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 阳光的细沙从窗帘缝隙里流进来,堆积在墙角,就这样无休止地流泻着,从一 个虚空到另一个虚空,只留给我斜斜的一道灿烂,随着窗帘的拂动而摇曳。 我坐在墙角的办公桌旁,那是光与暗的隙间。光粒在我的眼前飞舞,伸手可及, 精灵的歌声隐隐约约,而后退一步,就踏在层层黯去的阴影里。 前进或者后退,都是孤独。 这是一个恍恍惚惚的星期五下午,同事们做各自的事情去了,留我独坐在四人 的大办公室里,慵懒,并且迷糊。窗外春光明媚,厚重的窗帘却将我与它们隔开, 一线阳光好奇地挤了进来,停驻在身前和我对望着,凝寂一如永恒。 “你是来探望我的吗?"我无声地问,许久,并没有什么回答我,我瞧了一眼放 在桌上的手,它在两个世界的边缘半明半暗。 窗帘轻轻地一动,为我的脸颊抹上一斑金黄色的明亮。 似乎是困了,困了吗?那个马尾巴一蹦一跳的外语系女孩,那些浓绿而繁茂的 的梧桐树,那只昂首向天的青铜恐龙,那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湖面上一叶细舟咿咿 呀呀地荡了过来,胖子在船上叫我:“傻瓜,上来呀。” “来啦,来啦。"我颤巍巍地纵身一跳,落在潮湿的船板上,又立足不定地向后 倾倒去。胖子抓住了我的手,或者没抓住我的手,我就势坐在了船上,或者落进了 水里。 回忆之湖在这里忽然被风吹出了荡漾不休的波纹,我看不清湖心那些沉睡着的 往昔。一个我拍着胖子的肩膀神吹胡侃,另一个我在水里扑腾着大叫大嚷,他们破 碎在回忆的迷离虚妄里沉浮不定,亦幻亦真。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明白我只不过是 忘却了,忘却了而已,多梦的下午,被时光搅乱了的梦境。 原来,六年过去了。 六年前的我还是大学里快活而憧憬的孩子,生命是天蓝的,鹅黄的,草绿的, 淡紫的,玉白的,而不会融成灵魂里孤独悒郁的一片纯灰。 我不敢拉开窗帘,虽然我知道窗外的阳光和六年前同样明媚。我不敢去拥抱它 呼吸它大声说我想念它,因为我知道,它会敲击着冰结的门扉,注定将失落地呼唤 我久已淡漠的心绪,散落一地的天真。 曾经也是一样的,坐在一样的角落里,三月的星期五下午,慵懒,并且迷糊。 讲台上老师念念有词,那些言语从耳边一掠而过,并没有停下来小息片刻的意思, 我只是用单纯得透明的眼神,看着窗边那条熟悉的小径。其实那时并不曾知晓,视 野里的一切竟会成为回忆里永恒的风景,那时只是呆呆地看着窗边,心情单纯得如 此透明。 记得在那个时候,春天姗姗而来。每个星期五的下午,照例都是一节地质勘查 课,这门课程和经济专业的我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是因为系里无聊的偏执,被硬插 进了我们的学业。没有人喜欢这门课程,大多的人在教室里呼呼沉睡,老师视而不 见地不闻不问,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自说自话。我每次都喜欢坐在墙角窗边的座位, 因为,奇妙的,每个星期五下午的地质课,天气总是会陡然间变得异常晴朗,被厚 重的云,青灰的天空压抑了一冬的心情,在无边无际的灿烂下熠熠生辉。 窗外是教学甲楼和乙楼之间的一条小径,掩没在梧桐树的繁茂里,小路笔直, 干净,清凉的树荫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无尽光的斑痕从宽阔的叶子边儿上洒落下 来,在地上快活地奔跑追逐。世界出奇的明亮,令人忘乎所以,单单是这分明亮就 让心里畅快得不得了,而且,偏又是那么的寂静。 真的,无比的宁静。 那是一种言语或者辞藻都没办法形容的风景,阳光的灿烂逐去了所有忧愁。大 学的时候本来就无忧无虑,可就连一丁点的忧愁困惑,也在如此的明媚里冰雪消融。 光征服了整个世界,荡涤了所有的污秽,却不会灼热我的皮肤,刺痛我的眼睛。当 风拨乱了梧桐叶沙沙作响,让一倾而下的阳光掠过我的脸庞,那就像妈妈温柔的抚 摸,温暖的手。 小路那一边的乙楼,墙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蔓,在陈旧的斑驳砖块上一个劲儿地 攀援着,生机勃勃。路上总是一个人也没有,奇妙的,就像属于我一个人的心绪舒 展的世界。至少在我的眼睛里,想象里,满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寂寞可是惬意地存 在。老师的声音渐渐微弱,渐渐被吹去极远的地方,整个儿一片静寂,只有风不停 地拨弄着梧桐叶,沙沙,沙沙。我听见自己叹气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叹 气,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时不时地,长长地叹一口气。 一丝杂念也没有,甚至连一丝思想也没有,我的世界纯粹而和谐。 吱吱呀呀的,一只蝉忽然叫了起来,我吃了一惊,看表,再有两分钟就下课了, 而明天,就是周末了。 午睡的夜叉 Email:shywind@cmmail.com 个人BBS:jijigugu.yeah.net OICQ:423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