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逆流 长久以来,我总是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自己沿着一条河流不停地往上走,往 上走,远处影影绰绰站着个身影,却看不真切,只能一直寻觅下去。 锦端来找我时,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她说下礼拜就要结婚了。 我笑着,那好,到时要不要我做你的伴娘。实际上也不用征求意见,不要也得 要。 她不回答,扳着手指算了半天,说如果连上这一回,菱洲,你已经做了五次伴 娘了,当心日后嫁不出去,变成婆婆时还在待字闺中。 我追着她满屋子的跑,我的事,要你管。 闹累了,歇下来,锦端依在身旁轻捋着我的头发,菱洲,你也老大不小了,岁 月不容人,难道真准备为了那个人盲目的等上一辈子么? 我苦笑,那还能怎么办。 我纵是千肯万肯,他也断断不会娶我。 镜中人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青春朝气,人老色衰,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五年前,在一次新年酒会上无意中结识了卓文,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卓文,方卓文,这个颠覆我生活的男人。 卓文永远衣着妥贴,微笑清爽,举止温柔,再加上每月的收入可观,周围的窈 窕淑女自然也是一拨换了一拨。 相比之下,我倒是在他身边站得最久最稳。 可这又能怎样,爱情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一场漫长的追逐,追到了,康庄 大道,反之,万劫不复。 电话过来,是卓文的声音。 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出去吃饭。 我回答好。 又说新买了礼物送给你。 我说好。 他问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我说见了面不就一目了然。 他在电话那端笑。 挂了线,心中却是隐隐的痛,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你来我往,即使不累也早已 厌倦了。 早就明白他不会娶我,可仍旧抱着一丝幻想,每回提及,他都从身后轻轻揽住 我,双唇温柔的吻在鬓边。 这样不好么?大家都乐得自由,就算没有一纸文书,还不是一样可以天长地久。 我没法驳回他的话,心已然凉透。 女人,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一个名份。 门铃响处,开门是肖子京,他问今天怎么没去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不 需要帮忙。 我摆摆手,让了他进门,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罢了。 冲杯咖啡递进他手里,他紧张起来,又急着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医生 来,有个同学是在医院工作的。 我笑了,仅是头痛而已,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子京老是这样絮絮叨叨,有时看了觉着心烦,有时又想,如果卓文用在我身上 的心思有他的一半,就已经心满意足,烧香还愿了。 说来可笑,在公司里我套装笔挺,一脸凌厉,飞扬跋扈,子京见着都心生惧怕, 但私下里,他却一心要把照顾我的重任担负在肩上。可他终究不适合我。 我要的不是来自他的温存。 在街口的意国餐厅,卓文坐在对面,从衣袋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是条精致的心 型项链。他绕到身后,替我戴上。 见他脱去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沾着一根褐色的长发,有些弯曲,象是一个解 不开的心结。 我伸手掠过几缕遮在眉间的黑发,轻轻笑了笑,亦不会去问。 他见我神色有异,连忙低头察看,少许用手指拈去那根发丝。 抬起头时,脸颊生出了红潮。 同客户谈判时坐在沙发上,想是那时留在靠背上面的,一不留神给带出来了。 一不留神?我微微冷笑。 其实他大可不必花费心思去解释,五年漫长的时光,还不足以让人知根知底, 心灰意懒么?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第二天拿了卓文的MasterCard和VISA一个人在商场逛了一天,资生堂、欧莱雅、 戴安芬、圣罗兰,大包小包的搬了回去,象是恨不能把整座商场都给搬走,心中方 觉解恨似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楼道里漆黑一团,手中满满的,腾不出空闲打开墙壁上的 吊灯开关。 泪水便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于是牙一咬,心一狠,也就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 的走上楼去。 摸索着找出钥匙开了门,踢掉高跟鞋,方才喘了口气,天旋地转。 把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古脑打包当垃圾丢了出去,从包中翻出白天新买的摆 上,却已是泪流满面。 子京手捧玫瑰不失时机的出现,我不禁眼前一亮。 黑色小领口的西装,一般基调的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 子京文静清秀,落在我眼中便成了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我笑起来,干嘛,弄得这么隆重,总不会是来求婚的吧。 他一本正经,我当真求婚你会答应么? 我似笑非笑,开了听喜力冷眼瞧他,孩子,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就会清 醒了,明白先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柯菱洲,我倒是想说,希望你会清醒些,希望你会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子 京将花丢在桌上,摔门出去。 留下我一人,看那花瓣散了一地。 锦端约了我出去喝酒。 我一口气喝下两杯,然后说,明天都要当新娘了,晚上还有空出来疯。 锦端挽着我的手臂,都有他里外打点,还敢要我操心,否则要他何用。 我一边笑骂一边作势撕她的嘴,好一张牙尖嘴利,也不瞧瞧这副小女人相,从 前吵着嚷着不嫁不嫁,说是白马王子早就全部阵亡,临了临了,却又急不可待。 锦端忽然一脸严肃,早上子京又送花给你了,方法老是老点,每天一束,他也 不烦,我看着都烦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其实子京为人老实,有责任心,难得又对 你这么专情,好好把握,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想回头就回不去了。 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明了。 我别过脸叹了口气,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总是好的,我自有分寸。转而又 笑着说,倒是你,今天要早点去睡,我可不想明天在婚礼上见到一个熊猫新娘。 那你也一样,锦端笑着拉我起身,一同出门。 我最好的朋友也要披上婚纱,花落人家,而我还不知飘落何处,是该高兴还是 悲伤。 锦端婚礼那天热闹异常,新郎新娘甜甜蜜蜜,容光焕发,笑脸灿烂,让人见了 都心生妒嫉。 婚礼临近结束时,锦端使劲抛开手里的那个五颜六色的花球,花球象颗流星般 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在我的怀中,我不由一怔,说不出话来。 远处,子京正举着酒杯笑咪咪的看着我。 长跑中的爱情就象是沿着河流不停的寻寻觅觅,无论顺流逆流,要找的另一半, 也许就在不远的彼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