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97年9月19日 今天,BP机一直调在湖北金环的位置(“我”此时的BP机是股票专用机。—— 编者)。一上午,我都坐着未动,不时地察看一下行情。 若按我关注的那四股分析,近期只宜做短,而且相当短,不宜恋战。我认为她 的湖北金环也会大同小异,所以期望她能在今天卖出。 我每隔四五分钟就看一次机器。开盘后,“金环”的价位一度冲高到10.50元, 但迅速回调,在10元左右出现横盘波动。我急忙骑车去大厅实地看盘,并想用股市 的电脑查看一下技术指标。起初她在埋头整理卷宗,我走的时候,她不在屋里,不 知何往。 乱哄哄的股市里,人头攒动。电脑的键盘在人手中传来传去,谁也看不了多久, 而且,多控制在几个“老股皮子”的手中,其他人难于近前。11点,大盘指数回调 后有些扬升,但湖北金环的价格仍然滞留在10元多一点没有反应。而且,龙头股深 发展和几家强庄股也呈现了明显的弱势。俗称:“发展不倒,散户不跑。”看来形 势不容乐观。我急忙以“王女士”名义传她:“目前湖北金环在10元以上,10.20元 可以卖出。” 午饭时在处里见到了她,但有众人在场,没机会说话。饭后,她悄悄告诉我: 上午我传她时,她去机关大楼办事,正和郝姐坐在车上,没法回话。她说下午到股 市去看。 下午,我回家用电视收看。没什么起色。不知她怎样了。 1997年9月20日 今天星期六,休息。 买了本期的《证券市场周刊》和《中国金融信息周刊》。股评的分析一致认为: 未来形势看好。 想知道她昨天是否已卖出。如果卖了,她该传呼通知我一声。她应该知道我在 关心她吧? 1997年9月21日 妻子的函授学习暂告一段落,今天不上课。 上个月已同高樾谈好,请他陪我去沈阳买一台家用电脑,因为我觉得有了电脑 我就如虎添翼了。高樾是专业搞软件的,听说他在“编程”技巧上很有独到之处, 对许多新东西掌握得好。他建议我说,如果单纯用于炒股,为省钱起见,不必买功 能多的,内存2G足够了;他说他那里有解密的盗版“投资家”可以给我。可是,今 天同妻子商量,她却不同意我的计划,她说了很多理由,证明这项投资不值得。我 觉得她说的好像也对,就有些犹豫。 我犹豫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对电脑在我的“工作”里的作用还有怀疑。一般情 况下,使用电脑炒股,就要使用一些现有的证券分析软件。而我觉得,那些软件在 功能上还有缺陷,还容易被庄家利用。我很想按自己的思路去做个程序,但我的编 程基础差,就不得不求助于高樾,或更多人,这就很麻烦,得不偿失。何去何从, 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昨晚电视上的股评,也说形势看好。看来我太保守了,不该急着让润兰把股票 卖掉,应该劝她耐心等待。 于是,傍晚时分,趁妻子不在屋的时候,我就传了她:“王女士说,如果股票 没卖出去,暂时等一等,可能还会上升。”我想,今天是星期日,她现在很可能和 “家人”在一起,以“王女士”的名义,再加上“如果……”的假设句式传她,不 需她回话,她就不会有麻烦的。 1997年9月22日 早晨见面问她,她说周五下午去看时,价格不高,就没卖。 上午,“金环”还能维持在10元以上。我有公事要办,没时间出去,只能从BP 机上看股价,看不了大盘走势,更没有技术指标作参考。 9点过后,她走了。当时屋里有人,不能问她,我猜她是到股票大厅去了。11点 20分,她传我。电话是股票大厅附近的号码。当时处里人都正聚在小餐厅里准备开 饭,已摆上了桌子碗筷,而电话就在旁边的窗台上。我当时要么不回话,要么就地 回话,没有出去打公电的机会。无奈,只好遮遮掩掩地就地回了。她在电话里说了 价格,问我现在可否卖出。因当时不能看BP机,也来不及看,打车去见她更来不及, 又不能让别人听出是她,只得含糊地回答:“你看着办吧,赶紧!”我的意思是: 上午马上就收盘了,我无法确定卖出与否,要是她觉得价格还行,就快办手续,不 然就要等下午再说了。 后来再没看见她回来。下午,我到大厅去找她,她不在那里。看了大盘,情况 很不妙:两地指数均已急速下跌,“金环”已降到她的保本价之下。2点的时候,全 盘皆绿,场上一片哗然。看来跌势难阻了。 这种情况下,只好观望了。 1997年9月23日 按照上级要求,处里今天开了个整顿工作作风的会议。会上,刘强的演说才能 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历数了处里存在的作风散漫、效率低下等问题,提出了许多 新“建议”,其中之一,就是建议大家中午都回到小食堂就餐。 到今天收盘时,深证成分指数两天共跌去500多点,真是兵败如山倒! “金环”早已在她的保本价之下了。我后悔周日那天不该传她。我上了股评的 当,对她进行了误导。她昨天上午的犹豫不决,就是因为我的误导。不知她会怎样 看我? 过去我曾说,传销的最大风险是“人格风险”;现在也可以说:炒股的最大风 险是“感情风险”。 如果她卖赔了,我可以设法补偿,这一点没有问题。可问题是:她会接受“补 偿”吗?我想,给她实际的经济补偿,是我应该做的。这不完全是出于讨她欢心, 更不是硬装慷慨,而是我确实感谢她,觉得应该那样做。她对我的信任,是用金钱 买不到的,那是个无价之宝。 1997年9月24日 股票的暴跌,并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不快。她对我的态度还是那样友好,她并没 怨我。我的不安就稍稍缓和了一些。 前两天在刊物上登了承德露露发行的消息,我分析这股不错。现在的一级市场 人数较少,中签率相对较高,应该申购一些试试。正巧上班后有一段时间屋里没人, 就把这想法跟她说了,并说:“我现在没财运,想让你替我去买。”她微笑着欣然 同意。 其实我是在“借机生事”。 不久,她一声不响地出去了。9点40分传我,说正在“大厅”等着我。她总是这 样雷厉风行、神出鬼没,让人意外,这反映出她的机敏和果敢,我好欢喜。 我走到股市门前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里边小厅的窗内向我招手。她的姿态和动 作都透着天真和活泼,象一名中学里的小女生。我一阵兴奋,快步走进去见她。我 感觉这有一点“约会”的味道。 我拿出自己的资金卡交给她。她替我申购了五千股,然后她自己也申购了一些。 股票大厅与单位有一站地的路程。我知道她没骑车,就也步行来了。这样,我 们就可以一同步行回去。回去的路上,我们是并排走的。这样和她单独一起走在大 街上,也还是第一次。开始,我有点替她担心:万一哪个熟人路过看见,岂不是给 她添了麻烦?我想说:“我先快点走,你慢慢走。”但话到嘴边,没说出。这是多 么宝贵的时光啊,我怎能轻易放弃这种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呢?而且,从她 的表情和态度上来看,她并没有回避和担心的意思。也许她也正想和我说点什么吧。 可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我还是让它错过了。因为我越是想表达什么,就越是 难以表达。断断续续的,话题总没离开股票,好像我就只会“谈股论金”似的。当 时我只感觉到拘谨、不习惯,话说得吃力,脑筋似乎又麻木了,怎么努力也做不到 侃侃而谈。总之,该说的没说。真恨自己没用! 我不禁想起《错位》里的歌词:“心里有句话,压得我太累……总想告诉你, 却很难张嘴……”这些,用来形容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我只想把她在我心中的份量告诉她知道,但我难以说出。 上帝呀,请赐我勇气和力量吧! 1997年9月25日 上午,有个朋友要到物资局(罗润兰丈夫的工作单位——编者)办事,我就陪 他去了。那儿的人我大半很熟,见了面就是谈天说地讲猫聊狗的一顿胡扯。那位先 生(即安勇,罗的丈夫;“我”和他认识,但不很熟。——编者)不在,我暗中记 下了他的传呼号。 我现在很想和安勇接触多一些,我想弄明白他是如何赢得润兰的芳心的。我只 知道他和润兰是同一个民族,他在家里会勤勤恳恳地干家务活,例如做饭、接送孩 子。他这方面的“模范事迹”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我们处里也有传闻——他来过 我处,大家也都认识他——其它的我就知之甚少了。 午饭前回到了处里。进屋时,只有润兰一个人在屋。她看我回来了,就急忙把 承德露露的“买入交割单”递给我,兴奋地问我是否“中”了。刚拿到单子,我也 一阵心动:那单子上分明是写着“买入”了,“买入”和“中签”是不是一回事呢? 一级市场我也是第一回参与,其中的手续还不清楚,不知怎样看,只是觉得不会这 么容易的。就告诉她,可能还不是,还是再等两天,以公布的中签号为准。 但我还是很欢喜,因为我看到在我的“交割单”上有她的签字,有她的名字! 我要把它珍藏起来,留作纪念。 下午1点,正坐着看书,有人传我,署名“王兰”。那时润兰在厨房里正和小张 说话,探讨做菜的经验,我就跑下楼用公用电话回了。 “王兰”没什么事,只是问候我一下。我和她在电话里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 给“王兰”回话,只是出于礼貌——我这样给自己辩解。我俩没有出格的行为, 她也没有坑害我的意思,若是当作普通朋友相处,“不单独在一起”,倒也没什么 不可以的。只是要保持距离罢了。我只当她是个小妹妹。 1997年9月26日 润兰继续用她那独具魅力的歌声来“蛊惑”我。在静静的办公室里,有时有王 姐在场,有时有赵林在场,有时只剩下我俩。偶尔静默的时候,她的歌声就回荡于 静室,飘散在四周,如幽幽的醉人的花香。现在,我觉得她在只剩下我们俩人的时 候,哼唱起来也有了一种压抑,那时,她的声音就压得很低,有些像我了。我知道 在她的意识里,已经有了某种微妙的东西存在了。只是如何定义这种“微妙”,我 还不知道。 她的歌声让我感到甜蜜和亲切。这甜蜜和亲切,原因之一是,她的许多歌只有 我俩才会唱,至少在处里可以这么说。她会的歌很多,而我会的歌也很多,我们的 歌没有时代界限,也没有民族界限。有时我哼唱一首,她就在那边跟随;有时她唱 的时候,我也想跟,嗓子发痒,就忍不住跟上一两句。 股市略有好转。虽然“金环”仍不景气,但大盘已有逐步抬升的态势,前景很 乐观。但不敢和她谈股了。她的“金环”“阴亏”后,虽然我曾安慰她说:“没事 儿,别急着卖,等一阵儿还能上来。”但毕竟股市不是我操纵的,心里还是没底。 我觉得自己在上一轮短线行情的判断中是“失算”的,我“专家”的形象在她的眼 里应该消失了。可她似乎并不那样想,还是时常请教我,有时还直接问我“现在该 不该买”之类的问题。我不敢再贸然发表意见了,只是辩证地分析一下形势。其实 我从不深究那些基本面的东西,只专注于技术分析,尽管我明知这有点片面。 从技术分析的角度看,周二那天应该是最低点。但若照本宣科,机械地套用那 些指标规则,也许应该在上周五买入。因为那时的指标是正常情况下的买入形态, 但此次J线的走势比较特殊,周五之后,本身的圆形底发生了变形,其背离的形状恰 似六月份的永安林业。这情况是极偶然的。而这正是指标的不可靠处。现在,R已在 30-40之间徘徊,股指也在频繁波动。上冲与否,则应看MOM动量指标的大小,而MO M还需BOLL线的配合。但BOLL线太复杂,手工计算根本无法完成。而且,即使到股市 去查电脑,也因为参数与我的分析体系不统一,无法满足我的需要。所以,这种情 况下,我不能明确回答她该不该买,我不敢凭直觉去猜测了,怕再犯错误。 和任何预测法一样,技术分析说到底,是经验主义的东西,是用已知的过去的 数据来求证未知的未来数据或轨迹,它带有很强的随机性,所以把握起来并非易事。 1997年9月29日 今天,赵林的基层有个业务问题,他处理不好,请我帮忙,我就陪他“下去” 了。办完正事已近中午。在去酒店的路上,赵林传了宏波,想找宏波同去,宏波说 脱不开身,不能去,但他让找一下处里的人,因为今天小张没来,没人做饭。我用 赵林的手机往处里打了电话,正巧她接。我说了意思,怕她误解,又强调这儿有赵 林在,是让处里“在家的”人都来。我告诉她,我们的车经过处里,让她们一会儿 到外面路旁等着。 结果,只有她和郝姐来了。她们说,处里其他人知道中午没饭就都提前走了。 我们来到正阳路的一家酒店。 酒饭之后自然是唱歌。郝姐唱《潮湿的心》,唱不准,就把麦克递给我。我接 过来唱了,一般,有几个地方也不准,不知润兰是否听出。后来我唱《梅花三弄》, 也是第一次唱,效果还不错,我看见她在点头、在微笑,听得聚精会神。 后来又和她唱了一首对唱《祈祷》。我估计是她为我俩点的。她点那歌时我不 知道,后来我恰巧去了洗手间,回来时郝姐已和她唱上了。郝姐看见我回来,就把 话筒递过来,我谦让了一下,就接过来唱了。确切地说,我和润兰只对唱了半首。 后来大家都有事,没玩出情绪,就散了。 回处后,她告诉我,承德露露我俩都没中上。她递过“卖出交割单”给我看。 我有点失望。我非常希望中上。而这并非为了赚钱,说实话,我是想借经济利 益进一步讨好她。尽管这办法不算高明,而且庸俗不堪,但它可以表达我的感情热 度。那天申购回来的路上,我和她谈股时,就对她说过,如果中了,挣的钱归她。 我算了一下,如果申购成功,每股至少可挣5元多,那么五千股就是个可观的数字。 即使只中一部分,也算不错的。她听后,微微笑了一下,未置可否。我知道她比较 “廉洁自律”,不会要的,当时我就紧接着找了个理由解释说:“我没财运,这是 你买的,是你的财运,应该给你。我要是要了,也得没。”我说得很坚决——在找 不到更好的借口的情况下,迷信也可以借用。 认识她之前,如果“财”和“色”让我二选一,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古 书上说:“财乃养命之源”。我比较赞成。而认识她之后,这种观念模糊了,我现 在比任何时候都更认同“情义无价”这句话。 可是申购没有成功,我失望了。 其实不成功是正常的,中签率毕竟太小,而且我们的申购股数毕竟太少。看来, 上帝暂时还不理解我的心思,他怕我受宠若惊。 1997年9月30日 今天她没来上班,大概是请假了,不知什么原因。 也许她是回东城去了,她的娘家在那儿。明天是“十一”,她可能提前过节去 了。 失落。 下午,到股市去。形势似乎很好。我知道,行情往往发生在节日前后,就想买 点,可又没把握,就决定买个基金碰碰运气。天骥基金上半年我炒作过,就买了两 万股,价格为2.51元,不算很低。 我现在的买法,很象赌博,因为我只是凭着感觉去做的。 我觉得应该“通报”她一声。万一她没回东城,还可能跟着我买。 就在大厅外公用电话传她:“我已买入天骥基金,买入价是2.51元。”署名仍 为“王女士”。但这回没敢劝她买。 1997年10月1日 “十一”休假。 上午,和妻子、孩子到附近学校的操场去玩了飞去来器,下午又一起去了一次 江边。傍晚,独自把孩子送回他爷奶家,并给他听写了生字。 昨夜的梦,让我愉快,让我一整天都在回味。在梦里,罗润兰和我并排行走, 我不知我们要到哪里去。感觉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还在走。恍惚是在农村,四周都 是农田、房屋、院落和树木。天很黑,靠近人家的地方不敢接近,因为听见了狗叫。 她怕狗。我说:“有我呢。”她就靠紧我,我用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我们就这样走 着。我看见那马路很宽,就像我们的新开大街一样,就对她说了感觉。她说农村的 路都是这样的。后来,路变得窄了,成了一片草丛中的小路了。我们好像正沿着一 条小河向下游走。我边走边看,那河水很清,能看见底下的小石子,五光十色的, 很好看。现在觉得奇怪:为什么天是黑的,而看那河水和水里的石子,却很清晰? ——后来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好像正要趟过河去。记不得太真切,只觉得这一夜我 们一直在走。 我想起顾城的那首诗:“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我俩也是在寻找一盏灯吗? 但愿现实比梦更美好。 1997年10月2日 夜里梦她,白天想她。我终于体会了什么叫“魂牵梦绕”。 做诗。略。 孩子不在家。剩下我和妻子两人,就觉得无聊。妻子不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她 甚至经常会无缘无故地一脸的阴沉。她喜欢到楼下去看“搓麻”,或者看电视里的 球赛,以及那些冗长的台湾电视连续剧,再无其它兴趣。上午,我特意到百货大楼 买回一副可以自动裁判的军棋。这棋紧俏,我买了很久才买到;我以为我们可以用 它消遣的,可买回来,她并不陪我下,一盘也不下。她不喜欢这类游戏。我就有些 闷闷的。 1997年10月3日 今天在奶奶那儿呆了大半天。我一去她就很高兴。她的腿还是有些不好使,我 扶着她在屋里走了好几趟。 奶奶睡觉的时候,我就拿出从图书馆借来的有关朝鲜族民俗的书仔细阅读。我 觉得每个民族都有许多优秀的、值得自豪的东西。 书中记载的朝鲜象棋引起我很大的兴趣。这种象棋,各子的走法与传统的象棋 都不同,很有意思。不知我们这里的朝鲜族同胞会不会下。 几个月前,我们有一次集体下基层。在一个工厂里,有个台称。我、润兰、郝 姐看见了,就跑过去称了体重。前天我又称了一次,结果,衣服差不多少,体重却 少了6斤。我想起柳永的词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看来我在宋 朝也有知音。 1997年10月4日 一个人在家时,便拿出照片来看。这照片对我来说太珍贵了,很想知道她的那 份她是否也同样珍藏着。我有个想法,用那个底版,找人把我和她复制到另一背景 画面上去,把冬子“除掉”。这个改造工作估计并不难,但这总有些勉强和虚假。 我不喜欢虚假的东西,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真的单独与我合影;希望我终生留作 纪念的,是真实的;希望“我的未来不是梦”。 只有几天没见到她,感觉里就象过了几年!想起《诗经》里的那首《采葛》: 彼采葛兮 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 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 一日不见 如三岁兮 看来人类相思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从远古传到现代,传到我,没有走样。 不管社会怎样变迁,文化如何发展,人类最基本的情感——爱,始终没变。 很想她。 罗润兰啊,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想象着她在自己的家里,有“先生”陪着,在一起看电视或吃饭,或许正亲 密地在一起。想起来难受。但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好笑:人家两口子在一起,合 情合理,我难受什么呢?那位先生算是有福透了,他的艳福不知是哪辈子修的。他 的那个“最惠国待遇”,别人是休想分享了。也许,人家小两口儿非常要好,正处 得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我算什么?一个无赖吗?时刻梦想着别人家的东西,这道 德吗? 我没念过《道德经》,所以对道德的概念不甚明白。我只是按自己的感觉行事, 感觉就是我的一切。况且,时至今日,我也不过是“活动活动心眼”而已。我不知 道爱一个人算不算是有罪。 可这是怎样的一种爱呢? 觊觎,这个词是上中学时学的,书上解释为“非分的希望”。我对罗润兰的这 份执著、这份痴爱,是否也是一种“非分的希望”呢? 如果永无结果,我宁愿就这样坚定地爱下去,我宁愿终生固守这份“非分的希 望”。 有本书上说:“上帝想让谁毁灭,就先让他疯狂。”我已经“疯狂”了,但我 不想毁灭,也不想让她毁灭。 1997年10月5日 明天就可以见到她了,简直是度日如年。真想马上见到她,哪怕听听她的声音 也好。 对,有主意了——给她打个电话。但不知那位在不在家。不要紧,我只要听一 声她的“喂”,就挂上电话。 中午,拨了那个对我来说近乎神秘的电话号码2713314。 没人接。 下午3点,又拨了一次。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是安忠良(罗润兰、安勇之子—— 编者)!我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把电话挂了。 我不能骚扰她,不能给她带来麻烦,不能让她为难。我应该学会控制自己。 夜里,妻子早已睡下。万籁俱寂的时候,是我的思想和情感得以放纵的时候。 坐在灯下,提笔写了一首小诗: 致润兰 我是一块顽石,禁不起 你的风吹雨打 怎不见我的皮肤 有许多疤痕留下; 我是一块坚冰,禁不起 你的烈火熔化 怎不见我的身躯 流淌着涓涓水花; 我是一块钢铁,禁不起 你的磁石到达 怎不见我的魂魄 已有些由不得它! 诗虽做得浅陋,却是我的真情实感。 我把这首诗工整地抄写在一张信纸上。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明天早晨上班前, 把它放进那个抽屉里! 1997年10月6日 终于又见到她了!她依旧风姿绰约,温柔妩媚。 看得出她节日过得很愉快。这既让我欢喜,又让我烦恼。 信纸就揣在兜里。原定的计划,没敢实施。 我有顾虑了。这顾虑在看见她那神采飞扬的愉快样子之后就变得清晰了,就决 定了取消那个计划。那是一首纯粹的情诗,彻头彻尾,一看就懂。她能接受吗?她 看了会怎样想呢?她会相信那份爱吗?她又会如何对待它呢?她原本愉快的心情会 不会被我破坏了呢?我很怕。 其实我对她没有任何奢求,我只想让她明白我的心,把我的爱表达给她。但我 怕她不相信这份感情,更怕她冷漠地对待这首诗,把它退还给我。我没有勇气承受 她的拒绝。 想想这一段时间,她和我的确很好。但她对我,可能只是纯粹的友谊,不带任 何感情色彩。试想想,她对我会有那种感情吗?不会。人说,女人往往比男人现实。 她的思想可能相当现实,而这种现实是没有错的。抛开别的不说,最起码的,我还 不算是个“成功”的男人,而年轻女人喜欢的往往是那些“成功”的男人。如果只 是单纯的爱情,那么,比我年轻漂亮的男人比比皆是。她会看上我吗?她凭什么会 看上我呢?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自信的,那就是我的爱。我坚信我的爱是别的同 类无法比拟的,我的爱最坚定、最长久,将伴我终生。但爱是一种虚无飘渺的东西, 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用心才能体会到。她愿意用心去体会吗?她能体会得到吗? 况且,即使她体会到了,相信了,她就会同样地爱我吗? 实际上,她对我的那份“友好”,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她也许根本就没 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她对我的一切“特殊”的态度,都是我的主观臆断。她的态度, 只是出于一种同事间维持一般关系的最基本的态度,而我只是她的一名极普通的同 事而已。也许,她的“友好”,只是出于对我的尊重和信赖而已。如果仅仅如此, 那么,我纯属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我的所有心思,就都该“一江春水向东流” 了。但我总不能让自己相信她真的如此薄情寡义。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她的行为态 度反映了她的思想,她不会隐藏,她的感觉我能看见,我们有共同之处。 某个名人曾说过:“男人女人没有友谊,只有爱情。”这话有人赞成,有人反 对。现在,我真希望它是真理,希望它“放之四海而皆准”。那么,她的友好就是 包含感情的友好。这想法足以增强我的自信,鼓舞我的勇气。 从前,遇见她之前,我是个相当自信的人,这包括在妻子的面前。我那时很自 信自己的才华、学识、能力和素养。但与她相识、相知之后,这份自信就打了十二 分的折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卑,莫名其妙的自卑。我承认,在她面前,我经 常感到自卑。不仅在年龄上、在气质上、在容貌上,她都比我优秀,而且在爱好上, 她更广泛,在办事能力上和聪明才智上,她也毫不逊色。我简直拿不出什么让我 “光辉灿烂”的东西来炫耀自己。她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全部的自信。 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常在意她对我的态度,也始终鼓不起足够的勇气,来面对 她,去直接表达我的爱。 1997年10月7日 王姐和郝姐的矛盾愈演愈烈。据说辽河宾馆那天的晚餐又成了她们冷战升温的 导火索。那天我和润兰只顾在一边说话、唱歌,根本就没理会她们那边的事情。后 来,听说周丽芬也和王姐闹翻了,原因是周传了闲话。而润兰这边还算相安无事。 但昨天,我发现王姐在屋的时候,润兰始终没和她说话,有事只和我打招呼。 我就想背后提醒她不要参与进去。王姐本是个有些多疑的人,她对王姐的这种态度, 即使没参与,也容易被误解。但转念又一想,她是个精明人,做事自有章法,不需 我说,说了她倒会反感,也许还会以为我小看了她。 今天还好,她照旧和王姐说了话,还在一起摆了扑克。昨天可能是我“多疑” 了。 后来,王姐开专项会走了,赵林没有来,屋里就又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她的语言并不多,有时让人觉得有点内向。这是不是因为民族的关系,我不能 确定。但我感觉是天生的气质决定了她平时的“不苟言语”。为什么说“不苟言语”, 而不说“不苟言笑”?因为,她只是不肯多言,不是不肯笑,用“不苟言笑”这个 词就失实了。她是很爱笑的,这一点她也和我很相似:她的体内也有着无数的幽默 细胞,一点笑料就足以使她笑出声来;她很敏感,她对于笑料的反应速度有时叫我 惊讶,有时,我不经意地当众搞出一点滑稽诙谐,那最先笑出来的就是她。她就是 这样一个快乐的女性,她的心中没有阴影,和她在一起总是让人愉快,我很喜欢她 的这种乐观性格。这也许是我们又一个相容的地方吧。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理之必然。 也许正因为此,当我有一次对她说她的性格有些内向时,她不肯承认,微笑着 说我的看法“不对”。也许她的性格真的是双重的。她静默无言的时候——我感觉 她这样的时候多些——我就觉出一种有涵养的文静的美来。我喜欢她这样有涵养的 女性,反对那些喋喋不休的女人——长舌妇总是令男人生厌。 《长恨歌》里有一句:“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我不是“君王”, 却有一位“天生丽质”每天在我的身边,近在咫尺,应该说“艳福不浅”了。 1997年10月8日 几乎每天上班的路上,都一边骑车,一边哼唱流行歌曲。很多歌并非是我有意 唱的,而是我心有所感,随意溜出来的。有时就在路上的这种哼唱中,确定了当天 见到她后,准备给她“主哼”的歌。但和她在一起时,又时常无意中打破了自己的 “原计划”,“临时发挥”了。 今天就是这样。我不自觉地哼出了白雪的《错位》的调子,但没唱歌词,那词 儿太露骨—— ……和你在一起,总是默默相对;心里有句话,压得我太累;几天不见你,又 觉得乏味;总想告诉你,却很难张嘴。有许多事情我也说不明白,哦——为什么我 俩总是错位? 上次在辽河宾馆,我和她提过这首歌。但愿她过后查阅了歌词,能听出我的意 思来。 一直想知道她的生日,想为自己争取一次送她礼物的机会。 不想直接问她,我喜欢“用计”。于是,今天带了一本《中国古代算命术》到 单位,用那后边的“称骨推命法”,给大家“算命”。虽然那不过是游戏,可王姐、 周丽芬、冬子、小张等人还是“踊跃参加”了。她也凑过来查了。于是,我便记下 了一个重要的日期:阴历五月十二。她补充说:“是润月。” 我听说,润月出生的女人都漂亮,果不其然。 五月十二,这日子太遥远了。怎么不是十月十二或十一月十二呢?我几乎还要 等上一年! 但是一年算什么?如果用十年时间追求她,能换回她同样的真情,那也值得! 1997年10月9日 今天午饭后,她坐在那儿喝水。小孙走进来,拿着副扑克要和她打“七王”, 她就打了。小孙和她年龄相仿,比她稍大一点,一副胖墩墩的样子,很“顽皮”, 和谁都没一句正经嗑。因为润兰在处里年龄最小,他就常戏称她叫“罗丫”。也许 是因为小孙的大大咧咧、平平庸庸的样子,他俩的接触,让人意识不到有男女之嫌。 我站过去看了一会儿。后来,刘强和冬子从外面回来了。冬子就过来看,后来 也要参与,他们三个就改玩“变色”,招呼我也参加,我推说还有事,没玩。人多 了,扑克打得也热闹起来,嘻嘻哈哈地闹个不休。我看了两把,就走了。我知道自 己心里有些酸酸的。 其实,这些“年轻人”在一起闹一闹,是很正常的,我没必要吃他们的醋。 每天,只要她在,我就不想走。可自从她参股后,我就多了一项每日必做的工 作:回家看电视大盘,然后计算、画图、分析。这是一套繁重的脑力劳动,费时费 力,但为了她,为了在她面前显示自己,我还是要做下去。这样做的结果,客观上 也可使我的分析预测水平得到提高。但是,因为我每晚还要辅导孩子的学习,所以 只好下午抽空回家,挤占了一些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