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缘 作者:王云涛 还是在大二的时候。 每日中午,我与阿东都不午睡,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打乒乓球。 并没有什么想法,学校里的公用体育设施简单的可怜,离我们最近的一副球 案,就是这个水泥板台子了。因为是水泥的,打上去声音极响,还特别费球,虽 然才一毛一一个。 时值盛夏,这个球案附近没有一丝儿遮拦,我们俩的状况可想而知。鞋子里 全是汗,背心象浆糊一样贴在身上。后来我们就不穿鞋子,再后来就脱了背心, 这情景可惜没有永久留下。 炎炎烈日下,映着女生楼凉晒的各种红裙、彩裳、胸罩、三角裤,两个赤脚 赤膊的小伙子乒里乓啷挥汗如雨倒也真有几分画意! 打的时间长了,不免就总结出了一些规章,比如说: 每天我们打了半小时,总有一个女孩,背着白挎包,提着一个粉红色的暖水 瓶,纤纤地步出宿舍楼,走向我们,走过我们,走远我们,然后消失在那丛冬青 树后。 每天……每天…… “今天你多看了一眼。” “没有没有,我只看了三眼,拣球时瞄那一眼不能算。” “那明天再过来时,我拣球。” 阿东和我这样打着趣,这给我们的练球增添了不少轻松的气氛,同时也极大 地鼓舞了我们俩练球的决心。只有一点,就是关于场地的问题。“都打半个小时 了,你来这儿”“不不,我还是在这边吧,这边高度正合我适。”“三个球,谁 赢谁在那边!” 这样从夏天打到了冬天,雪下了好几天才停。我们俩打扫了半天,才清理出 一块场地。打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又从里面出来。 “去上课呀?”我问她,同时感到这简直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 “啊。”她有些猝不及防地应答,然后笑了一下,走过来,走过去,又消失 在戴了白色花冠的冬青树后。 从历史学的角度讲(我和阿东是历史系的),这是一个里程碑。七年后的某 日,阿冬喝着啤酒,看着给我们端上(木须肉?)的妻说,脸上不无严肃。 我们又从冬天打到了夏天,台案还是那样地响,球还是那样地浪费,她还是 准时地出现。还是那样地纤纤,还是那个白挎包,只是暖水瓶换了一个淡绿的, 那一个在图书馆丢了。关于这一点,是在又一个里程碑时知道的。 偶然有一天,我们决定去二灶吃饭,其原因追究起来,我认为那个最神经的 室友告诉我们说二灶的粥熬得很酷,但阿东坚持认为那月我们的饭票不足以按计 划裹腹了,所以决定要去二灶喝粥。如此重大的历史决断竟没有一个明晰的历史 原因是让人感到汗颜的(阿东和我是历史系的)。但如同毛老人家到底是看到了 飞机传单上的刘志丹还是听到电台里的刘志丹然后才决定去陕北一样。重要的只 是结果。我们每人端了两碗粥之后就发现了问题:二灶人太多!就象埃塞俄比亚 的饥民一样,每人端着一(或二)碗粥,然后能坐的桌子竟然少得可怜。但是阿 东的脚轻轻地踢了一下我的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们便进入了第二个里程碑。 她就坐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这个能容纳四个人同时进餐的桌子现在只坐了 她一个人,她当时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后来知道在肩部有一个指肚大小的补丁), 在人声沸沸、糟乱芜杂的大厅里,她鹤立鸭群般亭亭仙坐面前也是一碗粥! 阿东和我对视了一下。接下来的这一点应该用慢镜头描写才对,就象电影艺 术里的杀手亮了亮枪,刚毅地一步步走向他的猎物;或是英雄因为倒下的战友, 猛然持枪而起,大怒地左右摇摆着将子弹射向每一个倒下的敌人。然而我和阿东 手里没有枪,有的只是两碗粥,用玉米面夹大米粒熬的,极香甜! 我们俩走过去,一个在她左边,一个在她右边,分别落座。将两碗粥放下后, 我们分别看了看她,她微笑着,似是打招呼。碗里的粥已罄,然而有一个调皮的 米粒,此时正趴在她的下巴上,给她倾国倾城的面貌上,平添了万般可爱。我们 俩开始相视而笑,却不料这一发不可收拾,笑再也止不住,最终只好离了座,弯 着腰,捂着肚子…… 后来听她讲当时她窘极了,因为整个饭厅里的人全望着我们仨,而她却莫名 其妙。这应该也称得上一个镜头,将摄影机往上,往上,逐渐拉大场景。所有的 男男女女都看着一个中心(连手持饭勺的伙房师傅),中心是一个洁白的仙子, 旁边两个小伙子躬身狂笑不止。 最后要解决的是一个问题,就是她为什么总在我们打乒乓球时去教室?如果 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的话,不妨回答下一个问题,她成为了我们俩谁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