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水影——苏州河中飘荡的爱情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象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娄烨《苏州河》 影片在一问一答中开始,伴随着对话,苏州河流淌中的河水负载着垃圾,驳船, 各式各样茫然的面孔,还有爱情。 水影在由暗至明中显现出来,仿佛近乎透明,就好象美丽虚幻的爱情泡沫,然 而当一切完全明了时,你终会看清楚,那上面其实也沉浮着各种杂物,包括流在阴 暗处的泪水。 王昱摄影方式有点接近从前的杜可风,摇晃中的第一视角镜头给人一种身临其 境的感觉,让你错误的以为故事就发生你身边,或者,你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人。 影片的叙述者是一个摄影师,以替人摄影为生,在一次无意当中他在开心馆见 到了美美,全片的故事就此展开,在美美口中,他知道了那个叫做马达的男孩。 马达在城市里做着送货的工作,工作很简单,无非是把货物从城市的这头送到 那头,接着收钱,如果没有下一次的交易,他同货主也许永远不再会碰面,多说一 句话。但当货物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时,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牡丹是一个单纯而天真的女孩,她单纯并不代表她无知,她天真也不表示她就 快乐,她渴望有人会关心她,会在身边照顾她,因为她时常是孤独的,就象那条苏 州河,总是独自静静的流淌,不存在任何激情和幻想。她把爱情与孤独折成了一个 对立面,所以当两个以前从来不相识的人坐在了一起,然后当然是产生了爱情。这 爱情本生就来的过于突然和浪漫,既可以照着一条直线进行下去,也可以费出许多 周折来。很不幸,他们属于后者。 马达为了向牡丹的父亲勒索金钱背叛了爱情,愤怒中的女孩跳下了苏州河,在 最后一刻她说:“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要是跳下去了,我会变成 一条美人鱼来找你的。”苏州河平静的河面上溅起一圈浪花,马达也为此在监狱中 度过了几年。苏州河边开始流传着一个关于美人鱼的传说,几乎每一个在苏州河上 的船工都说自己看见过牡丹,看见过美人鱼,看见她在泥泞的河岸边梳理着金色的 长发,又有人说马达出狱后就失踪了,他到过很多地方,在许多的城市流浪。 很久很久后,马达回来了,他在开心馆见到了表演美人鱼的美美,他和这个同 牡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聊天,讲述他们从前的故事,一遍又一遍,他固执的讲着。 后来,马达在一家便利店里找到了牡丹,他们喝下一种从东欧走私过来的烈性沃特 加酒,再后来,他们一同堕入苏州河底。这也许真的成为了一种童话,美美深陷于 凄美的故事当中,她离开了摄影师,她希望摄影师也会象马达寻找牡丹一样到处去 找她,可是这终究是童话故事中的美妙爱情罢了,她的男友不会去找她,因为他不 相信一切都会永远。 美美经常会问摄影师相同的问题,每回到了最后,她都会说“你撒谎”,但她 仍会一次又一次的问下去,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可她永远都不可能满意,她自己也 说,象这样的事情,只有爱情故事里才会有。马达和牡丹在最可能在一起的时候分 开了,不再存着半点希望时却又难以想象的聚到了一起,并且是长久的,只是他们 不再能感受到,他们面对的是死亡。摄影师和美美呢,恰恰相反,他们在茫然无措 时碰在了一起,而可能产生爱情时却无法再见面。咫尺天涯。 在片尾时摄影师喝下了马达送给他的沃特加酒,酒精让他想起和美美在一起的 日子,他们在一起喝酒,一起在苏州河上飘荡,一直飘向大海,太阳会出来,河水 会变得很清澈,这并不是在撒谎,你可以看得到。但他不会去找美美,一切都不是 永远的,他宁愿一个人闭上眼睛,等待下一次的爱情。 两对年轻恋人的故事犹如苏州河上相对驶来的两条驳船,它们静静地在河桥下 相遇,只是短暂的一瞬,又各自远远的走开。这样的故事似乎天天都有可能发生, 又似乎永远不可能遇见。如果说爱情是条生生不息的河流,那么在河面上每个匆匆 而逝的过客的心中是否都是快乐的?如果说美人鱼的传说是关于爱情的美丽童话, 那么这个童话会不会发生在你我身边?我们不知道答案,也找不出答案。娄烨并不 想点明爱情是什么,他只是试图在影片中告诉我们爱情的样子,再绚烂的爱情都不 过是河面上划出的波影,无论快乐的或是忧伤的,都只是转瞬即逝,童话终究是童 话,永远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也许只活在你的心中。 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自始至终贯穿着整部影片,起先你觉得那个视角就是你, 等到马达与牡丹的故事出现时,你忽然又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马达在回 到苏州河后得知物逝人非,那时整个画面暗了下来,故事本可以这样结束,但他选 择了继续下去,于是画面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马达可以剪去蓄了很久的长发,但 他却无法剪去堆积在心底的记忆,他一直去寻找牡丹,本就是给自己套上了一把枷 锁,等到他们再次相遇时,这把枷锁也就自然而然的轰然裂开。牡丹让马达送她回 家,在一个大雨天,他俩的尸体从河中被捞了出来,这世间或许真的没有完美的爱 情,这样的结局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苏州河仍在流淌,便如一面镜子,你站在河岸上去看停留在水中的倒影,似乎 是相同的,可一旦有丝毫的波折,那影子也就破碎了,还是南辕北辙,还是截然不 同。表面上一样的故事最终还是要背道而驰,岸边的你仍旧是现实中的你,水中的 你仍旧是泡影中的你,没有机会融为一体。美人鱼只是对爱情的一种美好寄托,美 丽的爱情就象是个动人心弦的传说,或许会出现,但只限于童话中。 影片中的两段爱情都没有完美的结局,在无意中相遇,蕴藏着某种意义上的巧 合,又各自散去。至于爱情,不过是苏州河上飘浮的垃圾,驳船,各式各样茫然的 面孔,可能是短暂的,但也可能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