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在夜深人静时 我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想聆听冬夜里的声音。夜深了,什么响动也没有。 假如这时候窗子外有雪——街上,房子上,都是雪,或者院子门外还站着戴 了一顶小帽子插着扫把的雪人,纽扣做的眼睛看着雪花在半空中跳动着 假如冷风卷着雪花刮了一天,到黄昏时才停住了下来,而留在空中的雪花象 扇动着翅膀的白蝴蝶,轻轻地飘飞着,落在干枯的树枝上。院落后墙外的池塘或 许已经开始上冻,鱼儿沉入到了水的最深处,懒懒的不想再游动。能有冬鸟的声 音更好,在这漫长的寒冬里,低声唱着忧伤的怨歌 假如月亮从树上升了起来,亮出冷冷的光辉,照在积雪的田野,山间,照得 分外的白,更让人感到寒冷。没有叶子的树,一片光秃秃的枝桠,现出碳条似的 黑色,冷悄悄地站着,没有一点活气。如果此时能有微风,吹落树上挂满了的雪 片,如鱼鳞般的落下 天空冷得让我愉快,而假如有雪就更能让我愉快,就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 温柔地落在手上,脸上,脚底下,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振奋而又喜悦。 然而,窗外并没有雪。 一个遥远的记忆忽然又浮了上来。有一天,一个人问我:“如果你有一年的 假期时间,你想做什么?”我当时没有回答,但这样想过:“出外流浪一次吧。” 或许,我应该更时尚点,“出外旅游一次吧。”而我却知道,流浪与旅游的 意义并不是一样的。就象早晨醒来,我常常觉得自己一无所知。心灵的无知,愚 钝,虚弱种种感觉沛然而生,只剩下我空空一人盲目或麻木的坐下来工作。即使 是有某事发生。在无知,愚钝之外,记忆和思绪蜂拥而至,我却发现自己无话可 说。 有时候,细想回味一下自己曾经在某个晚上心中所冒出的不同的想法,就会 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疯子。在酒吧,看见吉他手在拨弄着手里的吉他,或是歇斯 底里的嚎叫,或是浅吟轻唱,喜欢这样的风格,就想,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一定 要当个吉他手;接下来,在街口看见书店里坐着的卖书的人,我又深为触动,认 为自己应当守着这样的一个书店,扎在书堆里,因为自己本来就喜欢看书的;可 是,就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这个城市并不适合我的存在,或许这个时代也不适 合我的存在。我所向往的是广阔的天地,广阔的空间:古长城外放着羊群;黄土 高坡上放开嗓子唱着“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布达拉宫里咏诵着经文 有响动打断了我的思绪,没有下雪,冬雨却悄然而来。 雨,冬雨,散发着深深的寒气,奇怪,我能闻到芬芳——芥菜花,枇杷花, 玫瑰花冬雨又好象冲淡了它们,使得它们与潮湿大地的气息相混合。如果有一天 我双目失明的话,我宁愿住在有着这样芬芳的园子里,置身于这样柔和的气息中, 雨声和芬芳同样具有慰籍心灵的作用。人们通常能对这些感受做出如此的理解。 即使一个人什么也记不清了,他还可以用他的眼睛去感受这个世界,如果他 还有眼睛的话,重新在头脑里记忆起来。或许,这就是我想出外流浪的原因吧。 我常常把自己的心灵当做是一个空玻璃瓶子,假如出外流浪,每一次看见一块石 头,一片树叶,一处景致,就能在这个空玻璃瓶子里装进点什么东西的话,我想, 也许用不着要一年的假期时间去流浪,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