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但愿同饮君山酒 归落仙侣无白头 雪儿采下一束芄兰,就像对生的两颗心,聊赖中看到云飞,见他腼怯地望着自 己。啊!好多天没见他,现在所思之人却突然立在眼前,高兴得喊道:“飞哥,是 你么?” 云飞闻见,喜得再无禁锢的快步跑过去,脱口说道:“对不起,这些天来,我 只知道练功,冷落了你。”雪儿摘着嫩叶,道:“没关系,只要你在山上,我便心 满意足了。”她将嫩叶轻轻拂着脸庞,道:“师父常下山云游,可我又不喜欢到处 走,总是一个人对着偌大的一个空山过着枯寂的日子,好无聊哦!你没来时,师父 便常给我讲一些山下的故事和人们的生活,我吵着师父说,要他老人家一定再收个 徒弟来陪我,但师父又极挑剔。”云飞笑道:“不知为什么,师父会选中我。”雪 儿垂下秀目,楚楚说道:“我好希望你能练好武功,将来可以保护我。”她“呀” 了一声,突然讲露了嘴,俩人都羞侧过面去,几只丁当鸟倒会插趣,丁丁当当地唱 着曲儿。 雪儿很紧张,靠着香椿树干,手背在背后扭掰着指头,经过了一阵短暂而又漫 长的沉默,开言道:“九华山的闵园春景如仙境,想去瞧瞧吗?”其实云飞暗下也 不知动过了多少嘴唇,只是话不脱口,刚闻雪儿之言便拼命点头,道:“能和你共 处一山,同游一水,哪有不愿之意!”雪儿殷笑道:“贫嘴!”云飞好想拉起雪儿 之手一起畅玩山水,可自己的右手却逡巡不前。他闭上双眼,横下心来,抛开杂念, 一咬牙,倏然拉住了雪儿柔弱无骨的小手,雪儿心中正有此盼,遂将手握得更紧了。 一路上,飞花扑面,流阴满地,俩人无声无语,就这样系心行至闵园。除了他 们,阒无一人,虬松枝上,飘来呖呖莺声;清淅丽泉,泛起粼粼碧波。嫩柳垂腰入 溪,轻拂着绿水,有一种说不出的诗意。 说也奇怪,雪儿分明有许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云飞憋了很久,早 想与心上人一吐为快,便打破清寂,悠然道:“这闵园佳景,空乏无人,使我念起 旧事,亦有些伤感。”雪儿痴迷地望着屏般绣画,嗒然说道:“飞哥,我知你自小 父母双亡,可是我呢,我却连自己的亲人是谁都不知道...也许,我爹娘都是大 恶人,被仇人追杀而亡,我便被他们丢弃在雪地上。”雪儿诉完,忍不住扭面伏在 云飞胸口低泣,就像小鸟依人。云飞胸口一热,忙用热情的双臂拥抱着她,想藉此 温暖她寒冷的心情。好奇怪,雪儿的身体让云飞感到怀中不再空虚,整个人都变得 充实了。 云飞将右手摩挲着雪儿柔滑如绸的秀发,诸事出神,道:“雪儿,我细细想过, 就算再伤心也挽救不了昔日之事,咱们只要抛开前怨,开开心心地活着,就算再苦、 再难,我也会陪你直到永远!” 雪儿凝眸望着云飞,纯声问道:“飞哥,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云飞心 中一阵刺痛,脱口说道:“那我和你一起死!”话一脱口,胸中不禁一阵狂热。雪 儿纯洁的心就如同一张白纸,毫无斑点。如果谁在上面潦上黑点,便再也不能复原 了;如果谁撕碎了这张白纸,便再也拼凑不起了。云飞的答语使雪儿安下心神,沁 沐在温柔的春光之下。 云飞不禁感叹道:“春天真美,好想永远留住她!”雪儿道:“享受春天的温 柔时,可别忘了春前有严寒、春后有酷署呦。”咏桑寓柳,遥心照宣。云飞惊讶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少女对生活竟然看得如此透彻,他感到自愧难及,对她的爱 就如醇酒,愈来愈浓。 无私的阳光透过星疏的树叶,披洒在他们身上,斑斑点点的,很谐调。阳光总 是赐给人温暖,在感情的世界里,要用双手把阳光紧紧捧住,千万别让它从指缝里 溜掉了。 雪儿的头发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都似乌绸一般,丝软如帘,平 亮如镜。云飞将面庞贴着雪儿的黑发,道:“我好喜欢你的长发。”雪儿禁不住在 他的胸口抽泣:“长发为君留,留得好辛苦,等得好累。现在好了,终于让我等到 你了!”“真的么!”云飞合上双目,感动得不能再观他物了。 春分的三月,正是花艳蝶飞的季节。金钟、春兰、香董、争奇斗妍,有的羞羞 答答垂头诉情,有的迎着风婀娜起舞;凤蝶、粉蝶、蛱蝶,各展媚姿,有的在花丛 中纷飞穿插,有的躺在花蕊上吸食花蜜。 山麓下,一片花涛香海,少不了鸾凤配,莺燕约。雪儿蹲在一株慈姑花前,细 看着贪吃的蝴蝶,脸上笑容灿烂,望云飞道:“你听得见蝴蝶在说什么么?”“嗯 ~~”云飞抚着嘴唇思考。 “它在歌唱。”雪儿伸出一根食指,移到花蕊旁,蝴蝶似有灵性般轻盈飞起, 扑着翅逗留在她的指上,四翅竖起。云飞疑道:“你如何知道呢?”雪儿把手指移 回眼前,道:“用心去听呗。”云飞笑道:“蝴蝶很喜欢你嘛,都舍不得离开了。” 雪儿的笑容又添上一分。云飞一弹指道:“我也听见了,它们的确在歌唱。”雪儿 的眼睛倏然睁大一圈,切问道:“真的么!我听不清它在唱什么,你听得清么?” 云飞不过一句玩笑,雪儿倒认真了。 云飞也不点破,逗趣道:“当然了,我告诉你吧!它在唱,‘蝴蝶恋花美,花 美为蝴蝶,摘花人是谁,扑蝶蝶又飞。竹苞松茂散清幽,莺啼鸟啭伴我蕊中睡。白 云悠,徐风吹,梦中事儿偏向谁?花枝乱影,绿柳周垂,蝶心倾花爱无悔。春来春 去如流水,恍惚逝过不知味。啊,遥祝花好永不谢,笑到梦中都是甜。” 待云飞合了口,雪儿似乎从梦中醒来,眼神中充满了陶醉,舒心萌情道:“真 好听啊!这首歌谣叫什么名儿?”“蝶恋花。”他的心指使他这么说。“蝶恋花! 好美的名字!”雪儿一望指头,那只蝴蝶已飞去无踪,也许,它与偶蝶双宿双飞去 了。数不尽的桃花被风吹落枝头,飘飖地贴在她的身上,像带着祝福的新娘妆一般 美丽。 转眼间,落日衔山,昏鸦逐队,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雪儿说不想回去, 要云飞多陪一下,躺着看星。月亮刚露脸时是一团白物,渐渐与四周区别开来,越 来越亮,越来越耀眼。月儿的光只能带给自己,湛湛长空依然黝黑,俩人在夜色下 又忽然变得害羞起来,都仰面躺着,无声无语,闭上眼睛静思,互听对方的呼吸声。 云飞伸出手来给雪儿做枕头,雪儿温暖的左臂已轻轻搭在他的胸口上。 月亮倚在云上,带着微笑睡了... 雪儿在九华山清居十几年,从未与外界一人接触,云飞还是第一个。除了母亲, 十几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象雪儿这样,在云飞的心中占居这么多的位置。 每当雪儿在窗外唤云飞吃饭时,云飞的心潮都会莫明汹涌起来,随之产生强烈 的归宿感;每次晚憩时,看着雪儿细心地在自己卧榻上布置被褥,眼中实在禁不住 热泪盈眶。 《春去来》: 幻梦初醒辞客岁,瑾女品新无虚年。 皎葩常伴心神恺,化身欲作尝蜜蝶。 三月雨,贵如油。清明已到,清风徐来,根根长柳经油雨淋绿,在风中飘摇着 舞姿。云飞提了一篮香供纸马去祭拜母亲,远远就望见母亲的坟丘上星星闪亮,犹 如三月残雪,洁白烁眼,原来铺满了五瓣的白梨花,给小丘披嫁了一层圣洁的衣裳。 “雪儿!──”他心口同时惊叫,“只有雪儿!” 脑海里浮现出雪儿的倩容,又望着眼前的洁芒,就似有一泓清水沁到心里,好 生清爽。他将坟前的梨花拨开一小堆,烧了香供纸马,将灰烬埋在土里,再将梨花 重新铺好。楷树下,清阴素影,益母草在风中挥舞着叶掌和白色花瓣,添就了一份 生命的气息。云飞盘屈在坟头,与娘谈着心:“娘,你好么?我好想知道你现在过 得好不好。下地狱的都是那些坏人,所以,我不会担心娘的安危,娘现在一定是在 极乐世界呢!昨天我作了一个梦,梦见娘与爹在一起,我知道这是娘长久的宿愿, 爹还对我说,要我好好活下去。可惜梦一醒来,爹的容貌我就不记得了,这是你们 托给我的梦吧!你们安心吧,我现在一切都好,在我身边有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她没去过尘世,是一个没有受到任何邪世侵浊的女孩,她让我感到,活着竟是如此 美丽的事儿。你看见了么?这些美丽的白梨花,都是她亲手撷起给你铺上的,人们 常说母子连心,我知道你很想看看我未来的媳妇,这下你见过了,一定很高兴吧! 她很漂亮,也很善良,就像娘一样...” 云飞凑过身子坐在小丘上,抚摸着花瓣,道:“也像这些白梨花一样...其 实,我这辈子已经许下过两个愿望了。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让娘过上好日子,看来 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他的眼眶中有些模糊,伸手拾起两片梨花,在拇指与食 指间摩搓着,道:“第二个愿望是我刚刚许下的,是...”他清了清喉咙,道: “但愿能娶雪儿为妻。”顿了顿,道:“也许我太奢望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无 论作谁的妻子都是上天对她的不公。当她闭上眼偎在我的胸口上时,我能感受到她 身心的寄托,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决不可以对不起她!娘,你保祐我们吧!” 云飞悉心抚摸着白碑,那些漆红的雕字都新新亮亮,一定是雪儿擦过的。云飞 心里热潮一片,“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这样细心。”嘴里又说道:“对了,师父 也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爷,不过却很奇怪,我与师父好像有着忘年交的感觉。他耐 心地教导我,陪着我说笑,就像是父亲一样。唔...我又想起了百毒神仙,我梦 见他在灵曜府上作了一名鬼王,但又心里不坦实,他以前作了许多坏事的。我害怕, 害怕他会下地狱,别人都说他很坏,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好人,真的是一个好人! 娘,你若是见到他,就托梦告诉我吧!” 这时,一只鹪鹩落在娘的白碑上,只见它体小头棕,眉纹尾短,云飞只不识得, 忖道:“这只鸟儿是表吉还是表凶呢?”他想抚摸它,那鸟儿却很怕生,扑喇地飞 了。云飞望着鸟儿匿失在云际里,舒了舒骨骼,站起了身子,道:“娘,明儿都来 看你,好么?我也该去谢雪儿一声了。” 泉水叮咚的小溪傍,一株古树的粗干如虹般架在水陆之上,雪儿横坐其上,双 腿吊在半空中,绣鞋再下一点就可撩到水面,正躬着身子,用一根菖蒲的花穗戏着 水纹,娇美的身躯就似一朵临水芙蓉。 云飞的心里就像巨浪拍打着堤岸,溅起白色的粉末,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心灵 魂都溶在她的体内就好。他扶着黄檗树,叫了一声“雪儿”。雪儿尚在孤寂之中, 闻声乍然回首,兰情蕙盼,果真是云飞,忙面含春笑道:“飞哥,来,陪我坐一会 儿。”云飞嗯了一声,靠着雪儿坐了,那株古树干刚好可容下两人,不过有些紧寸。 雪儿玉体莹馠,芬芳沁鼻,云飞轻轻抽出她的手,道:“雪儿,我娘的坟茔上 铺满了白梨花,都是你的心意吧!”她摸着鬓角,道:“没什么了,我房外的那棵 梨花树谢了一些花朵儿,落在地上怪可惜的,便用竹篮载了一些送给你娘。”云飞 把她的手轻轻搓着,道:“我娘的石碑也擦得洁净,你这么有心,真谢谢你了!” “咱们之间还用道谢么!”雪儿用穗棍逗了逗溪中惝游的翘嘴鲌鱼,幽远地说道: “其实,我虽然没见过你娘,但我却从心底喜欢她,也不知为什么,我和她这间有 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的眼睛好似一片湖水,晶晶莹莹的,有着淘谢不尽的美丽,云飞眼里痴痴瞧 着,口里用软语温存:“可能你们都是女人的缘故吧,你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雪儿靠在他的臂膀上,道:“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母亲是个什么样儿,我不知 以后能不能作好。”云飞将手抽出,搭在她的肩上,偏怜她道:“你是最好的!” 雪儿听得将头埋下。 溪水清澈可见底,云飞看着河床上被水流磨成椭圆的石子,心怀丁忧,瞿然叹 道:“作母亲的真是伟大啊!每当看到母亲劳累的样子,我就会不自觉地从心底感 到愧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她,她为我付出了一切,而我却 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唉,我在她眼中一天天地长大,却从未送给她一件礼物。每 到冬天,她的手都会冻皲,麻纹就像用刀刻上去一样深,一道一道的,我都不敢看; 打算买件手套给她的,可是一拖再拖,没想到,连这小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了。夜 里,她悄悄地给我盖被子,天气冷了催我加衣裳,生怕我害病,这份爱,我一辈子 也报答不尽。可是我那时都不觉得可贵,甚至还嫌她麻烦,就那样浑过来了。现在, 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时,我才发现,我好想再得到她的关怀。记得到了天寒的时 候,我一回到家里,母亲总会伸出手来给我暖手,我好想再要一次,可是,我却永 远也得不到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云飞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道:“我好愧 咎,本来打算拼命努力,让她晚年过上好日子的,可现在,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雪儿感同身受,那颗无斑的心一清如水,清水又从眼角溢出。云飞思母心切, 由心而发,词语间并未顾及到雪儿的心态,与她相看泪眼,心中不忍,赔着小心道: “都是我不好,害你也伤心了。”雪儿摇摇头,一只手抹泪,一只手又帮云飞抹泪, 深情地望着他,多少心事串起多少泪珠儿,道:“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能感受 到你的感情,真的!” 云飞暗自调剂心情,出自真情地吐露出自己隐瞒许久的心声:“我一直想对她 说一声,‘娘,谢谢你’,这句话鲠在喉咙里十几年了,总是羞口难开。如今,我 就是说上一千遍、一万遍,她也回不来了...”母亲永远慈祥的面容记忆犹新, 他顿感凄恻哀痛,声气也哽咽起来,道:“她从来就不知道奢求什么,一针一线地 攒下,为我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用补丁拼凑而成的,每年的春节却要为我做 一套新衣裳;就是吃饭嚼着沙,她也舍不得吐;三十岁,她只有三十岁,眼睛就劳 累得模糊不清了。为了我,她不畏别人的嘲笑,舍去贞节重婚,甚至舍弃尊严,回 到原家跪求无情的外公。看着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我却一筹莫展...我、我也 想让她过得好一点,不要再啃黄粮,可我却一点用也没有...”他说得呼吸耿塞, 压紧了双目,扯着头发,失声叫道:“我真是个费物!天大的费物!!”眼泪儿就 像那淙淙的溪水,一般流淌,一般无色。 时间无声无息地消逝了,雪儿一直垂目无言,几只翠鸟飞旋在水面上,自然才 不至于静寂。云飞喘息良久,叹道:“汪艳平也许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当时我真的 很讨厌她,但现在想来,我却不恨她了。”雪儿仰面问道:“为什么呢?”云飞将 面对小溪的眼目转向一片青天,平缓地说道:“她对自己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她 能把费尽心思搜罗来的一切都无私献给她的孩子们,这难道不算是伟大么?”雪儿 听得心里莫明震撼起来。 云飞叹道:“自己在心底深深挖掘一下,应该能体味出,不会背叛自己的正是 血脉相连的亲人吧!当人失去时,那份金换不回,万唤不回的亲情在记忆中愈发显 得弥足珍贵。”云飞言罢,放情于花萼相辉、碧水青天的自然中,用沉默的心仪回 味着仿佛徘徊在眼前的过去,母亲的身影无时无刻无处不在,说不出感激的滋味再 一次令他走进紫荆盛开的花苑,情不自禁地说道:“母亲用她的身心无言地告诉我, 纯朴便是美丽,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永远都是!” 雪儿的嘴唇微微跳动两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是那股源自心底而不断上涌 的潮汐控制了她的脉搏,忍不住细语问道:“我美丽么?”“嗯~”云飞撩起她的 绀鬟,一丝一缕地放下,就像一架竖琴的经弦被拨弄,平滑而又不失旖旎,发出无 声而动人的韵律。云飞在她无发遮掩的耳根吐着热气:“你和我的母亲一样美丽, 别人无法替代的美丽。”丝发还在滑落,都落在了云飞的脸颊上,柔柔的、痒痒的。 雪儿闭上了眼睛,再次聆听他深情的心声;云飞揣紧了她,生怕她会离开似的。 埋下头,与她耳鬓交接,贴面而语:“有时候,苦难也是一种快乐,当年,我们过 着断齑划粥的生活,很难熬。但是,那种相互扶持、两心依靠的温暖,永远都不会 在我的记忆中冷却。”忱挚的话语如阵阵暖风在雪儿耳边回荡,她仿佛走出了生命。 知己和知心就是这样的吧,总是一个人在吐露胸怀,一个人静静的细闻轻衬。 时间不懂得停留,天黑了,云也黑了。山中忽然吹起风来,初时淅沥萧飒,渐 而奔腾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鏦鏦铮铮,金铁皆鸣。窗外疾雨暴风,沉雷 烈电,屋顶上都生起烟来。云飞站在窗前,将手伸出窗外接着雨点,颗颗粒粒,着 着实实。风把门推得哐哐响,雨打窗纸心骤跳。这哪里是刮风,分明是在刮刀;这 哪里是下雨,分明是在落针。 “糟了!这么大的风雨,我与雪儿共植的凤凰松会经受不住的!”耳畔又响起 一声轰雷,云飞心里发颤,匆忙披油衣套皮靴,打着一顶翠绸油簦出门。他蹅着泥 浆行至莲花庵前,黑漆漆的,只见有一倩影朦朦胧胧的,也打了一顶翠绸油簦,蹲 在凤凰松前,荷衣风动,落发绦绦,就像凤凰缠绵的尾翼。 “雪儿!──” 云飞心里口里都大叫一声,高兴得连心脏都鲠了一鲠,飞快地朝她跑去。她听 见云飞的呼叫,站起身来,两瓣脸庞像雨打的苹果,恻恻动人。“飞哥,你也来了!” 俩人无心契合,又是心心相映,一阵惊喜。云飞跑到雪儿的跟前,两把油簦碰在一 起。云飞亮声说道:“原来你也不放心这株凤凰松啊!”雪儿拉过云飞的右手,道: “真好,咱们一齐照顾它吧!”天空中一道霹雳将乾坤点燃,四周都闪烁着可怖的 白光,云飞急切切地叫道:“雪儿,这里好危险,你快回去吧!”雪儿把云飞的手 一捏,固执地说道:“不行!你守在这儿就不危险么?” 巨雷咙咙数声,轰得人三魂神咋!瀑雨中似乎夹杂着小雹子,打在脸上好痛。 雪儿眼皮频眨,一股酸气冲上鼻尖,身子战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忙用手绢擦 鼻。云飞举手抹下她额头上的雨珠,婉言劝道:“雪儿,你回去吧!这种事情交给 我就够了,你衣衫绵薄,怎么经受得住!”雪儿虽冻得猛烈抽气,却依然倔强地摇 着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心的象征,它不能受伤,我也决不能扔下它!”飕飕 的冷风一束一束,霈霈的雨点在身上迸玉筛珠,她的身子冻得直耸,又打了一个喷 嚏,冷得直流涕。云飞打的油簦丢在风中,把她捧在怀中,俩人渥在一起,只在一 把簦下。 蛰雷滚滚,树叶呜号,刀风似乎都能把人皮刮掉,长发如旗抖展,云飞道: “刮的是东风!”他俩合坐在凤凰松的东方,挨受着风吹雨打,云飞左手将油簦撑 在那株小苗上,用身体呵护,右手搂在雪儿腰间,雪儿将整个上身都扑在他的胸前。 好生奇怪!热流竟似温泉一般从身心间四溢恢发,那棵凤凰松都能感觉到无比的温 馨。绸缪之际,雪儿用锦带在云飞衣上打了一个同心结。此时,言语已显得多余, 两颗心正在默默地交淡与倾诉。 俩人的长发似无数彩带一般,在风中翲舞缠绕,就这样一同进入梦乡... 鸡打鸣了── 一切都睡醒了。天地就像一张久闭的眼睛,慢慢地拉开眼皮,露出亮丽的水晶 世界。在这张纯洁的眼睛里,一切都变得亮丽起来: 苍翠的草林便是一根根睫毛,随着风,欢快地舞动着,为生命唱着曼妙的音韵; 眼白是那壮阔斑澜的海洋,蠕蠕闪烁着星灿般的洁光;眼珠就是大大的太阳了,不 知它一夜因何未曾睡好,红红的,疲倦地照着万物;厚沃的土地便是眼睑吧,早起 的人们在上面辛勤耕耘着那一片祖先遗留下来的沃土。这一切生机勃勃的景象映在 太阳的瞳孔内,太阳笑了,也鼓足了干劲燃烧着。 椒房内,兽炉中烧着火炭,将整间房烤得格外暖和,湿漉漉的衣服都被腾腾火 气给熏干了。雪儿搴帷下榻,昨晚犯了春寒雨淋,头略重些,身子也懒懒的。她咦 了一声,不禁忖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和飞哥一起守护凤凰松么?”信手 推开槅子,风吹眼明,一阵清爽。只因昨晚落了雨,椽上一只燕子用嘴梳理着灰黑 的羽翎,她伸出白皙的手,清声道:“小燕子,我这儿温暖些,快进来歇歇吧!” 燕子扑着翅翎落在她的手指上,雪儿抚摸着它,靠在炉傍坐下了。 燕子剪刀般的尾羽在她手上欢欣地蹭动着,痒痒的,雪儿轻轻吻了它,亲昵着 说道:“别着急,等你身上的湿气干了再出去玩吧。”小燕子关关嘤嘤地欢快叫着, 似乎在说:“谢谢!谢谢!” 梁上春燕为谁居,只因屋内卧美人。 过了些许可爱的时光,云飞已在门外轻声叫着:“雪儿,你睡好了么?”雪儿 将暖了羽的燕子放飞出窗,打开门时,露出她那半张俏脸。云飞走进房内,雪儿椒 华之房,蔓盈棻香,兰室接罗幕,贯珠细帘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榻上铺 着花簟浓裀,室中央放一张梅花雕几,摆一本《乐记》。 雪儿拉云飞对坐在炉前的绣榻上,不安道:“飞哥,昨晚我没尽到责任,不知 不觉竟睡着了。”云飞撑着眼皮道:“说来惭愧,我也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时已 四更了,风雨都收了,你熬了半夜,也怪困的,我就抱你回来了。”雪儿揉着眼儿, 叹道:“我真是迟钝,你抱着我都感觉不到。”云飞见她心事婵媛,一打她的手, 道:“干嘛总是愁愁郁郁的!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早上又去看顾那棵小苗儿,似乎 又长高了些。”雪儿心中一暖,破忧为笑道:“太好了!”云飞心中更暖,因为, 她的微笑,是渗透他心底的温暖。 雪儿笑着笑着又沉下头来,三指轻搁着额头,道:“我有些眩晕。”云飞道: “昨夜你受了凉,吃一剂药,把风寒表一表就好了。”雪儿点点头,取了一钱金银 花、一钱桔梗丢在铫子里。云飞看得难受,道:“别什么都舍不得!上次我病了, 你却给我服下许多好药,吃完了我们再去采嘛!”说完取了些麦冬和玉竹丢了进去。 此语如春风拂心,雪儿轻轻一笑,不经意瞧见壁厢上挂的那副对联“东苑春尽蕨牙 肥,西园露晨采韭扁”。 小炉上煎着药,云飞拿着自己编的茭蔁扇煽着,从武火慢作了文火,不自禁地 盯着雪儿看。雪儿道:“我脸上有东西么?”“没有啦!”云飞慌忙逃避她的眼神, 猛力“呼呼呼”地煽了几下,文火又快作了武火。在升腾的火焰衬陪下,雪儿拉着 云飞,把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敞开着谈,云飞笑得前仰后合,轮到自己说了,娃娃出 丑之事也不少呢! 雪儿喝了药,又陪云飞说笑了半个时辰,云飞摸摸肚腹,笑道:“我的肚子有 些生气了。”雪儿起身说道:“我昨日包了藕夹,弄给你吃吧。”云飞将她按下, 道:“你是病人,让我来。”他洗手绾袖后把锅架在炉上烧油,油热后,雪儿兴冲 冲道:“算我一个!”拿起筷子丢藕夹入锅,俩人浅笑微颦,边吃边炸。一块块藕 夹就像金子一般闪亮,严实裹着里面的小天地,两块纯白斑孔的藕片被黏在一起互 通声气,里面有红红的兽肉和黑黑的木耳。 “好吃么?”“我炸的呢,还会不好吃么!”“算你的算我的?”“当然算我 们的啦!”“多吃一点吧!”“来,我喂你!”“啊!你夹的这块好烫!”“嗳唷, 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笑着... 百看不厌的是爱人的面容,百听不厌的是爱人的嗓音。 次日午间,雪儿在榻上展转不寐,便到云飞房内找他说话,待推门而入,云飞 已浑沦睡去了,雪儿便坐在床沿上。她好喜欢看他熟睡的姿态,不知不觉地将耳根 凑过去聆听他的呼吸声,把他当作小孩子一样。云飞的眼皮跳动,发出喃喃的梦呓: “娘~雪儿~”雪儿听得脸上发烧,扭身跑出去了。 刚掩上门,便遇师父朝这里行来,雪儿忙行过礼,问道:“师父哪里去?”师 父道:“我到丹房去看火,正想和你谈谈心,你没什么事吧?”雪儿道:“不知师 父有何教谕?”师父道:“咱们边走边说。”两人徒步向丹房行去,师父笑道: “你的飞哥哥好吗?”雪儿垂着月目,盘弄着裙带,道:“师父,你干嘛突然问这 些?”“干嘛这么问?”师父捻须笑道:“你盼了十几年,为师的也不知找得对是 不对,好是不好,这个深浅,为师的总要晓得罢!”雪儿拉着师父的衣袖,小小声 地说道:“谢谢师父!”“嗬嗬,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师父喜得目展眉飞,拉 着雪儿道:“其实,为师从第一眼见到飞儿起,心里就想收他为徒。从他的脸上, 让我看到一丝莫明的感动,说来也是天意,和我当初在雪地里发现你时所受的感动 无异,不自觉地就想撮合你们。看着你们现在快乐的模样,为师的还真有些羡慕你 们呢!”雪儿不禁问道:“师父,你从前成过婚么?”这句话唤起了师父内心的伤 痛,面色突然凝重起来,吞吞吐吐道:“好了,今日不谈这个了。” 不觉已到丹房,推门只见一炉高鼎,鼎炉左耳对丙丁巳午火朱雀之位,右耳对 壬癸子丑水玄武之位,鼎内三昧真火喷紫艳,鼎上有青龙白虎相盘旋。雪儿随口问 道:“师父,你在炼什么丹啊?”师父道:“这是给你老邪伯伯烧炼的,他那病已 愈来愈困难了,他到处求神仙也求不出个结果来,我想这次定能成功!”雪儿问道: “还要等多久才能炼成啊?”师父道:“还需两载。”雪儿叹道:“老邪伯伯被病 魔折磨了这么久,太可怜了。”师父看着火势,用手指捻算了几卦,清咐道:“雪 儿,你到我的书房把《参同契》拿来,就是放在黄楩书柜第二层的一本青皮书。” 雪儿答应了一声去了。待拿得书来,又想窥得练丹之妙,便陪着师父烧丹炼药,只 是丹房乌烟沉沉,难为了她,回到闺中咳嗽不止。云飞得知雪儿的嗓子不适,便摘 了一些青果、乌梅给她润嗓子。 闲话少叙,春华秋实,少不了耕种和浇灌,习武也是如此。没有深悟的犁尖划 破空白的土地,没有心血的雨露滋润,不洒下耗时费力的尖勤汗水,怎能摘到硕果? 云飞心系大仇,恨不得突长几岁,手刃滔恶。此时又有雪儿照顾,磐心更坚, 掌剑愈勤。他俩一同练功尔汝,无论寒地、山顶、溪畔、竹林、谷内,都从未分开 过。云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昼眠松壑云瑛暖,夜漱芝泉石髓寒;雪儿则亲自煮 饭送于他食,知冷知热,对自己都没这么好过。俩人卿卿我我,逗笑畅谈,已经发 展到如漆似胶的感情了。 眼见桃花、荷花、金桂、春魁循循序落,恍恍三载。清魂道人已将全身解数倾 囊授于云飞。云飞资智聪慧,虽然尚未溶汇贯通,却已尽数吸收,口诀当可倒背如 流。有诗云: 淬砺丹琅渫凡垢,瀣沆晨采溶粹罡。 性命双修贯真谛,动静匀合调阴阳。 朝骑白鹿升三界,暮跨青鸾上九霄。 李聃道德似玉琛,求道献道弘年享。 仙道心在四方,清魂道人见徒儿不负所授,便放心云游天下,只留云飞与雪儿 守山。 云飞身在山中,不知当今时局更加动荡,襄、樊二城被蒙军围困三年,贾似道 却对宋度宗封锁消息,凡是敢说蒙军攻宋的,就被贬斥,甚至被借故杀死。因吕文 德病死,南宋任命孟珙部将李庭芝为京湖制置大使,督军进襄、樊,贾似道又答应 宋将范文虎不受李庭芝节制,而听命于贾似道,从而牵制了李庭芝的援襄战斗行动。 在此危难之时,度宗沉溺于酒色,完全委政于贾似道。一日,度宗问:“襄阳 已围三年,奈何?”贾似道伪称:“北兵已退,陛下何从得此言?”度宗道:“适 有女嫔言之。”贾似道追其人,诬以他事,处死。由是边事虽急,无敢言者。如此 之人,度宗仍尊崇之至,道:“师相岂可一日离左右!” 咸淳七年五月,忽必烈因襄、樊军民坚决抵抗,蒙军久攻不下,一方面派史天 泽到前线部署,史天泽采张弘范议,命张弘范军驻鹿门,断绝襄、樊粮道。同时派 赛典赤、郑鼎率蒙军水陆并进,攻打嘉定;汪良臣、彭天祥部蒙军出重庆,札刺不 花部蒙军出泸州,曲立吉思部蒙军出汝州,以牵制宋军,进一步孤立襄、樊。六月, 范文虎率领士兵和两淮舟师十万到鹿门,阿术夹江为阵,宋军大败。范文虎夜间逃 遁,战船甲伏都被蒙军夺去。 这年十一月,忽必烈采纳太保刘秉忠的建议,取《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文 义,建国号为“大元”,诏书说:“诞膺景命,奄四海以宅尊;必有美名,绍百王 而纪统。”从而表明元朝是封建正统,为灭亡大宋作了最后的舆论准备。 从此以后,元军更加紧进攻襄、樊。次年三月,樊城外城为元军攻破,宋民退 守内城。襄、樊被围五年,外援断绝,城中虽还有粮食,但是缺乏盐和布帛。这时 宋将李庭芝移屯郢州以援襄、樊,得知襄阳西北有一条清泥河,发源于均、房州, 于是造轻舟百艘,三舟联为一舫,中间的船装载衣甲等物资,左右二舟用作掩护, 招募了抗元义军三千人,以义军首领张顺、张贵为都统,伏于襄阳西北的团山之下。 五月二十四日,宋军船上带着火枪、火炮、巨斧、劲弩和燃烧着的炭,半夜出发, 乘风破浪,冲破重围,将士们无不英勇作战。因元舟军封锁江口,无隙可入,张顺 等斩断元军设下的铁链、木筏,转战二十余里,黎明时到达襄阳城下。襄、樊长期 与外界隔绝,张贵等船队的到来,使得城内军民勇气倍增。一时不见张顺,数日后 有尸体浮起,身中四创六箭,仍手执弓矢,张顺已在战斗中壮烈牺牲。 张贵入城后又派能伏水战士二人,泅水潜往郢州给宋军范文虎投书,在龙尾洲 发兵夹击。但是,范文虎部宋军却于前二日以风水惊疑为藉口,退屯三十里。元军 得逃卒之报,事前驻军龙尾洲以逸待劳,当张贵率水军奋死冲出重围,到达龙尾洲 附近时,看见官船旗帜,以为是宋军范文虎部,遂不以为备。元军出其不意地向张 贵水军杀来,宋军仓促接战,终因寡不敌众,张贵身披数十枪不幸被俘。阿术亲自 劝降,张贵坚持不屈,英勇就义。从此,襄、樊又与外界隔绝,处境更为艰苦。 襄、樊隔着汉水,宋军在水中植木,联以铁索,中造浮桥,作为襄、樊两城互 相支援的交通要道。元军久攻樊城不下,大将阿里海牙献破襄阳之计,曰:“襄阳 之有樊城,犹齿之有唇也。宜先攻樊城,断其声援。樊城下,则襄阳可不攻而得。” 忽必烈深以为然,于是派军攻断浮桥,切断襄、樊之间的交通,元军又集中兵力连 续猛攻樊。咸淳九年正月,张弘范又向阿术建策,截江而出,断绝襄阳和樊城间的 联络,水陆夹攻樊城。樊城孤绝无援,被元军攻破,都统范天顺力战不屈,自缢而 死。统制牛富率领将士进行巷战,渴饮血水,继续战斗,杀死不少元兵,牛富身负 重伤后赴火自尽。二月,元军取攻襄阳,一炮中其谯楼,声震如雷,城中汹汹,守 将吕文焕向元军投降,从此元军得以长驱顺江东下。攻到奉节县时,娄锟立即投降, 百般谄媚。 襄、樊失守,南宋朝野震动。给事中陈宜中上书,说襄、樊之失,都是由于范 文虎怯懦逃跑,应斩。贾似道不许,只降一官,知安庆府。监察御史陈文龙言: “文虎失襄阳,还让他知安庆府,是当罚而赏。”贾似道将陈文龙贬官。当初襄、 樊被围,贾似道明面上假惺惺要亲自率军前往救援,暗中又指使其党羽上书阻留, 说“自己出兵,顾襄未必能及淮,顾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运天下为得。”这 时襄、樊失守,贾似道又说:“臣始屡请行边,先帝皆不之许,向使早听臣出,当 不至此尔。” 这时群臣纷纷提出救亡之策,陈仲微上书说,“襄、樊失守,君相当分受其责, 如今在廷无谋国之臣,在边无折冲之帅,只有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为。”因 而触怒了贾似道,被贬出任江东提刑。张梦发给贾似道上书陈危急三策,也不被采 纳。襄、樊失守后出任京湖安抚制置使的汪立信,写信给贾似道说:“今天下之势, 十去八九,而乃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忽岁月,缓急倒施。为今之计,只有二策。 其一将内郡的兵调出充实江上,可有兵七十余万人。沿江百里设屯,平时往来守御, 有事东西并起,战守并用,互相应援,这是上策。其二和敌人讲和以缓兵,二三年 后边防稍固,可战可守,这是中策。二策如不能行,就只有等待亡国。”贾似道看 信后把信扔在地上,并大骂:“瞎贼狂言敢尔!”以后,又将汪立信罢官。置国家 安危于不顾,文过饰非,依然歌舞升平,过着荒淫无耻的糜烂生活。 咸淳十年七月,宋度宗死于嘉福殿,在位十年,死时三十五岁,葬永绍陵,谥 曰端文明武景孝皇帝。谢太后召大臣商议立帝。众以立杨妃长子、建国公赵昰当立, 贾似道为能控制朝政,力主拥立全后的四岁幼子赵显为皇帝,其理是,显乃嫡子。 显遂即皇帝位,谢太后临朝听政,贾似道独班起居。 元军攻下襄、樊后,忽必烈召阿术等还朝。阿术言宋兵虚弱,不如以前,现在 不灭宋,时不再来。九月,忽必烈下诏,水陆并进,大举灭宋。元兵二十万,由左 宰相伯颜统领,分两道进军。伯颜、阿术一路,由襄阳入汉水过长江,以降将吕文 焕为先锋。另一路由合答等率领,自东道取扬州,以降将刘整为先锋。伯颜为首的 元军主力先取襄阳,抗元名将张世杰所在的郢州首当其冲。在郢州军民的奋勇抗击 上,伯颜所统的元军主力被阻击在郢州城下,决定越过郢州,继续南下。元军到达 长江边的阳罗堡,南宋军民在王达的率领下奋勇抵抗,元军进攻多日仍未能攻占, 于是分兵从上游四十里的青山矶强渡,接着阳罗堡也被元军攻占,宋将王达、刘成 以及八千将士英勇战死。元军渡江后,夏贵领战船三百艘逃跑,鄂州都统程鹏飞投 降。伯颜以四万兵守鄂州,自率元军主力东下,直奔临安,一路之上,黄州、蕲州、 江州、德安、六安等地宋军纷纷投降,范文虎也在安庆降元。 山中不知人间岁月,何来烦恼乎?这些天来,雪儿好神秘,总是把自己关在房 子里,不作声不作气的,也不知在忙着什么。云飞一个人练完功,回来时想去看看 雪儿,又见她严谨小心地锁门而出,终于忍不住跑上前去,问道:“雪儿,你瞒着 我作什么啊?”雪儿先是一惊,续扭嗫道:“你偷看人家做甚么?” 云飞双手乱摇,急辩道:“我哪有偷看啊!”雪儿嫣然一笑,眨着眼睛道: “再过两天我就告诉你,现在保密!”只见她痴望着天边的艳霞,欢快地说道: “哇,彩云儿好漂亮,飞哥,咱们到宫外去赏霞吧!”拉着云飞便往外跑,云飞瞧 着雪儿,满眼的谜团,女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