的人,去他妈的诺亚方舟,想普渡众生啊。“为什么取鬼的名 字?” “我本来是鬼,你不知道聊斋里的鬼都是害人的吗?”“我就是!”我恶狠 狠地道。黑子在抽烟,顺手递给我一根,我吸了一口,昏昏的,突然,我意识到 什么,心中开始有了邪恶的念头。“还有吗?”“这很贵的”黑子舍不得的再递 给我一根,半夜回家,我将它偷偷放到那女人的烟里。 (二十二) 我其实在用自己报复着,这是最昂贵的代价,我不知道这会给我的生活带来 什么影响,但后来,我自己就真的尝到了苦果。 (二十三) 姐姐毕业了,找了一份工作,大学四年,因为没有钱,她一次也没回来过。 她找到一份工作,上班之前,她回来了。我们在姨妈家见面。姐姐看着我,盯了 好半天,我也看着自己,很正常呀,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只差没打补丁,梳着长 辫。 我不知道我就这么清纯的打扮也骗不了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身上 有一种风尘味,世故,老辣,任何人一眼就看的出,只是我不知道。我们回到寨 子,所有的人都以惊艳的眼光看着我们,更以羡慕的眼光看着姐姐。在母亲的坟 前,姐姐让我跪下,在妈妈面前说说自己在干什么。我跪在那,嘴里只有两个字: “读书”,我再也没有悲伤的感觉,我找不到感觉了。 (二十四) 晚上,我又梦见了母亲忧郁的目光,她还是那句话:“丫头,做一个正直的 人”,一种久违的感情突然涌了出来,我很久都没哭过,我坐起来的时候,姐姐 盯着我,揽住我的肩:“丫头,我们到北方去。” (二十五) 我和姐姐走了,姐姐挣钱养我,父亲也寄钱来,姐姐不要,我却双手接住: “为什么不要?这是他应该付出的”,姐姐看看我,摇摇头问到:“丫头,你还 想报复?”我瞠目已对,我不知道。“报复是没有赢家的,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还是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感觉迟钝的人。 (二十六) 我疯狂的读书,姐姐所走的路强烈的吸引着我,我把自己埋在书堆里,身上 的风尘味渐渐的少了我自己的感觉。 (二十七) 姐姐告诉我:“丫头,爸爸回寨子了,守在母亲身边了。”我不相信地问: “他离开那个女人了?”姐姐点点头。“他舍得?”“那女人吸毒,整个人全变 了,他们分手了。”我怎么一点报复的感觉也没有呢?我没有感觉。 (二十八) 我考上了大学,没有感觉。 (二十九) 我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开始我并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我很出色。一个没 有感觉的人是什么都不惧怕的。我有很好的口才,我也漂亮,别人说我是冰美人, 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根本没有这个意识,我不知道成功是什么,我对男人也 没有感觉,看着别人谈恋爱,我不会羡慕,只觉得幼稚,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的爱。 (三十) 姐姐说我有心理疾病,我自己也知道。我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做什 么我都很努力去做,却象一个没有痛觉的人一样,生命对他是危险的,我享受不 到喜悦、恋爱,成功的快感。生命其实有和没有一个样,我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 (三十一) 在姐姐的劝说下我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我逃避生活。一开始我拒绝治 疗,无论对方问什么,我都以最完美的答案献给他。但是完美本身就是不完美。 姐姐着急了,“丫头,你的路还长呢,你就这样混下去?”我反驳到:“我哪叫 混? 你没见我身上的光环吗?那么多人追求我,我还有一份好工作,你没见街上 的人羡慕的眼光吗?“姐姐抓住我的肩,严肃地问:”丫头,你感觉快乐吗?你 真感觉到人们惊艳的目光,认真回答我!“,我想了想,”没有,那好象是别人 的事,与我无关。“”那接受治疗啊。“她着急了,我噙着泪,治疗就是好的路 吗?我不知道为了姐姐,我点点头。 (三十二) 我接受了几次催眠疗法。 (三十三) 我开始知道自己在隐藏什么了,无论我现在的成就多么辉煌,那段小太妹的 日子使我早已不再纯洁,那是我的心伤,与现在这个世界永远无法相连。还有那 女人,我放进她烟盒里的烟……我没有被毒品所害,而她却被毒品判了死刑。我 是一个有罪的人,虽然谁也没来找过我,可我自己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我已经在 道德法庭接受审判从今以后找不到感觉。 (三十四) 我还是行尸走肉地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何时是头…… (三十五) 姐姐恋爱,结婚,我的外甥已经五岁,我还是一个人,我有美貌,有钱,就 是没有感觉我认命了。 (三十六) 爸爸走了。家里打来电话,我一点也不伤心,也不愉快。如果他是我的亲人 或者他是我的仇人,我应该有一丝情绪上的反映呀,可是,我什么反映也没有。 生生死死又有什么?生在这个世界,死在那个世界,有什么分别?换了一个地方 而已。姐姐说我们一起回去吧,我无所谓,姐姐生气了:“回去!” (三十七) 我们回去了,在小山寨,再一次造成轰动,父亲正等着下葬。我把自己打扮 的象一个艳鬼,有时素色更让人有俊俏的感觉,我身上哀伤的气氛达到极致,可 我的表情,我的心一点也不象。父亲变了,他成了地道的彝族人,皮肤黑黑的, 安详地躺在那。如果这时的父亲对我说:“丫头,家里没钱”我肯定会相信。可 往事过了很多年了。晚上,我习惯的来到母亲的坟前,母亲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遥 远的影子,我对他们都没有感觉,我甚至懒得问父亲怎么死的,只是现在的父亲 和记忆中苍老的母亲的影子汇合,比较相配,我才有一点安心,姐姐哭的很伤心。 (三十八) 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姐姐发现几盒磁带,是爸爸的遗言,没有开头,结尾, 没有称呼,就象一个人无聊时的自言自语。姐姐专心的听着,我躺在床上,盯着 天花板。那声音很苍老,和我离开时的声音不同。录音机转着,发出啪嗒啪嗒的 声响,间或可以听见蝈蝈的叫声。父亲叫着我的名字:“丫头,原谅我吧。”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老了,真是老了”“我怎么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呢?丫头她们 多好” “她走了,她背着我又找了别的男人,那人贩毒,毒隐上来的时候,她就跑 了” “走错一步,面目全非呀,哎,咳……咳……咳……”看来,父亲生病了, 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在黑夜里,除了父亲的声音,就是录音机转动时的劈啪声, 我的脸凉凉的,用手一摸,是泪,我总于有了一点感觉。 (三十九) 到姨妈家回来打的的时候,我遇见了黑子。我以为他早死了,可活的还很健 康。我叫了一声:“黑子”,黑子转过头,惊异地盯着我,我摘下墨镜,黑子迟 疑地问:“丫头?”我点点头。黑子停下车,转过身来递给我一只烟,“毒品?” “嘿,丫头,我什么时候吸过毒?”我的心刹那间轻松许多。 (四十) 晚上,我又做梦了,这次是父亲和母亲一块出现在我的梦中,母亲还是那句 话“丫头,做个正直的人。”父亲伸出手来,想和我握手,我的手迟疑着,始终 未曾伸出来,他们的影子淡了,快要消失的时候,我大叫一声:“不……”,我 伸出手去。手被轻轻地握住了,姐姐拉着我:“丫头,该正视现实了。” (四十一) 我能回忆了我回忆母亲走后我的孤独,我的荒唐岁月,我对父亲和那女人的 憎恨,我的报复,我以为我把那女人害死了,以为自己是一个凶手,原来不是。 (四十二) 姐姐静静地听我说,一句话也不出声,最后,她对我说:“丫头,你报复的 到底是谁呢?你的青春,你这十多年来报复的是你自己呀”“其实,爸爸找那女 人,只是为了儿子”“妈妈,丫头,妈妈吸毒,寨子很多人都吸毒,妈妈失踪的 时候,我们报了警,在家里找到毒品,那时你小,没告诉你。” (四十三) 我找到了感觉,却发现,我的世界乱七八糟,我狠狠报复了自己。 (四十四) 我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