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在我又回到那个郊县采访的日子里,除了工作睡觉,几乎用所有时间思考着同 一个问题:这个城市,还值得我留下来吗? 我把心一分为二,听着它们各持一辞的争吵: 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它不是属于你的! 为什么要走,这里曾有和你最要好的朋友! 只有离开才能忘掉失去朋友的痛苦! 忘掉痛苦意味着忘掉朋友,你能忘了王林? 那就一直痛苦下去? 不!不会的,我答应过zhijia,以后要快乐地活着。 网络上扯淡的话你也相信,真他妈小儿科。 网络怎么啦?zhijia不是人吗? 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虚的,走了算了。 不仁不义; 你他妈说谁呢? 说你呢,怎么着? 你凭什么说我? 苏楠和璇璇都对你不错,你能一走了之? 那有什么办法,留下来更没意思。 你走了倒好,这下全他妈散了! 散就散吧,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全当是他妈一场恶梦。 我怕我做不到。 那是你没种! 谁说我没种,走就走! 什么时候走? 让我想想。 嗨,你真他妈粘糊。 …… 半晌,两片心同时骂我:你他妈到底想好没有? 我咬着牙说:想好了。 两片心同时问:怎么着? 我说:走,不辞而别,爱他妈咋着就咋着吧! 两片心同时说:行,你小子挺象西门庆。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我开始收拾手边未完成的工作。 曾有一度,我想给苏楠写一封长信,说说对她和这个城市的感受。 但转念一想,既然人都走了还留什么念想,说的再好也于事无补。 我也曾几次想去“沁园春”不动声色地见她最后一面,但我怕见了面会把自己 的心思说破。 至于璇璇,我和她八字都没一撇,就全当是一个没做成的梦吧。 1997年12月7日夜8点20分,我硬挺着胸膛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口。 我礼貌地朝门卫笑了笑,在我记忆里我从未对他笑过。 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身上带了三件值得一生珍藏和怀念的东西:一是王 林送给我的手机,一是王林给我拍的那张照片和上面乱糟糟的字迹,一是王林嘻皮 笑脸的遗像。 走在街上,我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 我从来就不相信一个城市有好客或者傲漫之说,它根本不懂你的感受,你哭笑 都与它无关。某一天一个人死了,它不会幸灾乐祸,某一天有一个人出生了,它也 不会喜气洋洋。 人,除了对自己的心倾诉喜怒哀乐, 就是对朋友发泄。 因为朋友是你的情感寄托。 至于城市,它是那么多和你毫不相干的、不在乎你生离死别和喜怒哀乐的人们 共同搭建的露天舞台。 城市象婊子的性器,谁都可以来去,无情无义。 然而,你却是自由的。 二者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