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云涌 瑟以大陆流川都。 市街上有小孩们在嘻耍,他们踢着一颗用翡翠鸟的羽毛编成的球,高高地飞起 又高高地落下。 她刚替母亲去买了今天的晚餐,经过街上。见大家玩的兴高采烈,不自觉地停 了下来。这时一个女孩迎了上来。 “烟花,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她兴奋地点点头,小心将晚餐放在路边石阶上。那可是她和母亲重要的晚餐, 搞砸了就不好了。 放下餐篮后,她兴冲冲地跑向儿童们。先前邀她的女孩把球递给她,她高兴地 准备要踢时,有个小男孩开口了。 “我们不要跟她玩,她是魔鬼的小孩,不要脸的魔鬼。” “对对对,我妈说她妈是个不知羞耻的魔鬼,不要脸,生下了一个小不要脸, 就是她!”众小孩一时起哄了起来。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牙齿紧咬下唇。 “你妈妈乾脆去做妓女算了!”小孩们说话不知轻重,愈来愈夸张。 “对嘛对嘛!羞羞脸!” “你连你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你是野种!” “哈哈,小杂种小杂种!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贱人。”如此粗陋的言语竟从小孩 口中毫不顾虑地说出来。 她觉得身体在发抖,下唇因为用力咬合而渗出斑斑血迹。 “一个不知羞的妈妈和一个小杂种住在一起,瞧,他们要吃牛肉锅耶!”一个 小男孩发现了她搁在路旁的菜篮。 “我警告你,不要动那个篮子,那是我妈妈的晚餐。”她双手握拳说道。 “呦,小杂种生气了。”小男孩高举菜篮滴溜溜地打转。 “还给我。”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满账的气球,愤怒已经达到她这个年纪所无 法负荷的程度。 小男孩依旧在她身边跳呀跳的,一边还是不断地说: “你妈妈是只母狗,随地给人……。” 还没说完,她一拳打在男孩的鼻梁上。眼中满是愤怒的火焰。 “我警告你,不要再说我妈坏话了!”她瞪着小男孩。 小男孩摸了摸鼻子,发现手上沾了些□黏的血液,脑了火。竟然一吆喝,几个 小男孩上前围殴她。 原本一起在玩的女孩们惊呼了几声,四散跑掉了。 她双拳紧握,手脚乱飞,和一群小男孩打了起来。她的头发被扯乱了,衣服被 撕破了,脸被打肿了,可是她没有哭,她不能原谅那污辱她母亲的人。 “不准说我妈坏话!” 她抱住一拳打在她脸上的男孩的手,张开嘴用力的咬了下去。 “唉呀呀!”男孩痛得哇哇叫。急着甩开,谁知她死命咬住不放,直到男孩手 上鲜血如飞箭般射出才松开了手。 “哇哇哇……。”男孩痛的哇哇大哭。其他人见状也停了手。 她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地站在一旁喘气。一手抚着破了的嘴角,眼神依然恨恨地 看着那群小男孩。 “唉呦,要死了,谁把我们家吾郎弄成这样?哎呀,流血了流血了。”一个妇 女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抱住了被咬伤的男孩。 一转头望见了还狠狠瞪着男孩们的她,不由分明地便拿起身旁的扫帚,如雨落 般打在她身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要脸的女人生下来的跟她一样不要脸!你这个小孽 种,当初那个贱女人不听大家的劝,硬是要把你这个祸胎生下!现在好了,不要脸 还逞凶!” 她被打得疼了,左躲右闪,一边还说: “不要说我妈坏话!我妈没有做错事……。” “还嘴硬!”妇女歇了手,拿起了一旁的菜篮就往她头上扔去。 “昨夜烟花!你和你妈昨夜锦都是一个样,贱!”说完妇女带着儿子和众小儿 扬长而去。只留下烟花一人和满地的菜叶。 这是城郊的一间矮破的小茅屋。一个农妇装扮的女人正忧心忡忡地望着门外。 她便是烟花的母亲昨夜锦。 远远地看到昨夜烟花的身影,昨夜锦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她再瞧了一眼,她便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烟花又被欺负了。 昨夜烟花衣衫褴褛,手上提着从地上捡回的菜篮。声音哽咽的说: “妈,对不起,菜都脏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烟花,昨夜锦不禁心疼的掉下泪来。 “就别管它了,赶快进来,妈替你擦药!”昨夜锦拉着烟花进屋。 “哎……。”烟花忍不住叫了出声。 “对不起,很痛吗?”昨夜锦连忙止住擦药的动作柔声的问道。 烟花抿住嘴摇摇头,她不想让母亲耽心。 昨夜锦继续替烟花擦药。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都是妈妈不好……当初如果不是妈妈太大意……现在你也不会被人家瞧不起…… 如果当初听你外婆的话……也许你现在早就在别的地方,说不定是个有钱人家…… 也不用在这里和妈妈一起吃苦了……。” “妈,别说了,烟花很喜欢跟妈妈在一起,烟花不会跟妈妈分开的。”烟花一 把搂住昨夜锦。 “……都…都是妈妈害的……妈妈对不起你……。”昨夜锦失声哭道。 苍茫的黑夜,一对母女,一间破草屋。是孤寂、是无奈,总是得自己尝,无人 可分享。 “苍翔政法咒听吾召令交锱千年束缚,吾以昨夜烟花之名统摄汝,降汝之超凡 能力于吾身,但藉吾身向众生展汝之威力。以此为誓,听吾召令,火之令!” 昨夜烟花伸出右手,手掌上有数道火焰相窜,她将火焰掷出于半空之中。跟着 急屈身躯,左手长剑迅光般刺出,穿过火焰奔向面前的矶贝妖魔。 瞬间火势骤烈,攀咬住矶贝妖魔在它身上穿进穿出,矶贝妖魔狂嚣惨叫。随后 长剑自股间斜上肩胛,将矶背妖魔斩成两段。 昨夜烟花回身收剑。背后的妖魔兀自在火焰中燃烧,烧成焦黑的炭块。 “啐,低等妖魔……。”烟花抚着剑鞘说着。 “喂!昨夜!”不远处一个挥舞着长杖的年轻男子喊道。 年轻男子身旁一只丑陋无比的高大妖魔正不断向男子进袭。男子倒旋长杖,一 杖将妖魔打得头破血流,又乘势追击,长杖几个起落将妖魔硬挺挺的就地毙命。他 整理衣服,走向昨夜烟花。 “什么事?”烟花面向男子问道。 “你刚刚怎么了?发呆了好一会,要不是你周身有结界早就受伤了。还有,对 付这种低级妖魔,你怎么把‘召法’给使上了?不觉得小题大作了吗?” 烟花秀丽的脸庞扫过一丝的忧郁,她伸手掠着额前的青丝,淡淡地说道:“没 什么,一时之间忘了分寸。” “你又想起你的过去了……。”男子轻声的说。 “没什么。”烟花别过头去。 “你怎么还是无法忘了那一段往事呢?在神海道学院时,芥子町御师不是要你 学‘御心’吗?你如果常常这样分心,即使你拥有天下无敌的魔法也很可能哪天死 在像矶贝这种低级妖魔手里。” “这我知道……。”烟花低着头说。“可是……。” “可是对于你而言,那又是一段不容忘的记忆。”男子叹了口气。 “不敢想你,是怕红了眼;不敢不想你,怕少想了你就会渐渐忘了你。”男子 轻吟着。 “……” “我还记得,这是你在取得‘苍茫翼魔法使’资格时留给芥子町御师的感言。 我想你是要告诉他,有些事即使想去忘了它,它却又是非记在心底不可。”男子有 感而发地说。 “记忆,不是我能决定的。”烟花幽幽地说。 “我的旅程,就是要解开这记忆的束缚而开始的。” “复仇吗?” “……。”烟花沉默了半晌“也许是吧。我只能确定一点,我一定要找到那个 带给我母亲一生悲哀的人。” “这也是你会进神海道学院的原因罗……。” “都是那个男人!要不是他毁了我母亲的清白,我母亲也不用为了保护我而受 尽世人冷眼嘲讽!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景像吗?我妈为了我,一辈子抬不起头!!” 烟花忿忿地说。 “……。”男子无言以对。 “也许,如果当初我妈听了我外婆的话把小孩拿了,没有了我,她一定会过的 很好……。”烟花的语音突然沉了下来。 “那……那个人……。”男子顿了顿。 “我发过誓,我要所有欺负我妈、让我妈不愉快的人都得到他们该得的报应…… 我要替我妈讨回她应得的尊严。而第一个也是最不可原谅的,就是这一切悲伤的始 作俑者,那个男人,或者我该称他为‘父亲’!” “……。”男子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因为对他而言, 就算他是个大慈大悲的圣人,烟花的故事就是一个‘故事’。他不能说什么他可以 感同身受、可以了解对方的痛苦……等等的话。那对于经验过的当事人是一种污辱, 自己流尽血泪的过去对方只是听过就能‘感同身受’。男子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 存在着两个‘相同的感觉’。他尊重所有愿意把故事跟他分享的人,他愿当个倾听 的人。 “我觉得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使命,也可以说是我的宿命,就是找到那个人,把 当年所有的疑问澄清,然后……杀了他,安慰我母亲孤寂的灵魂。”烟花说着,眼 眶却微微泛红。 “唉。”男子感叹一声。 烟花迎着草原吹来的清风,深深地吸了口气,沉淀这阴霾的情绪。 “话说回来……。”烟花语调转为和悦。 “你干嘛从毕业以后就一直跟着我?” “呵呵,那是因为我没有目标,而你有。所以我当个跟屁虫,可以感受一下为 了目标而走是什么感觉。” “岛明川征南,你还是跟以一样,乱没正经的。”烟花笑道。 清脆的笑声随着风飘来汤去,没有人知道笑声要去哪,也没有人知道风能带它 多远。一切终究是随风而逝。 夜幕低垂,黑暗四合,大地陷入一片的莫名的静谧,偶尔听到夜枭的低鸣点缀 着独白的黑夜。 一株参天大树下有一堆柴火熊熊地烧着。岛明川征南裹着毛毯呼呼大睡,烟花 则是拿着树枝拨弄着火堆,一手托着脸颊,沉思着些什么。 “‘日光荣耀’到底是什么意思?”烟花抚着脸喃喃自语。 那是她为了寻找‘目标’作的占卜所得到的结果。四个字,日光荣耀,让她苦 思了好几昼夜。 她的脸孔被火焰映得通红,眼中带着丝丝忧伤又间夹着些许的烦躁。 “唉!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烟花站起身,取来长剑去搅动,一时间火 星漫天,像是黑丝绒上绣的翡钻般点缀在这无垠的夜色中。 蓦地,纷乱的马蹄声踏破了静夜的平和。 “熄。”烟花手一低,柴火瞬间熄灭。她单膝跪地,斜着身子,侧耳细听。 “东,不,南南东,五十哩,数量很大,应该是支夜行军。” “军队?”征南睁开眼。 烟花对他点点头。 “要不要去看看?”烟花问道。 “当然,有热闹怎么可以错过。”征南握住长杖一跃而起。 两人压低身形,溜上不远处的小山头。悄悄地伏在茂盛的芒草丛中,探头四下 张望。 一支绵延数里的队伍在黑色的大地上急急前行。没有举起任何用来照明的火把, 似乎是刻意要隐藏行踪。只看到一张白色的大纛像白龙似的在夜色中飘扬。 烟花看了四周的地势,两侧有高起的山壁居高临下的狭制着供人通行的山谷, 谷底道路细窄,整批军队形成一削长的阵型。 “这样不对,如果敌人从中突击,那军队就会被切断了。”烟花低声和征南说 道。 “喏,他们也知道。”征南指指下面。 丙然,原本急急奔行的军旅停下了脚步,而阵中白色的大纛正在倒转方向,看 是要退出山谷。 这时,两侧的山壁上似乎隐约有东西在蠢动。谷中的气氛突然变得紧迫了起来, 如同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宁静却沉重。 陡然间,落石乱如雨下,几百斤的巨石凶悍地砸向山谷中的军队。 “是‘山魔刁魅’!”烟花说道,左手一边扶上剑把。 “而且还倾巢而出。”征南道。才刚说完,耳际就响起了无数凄厉的吼啸声。 两边的山头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影。显然就是山魔族已埋伏在此地许 久,就等那夜行军经过山谷时群起发难。 比中的军队还未撤出,对下落的岩石根本避无可避。只得由军中的魔导士张起 结界迎面阻挡,一时碰撞之声此起彼落,整个山谷轰隆隆地响。就这么一面挡,一 面慢慢的向后退。 石头丢完了,大队人马倒是没什么损伤,只三四个骑士被落石打中,得靠同伴 们帮忙才走得了。山魔族见计策失败,开始鼓噪起来,有的举着石斧,有的拿着狼 牙棒都在那又叫又跳的。整山头黑压压一遍像浪潮一样不住震动起伏,看样子是准 备发动总攻击了。 这时军队因先前速度太快进谷太深,且甬道又狭又隘以致后撤不便,还有大半 部留在谷中。山魔族看准了这点,群起向下冲去,声势之浩宛如雪崩一般,惊动所 有在场的人。 “看样子得稍微帮一下忙了。”烟花说着,提起剑跳出芒草丛外。 一个起落,竟整个人跃出山壁,落在山谷的半空中,向谷底直□而去。烟花口 诵咒语,催动魔法使下□之势减缓,似有若无地飘浮在空中。 “苍翔政法咒听吾召令交锱千年束缚,吾以昨夜烟花之名统摄汝,降汝之超凡 能力于吾身,但藉吾身向众生展汝之威力。以此为誓,听吾召令,火之令!断火诫!” 瞬地侧身,拔出长剑横劈而出。剑劲横切两面山壁而去,切过的缺口形成两道数丈 高的火墙生生地遮断山魔族向下的去路。 去路遭到阻隔,山魔族众乱成一团,怪叫声不绝于耳。谷中的军队趁此机会加 紧脚步地撤出山谷。 烟花一旋身,念着:“风之令,苍茫万里!”一阵风席卷而来,推抱着烟花向 上而去,烟花以极优雅的姿势落入芒草丛中,落在征南的身畔。 “嘿嘿,不愧是高材生。”征南笑笑说。 “还笑,走了啦。”烟花躬着身拉住征南。两人藉着芒草的掩护,消失在这混 乱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