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脚步飘忽地回到办公室上班。打了一份辞职书,整整齐齐地排了版。趁总经 理不在的当儿,放到了他的桌面上. 上网,一个一个网友告别,没有在线的网友也留了言.尽管辞职书签了后我也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留在这儿,但我已经象烧尽了油的灯.再也不能给这些朋友快乐 的文字.大家都问我准备到哪儿高就,只有现套用一句"来处来去处去".都被当 作一句不高明的俏皮话一笑置之。 然后,我来到了久违的聊天室.在许多人眼里,聊天室是一个无聊的场所,但 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被我深深怀念的老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也许只是为了打发这些时光。 没有什么熟人在.我注意到有一个叫"拍手无尘"的名字,我轻飘飘地笑了一 下,和他打了招呼. “既已无尘,你还有什么?”我问他. “什么都有。”他答。 “除了无尘,还无什么?” “什么都无。” “不拍手,有尘没有?” “你看有是没有?” 我不由轻轻点头。“好名字!” “姑娘的也不差,月本清灵,名如其人。” “唉!在我看来,何止有尘,简直是红尘万丈,无从超越,辜负这‘月芽儿’ 三字。” “在欲可行禅,火中生莲花,勉强自已,又是执着了。” “你是火中莲花?还是水中莲花?” “见笑了,妄打机锋妄谈禅,其实也不过是世俗中平凡的一个人。” “也有三千烦恼?” “是的。” 人和人之间仿佛存在某种暗号,一对上了,立刻就会产生信任与同类感.只几 句,我便有这样的感觉,这在聊天室是很难得的。 “我心里很闷。”我说。 “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真能超脱的人,非但得有慧根,还得看缘份。你烦的 是什么?” “以前,总觉得三十岁,人就应该十分成熟从容了,真到了这时候,仍是迷茫, 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 “其实,无所谓对错,对错也是人以道德准则衡量的一种概念。你是一个有灵 性的女孩,生命是一种勇敢的承担,生与死有的时候都会变得不是那样重要。妹妹 你大胆地往前走。”他的话让我想哭. 我跟他说我的故事,一个上午就这样流逝过去。 去食堂吃饭的途中,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他的话,他说中年人最难以付出的 就是真爱,太多的人到了中年,除了钱以外就不再相信什么。 他应该是爱你的,这里面还存在着一些观念问题:广东经济与发达与思想的守 旧是一种奇怪的矛盾存在.大多数广东的男人是很大男子主义的,也许在他看来, 他对你已经是最好的了,如果你能够接受这种观念,也许你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你没有认真地问过他在做什么,也许他真有些事困扰他。这种状况下的他,一 定也不轻松,你是否为他想过? 我反复地想着他的话,中午竟然也吃了不少的饭。 是吗?他还是爱我的吗?我反复地问自己,或许,他真是只是太忙。是我没有 多为他着想吗?我心里开始有些担扰,为他。 我感觉血管里又开始有血液在流动。我感觉到我看到了一丝光芒。 我回到座位,开了信箱。我知道小青会写信给我。 我收到了他的二封信,在深夜十二点至一点之间写的. "晚上十一点,我收到了你的CALL,你的祝福,一个不愿留姓的女子的祝 福,我知道是你.那时,我并没有离开你。 我在附近的小路上徘徊,露水打湿了深夜的花朵,而我的泪,打湿了校园里静 静的秋千. 我立刻去看你了,来到你的窗下,仰头看你,但你的房里熄着灯. 黑夜,香火,孤灯,伴着一份淡泊的心境,忆起深藏的往事,点点滴滴,在夜 风中悄悄飘来,渐渐清晰起来。我思想的花瓣开始爆炸,你心底柔软的温情开始僵 硬、沉睡。" 我看着,浑身战栗起来:那条小路,那个小学校旁边的他徘徊到深夜的小路, 离我徘徊的那条小路,只隔着几幢小小的房子. 原来,那个时候,我们都在伤痛着,徘徊着,隔着几幢房子。 原来,他真的来看我了,在我睡着之后,真的来过。那不是一个梦,或者说不 是一个纯粹的梦。 “我知道,我看到你来看我了。”我一遍一遍反复地低声自语着,泪水如泉水 般地涌出来。 说是分离,为什么仍是这样魂牵梦萦。为什么一切总是这样地巧合,微妙。为 什么我们的心意仍是如此的息息相通。 但那个CALL是怎么回事呢?我极力地回想昨晚的情形.尽管神情不是太清 醒,但我确定那不是我。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另外一封信: "总是在分手的那一瞬间,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在一起时不曾珍惜;总是在意识 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体会到相处时的甜蜜,可惜...... 以后就要面对没有你的日子了。 如果我哭了,就没有人再来安慰我,就没有人再默默地陪在我身边,不说一句 话拍着我的背。 如果我生气了,就没有人听我发脾气,没有人静静地看着我吵,看着我闹,直 到我又笑起来。 如果我碰巧很开心,我也不能立刻对你说? 那么说你真的不能陪我了?不能再责怪我?不能再爱护我?不能再陪在我身边? 我也不能在你头痛的时候给你按摩?洗头的时候给你擦干?过马路的时候护着 粗心的你?吃饭的时候给你夹菜?...... 看来,真的都不能了,既然你说“分手”…… 好吧,我找个盒子,把我们的过去装起来,用封条贴好,写上日期,如果你决 定回来了,我就把盒子打开,然后一切都可以继续,我们也可以从头再来,好吗? " 他的每一个字,都象一把刀在搅着我的心.我辛辛苦苦地筑起来的堤坝.在那 一瞬间化为虚无.我低呼着他的名字.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过来的,只是痴痴呆呆的,忽喜忽悲。晚上,我早早 地就象一个傻瓜一样倒头便睡,一夜紊乱的梦。小青的名字,轻轻昵昵地挂在我的 嘴边,如影随形。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的信,我的BB机响了。我心里升起一 丝希望与喜悦。 我一看,不是他的手机号,十分失望。但那不是一个电话号码,只是四位数: “0357”。我伏在桌子上,开始恨他。且恨自己。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把下巴抵在手臂上,拿着一支笔乱画着。 我发现我竟然写了许多个“0357”。我头脑里灵光一闪,想起他的“5837”, 是“我不生气”。那么“0357”就是他的留言。37是生气,那么0357,是“你生我 气”? 是了,他是在问我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我想了想。很快拿起电话,拨了他的自动CALL,然后留下数字是:08256(你不 爱我了)。 只两分钟,BB机又响了:“2013” 这次我一看就懂了,是:爱你一生。 我流着泪,给他回了留言:“74518376”(其实我已不生气了) 很快他的回答就来了:“530” 他说他想我。于是我回答:“5130”(我也想你) 这次,他没再给我留数字,在CALL台留了言。 他的留言是:我想见你,但要晚上吃了饭以后才有空,你吃完饭给电话我。 我心里悲喜交加,看着窗外一轮夕阳。心里雾沉沉的,却有一个极清晰的渴盼。 我不断地看着表,想起《西厢记》内张生收到莺莺小姐的月夜花园约会书后渴 盼太阳西落的心情:“无端三足乌,团团光烁,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回到月光斋,阿素已在阳台上等我。一见我,就捉住我问:"去了哪里?" “没有啊!刚下班。”我一脸的茫然. “都下班快一个小时了。”她指着表说. 我一看,果然已经五点四十分了.我看着她傻笑着.她突然有些吃惊地退后一 步.又走过来捧着我的脸,急得快要哭了:“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 我惊奇地眨着眼:"我很好啊!你怎么了?" "你真的没事?我就是觉得不放心,来看看你的。你看你的脸,红得那么奇怪 .你真的没事?真的没事?走,那我们吃饭去。"她拉起我. “我要去打一个电话。”我微笑着说.心里是一种解脱后的大轻松。就在那时,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在那一刹那,我听到了阿素的惊呼声,并接触到一个柔 软的怀抱.但我的心,却安详而喜悦. 我的意识渐渐回来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极度的虚弱与疲倦.我使劲地睁着眼, 慢慢地,眼前才有一些模糊的东西,逐渐地清晰.我看到阿素的悲喜交加的脸,她 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泪水. "终于醒来了。"她喜极而泣. "我睡了多久?"我问她. "大概半小时,我正想着去叫小朱一起送你去医院,可把我吓坏了,把你弄上 床,又烧了一壶开水,又不敢立刻走开.又想着是不是该去打...那个电话。" 她擦着眼晴说. "没事,我只是太累了,"我轻声说:"给我喝几口水。" “哎!”阿素高兴地答应了一句,捧了一杯水放在我的唇边,看着我一口一口 地吞咽。 我支撑着要坐起来,阿素扶了我一把。我下床来."你要做什么?"阿素问。 “去打电话。”我微笑着说。 “你躺着,我帮你打,你要多休息。”阿素急急地说. “没事,我自己去打。”我下床来,穿上鞋,很稳健地走了出去。 阿素陪我到一个大排档,看着我吃了一碗粥,才放我去打电话. 小青坐在床边刚才阿素坐过的椅子上。我靠在床上,握住他的手。我没有告诉 他什么.只是把他的手往我身上慢慢地越拉越近.我们的脸快要贴在一起时,我看 到他的脸上,有两行泪流下来.而我也在同时流着泪. 他突然猛地紧紧抱住我,我们的脸摩擦着,泪水越流越多,混杂在一起. 我伏在他的怀里,又哭又笑:“小青,我真傻,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真傻, 差点失去了你。我是疯了,才会说分手。” 他也流着泪:“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 我紧紧地抱住他:“小青,不要再离开我。” 小青呆了呆,叹了口气:“有人说‘缘是天意,份在人为’,是我不好,我没 有勇气实现人为的‘份’。因为我的事业,我的一切,况且,她没有过错,我……” 我心如刀绞:“我们真的没有可能吗?” 他说:“我不知道。” 我不能说什么,只有绝望,我们就这样抱头痛哭。 仍然是在晚上10点半,他说要走了,在我最不舍最缠绵的时候。我的心头撕裂 般的疼痛着。听着他下楼的声音,听着他“砰”地一声关住楼下的铁门,我泪如雨 下,发疯似地冲过去,咬着牙拿起一把水果刀,抵在腕上,直到殷红的血流出来了, 我才惊醒,刀子“当”地掉在地上。我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第二天,老总找了我. “你的辞职书我看了,如果对于你个人来说,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我一定会签 .如果不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公司也仍然是需要你的.我也知道在这 样一个小城市再找出一个象你这样的人也并不容易.大家一起工作这么久,我的脾 气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要把它放在心上。”他直直地坐在他宽大的老板椅上,身 子微微向前倾着,带着一种很诚恳的微笑说.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抿了抿嘴,这一切出乎我的意外.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觉得我整天无所事事,只是在一些零碎而毫无意义的小事上周旋。这样一位严格 而骄傲的老板,我觉得他应该炒我的鱿鱼才对。 “对不起,我想我是做得太差了,让你失望了。”我嗫懦着说。 “人总是会犯错,犯错没关系,改了就好了.在平时工作上有任何问题,甚至 包括一些私人的事,你都可以直接来找我谈.我想我们能够继续愉快地在一起工作。” 他鼓励地笑着说。 “我想我不能胜任这个职位。”我抬起头来说。 “我们一起努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好吗?这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说着拿起我的辞职书,缓缓地撕成碎片. 走出老总办公室,树林坐在我的座位旁边和一个同事在聊着什么.看到我出来 .站起来紧张地看着我.我毫无表情地坐回去. "老板有没有为难你,说了什么?"他双手撑着我的桌子. "没什么。"我冷冷地说.然后打开文件夹,开始重复着每天无聊的工作. 他还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只是看着我忙碌着.好一会儿才走. 下班后,我没有立即回去,却上了聊天室,去找拍手无尘. “我在学习如何地放炸弹。”他说。 “我也想学,你教我吧。”我立刻答。 “那可不行,放炸弹不好,何况我也没学会。” “我只学一学,一定不会到处乱炸的,会多少教我多少。” “可以考虑,不过要先叫我师傅,才教你。” 我就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傅” 他把代码发到我的邮箱.我立刻将它复制下来,粘贴到聊天室.才按下"发送 ".电脑屏幕一变,打出了一行字:“用户月芽儿被踢出聊天室.被踢原因:故意 捣乱。” 我哭笑不行,试着再进聊天室,却再进不了了。 直到重新启动电脑,才能够再进去.我气鼓鼓地找他算帐.他哈哈大笑,还贴 了一张笑得很滑稽的图片给我看,还幸灾乐祸地说:“轰网炸邮且为乐,谁知反被 踢出门。”,我也忍不住笑了。心头的阴翳尽散。 从那开始,我就一直称他为师傅. “昨天发了一个邮件给你,收了没?”他开始正儿八经地说话。 “今天还没开信箱,我现在去看看。”我说。 “别急,我们先聊聊,聊完了你再看。” “但我心急想知道你写了什么内容给我。” “是一篇文章,我在网上看到的。” 我仍然还是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开了信箱。 “为什么想到发一篇文章给我?”我边看文章边说。 “是一篇是网恋的小说,我觉得文笔不错。或者你可以借鉴一下别人的思路。” 他说。 “果然不错,我还是忍不住在看,SORRY。”我说。 “我想,你也可以试着写。” 我有些惊异:“我并没有写过东西给你看啊!怎么你会这样想?” “你写过信给我啊!我觉得你够感性,文笔流畅,这就可以试试了。你有没有 在BBS上发过贴子?”他说。 “没有,你有吗?” “偶尔。其实我最喜欢的不是这些,是音乐。” 然后,他和我谈他喜欢的摇滚乐。他的用词与他的知识面都让我佩服得无体投 地.我的心情也就这样慢慢地好起来。 差不多半个月了,没有云和风的消息,和小青重新和好虽然喜悦,但那绝望的 创口,仍然留在心里,所以也没有心情去找他们。 终于还是云打电话给我。约我星期天去游泳。说她已经准备好了两个救生圈, 广东人管它叫“水泡”。我和云都不会游泳。 “现在身体好些了吗?”我问。 “基本上复原了,还要多谢你给我煲的鸡汤。”云的声音很轻快。 “你这段时间忙什么?”我问她。 “排练,我们集团公司组织了一场晚会,要在牌坊广场表演,我们公司有一个 节目,是跳舞。每天都排练,所以没时间出去玩,你做什么?”云说。 “和平常一样,看书。”我说:“你们的晚会什么时候开始?” “就是后天,也就是星期天晚上,我一会儿告诉风,我们白天游泳,晚上你们 看我的表演。我安排得不错吧!呵呵!” 我有些迟疑:“星期天白天我不知道有没有空。” “你做什么?”云不高兴地问。 我当然不能说要陪小青,只能说:“尽量吧!” “什么事也得放下,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况且今年第一次去游泳。”云命令式 地说。 我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推托云,下午,小青就打电话说他出差了,可能要三四天 才能回来,虽然心里也很失落,但想到云的邀约,也略觉安慰。 于是,星期天就翻出了我那件埋在箱底的泳衣,依云所约,与风三人去了鼎湖 山游泳。 半个月不见,云明显地胖了些。 风笑道:“少吃些,再吃,嘉美的大门就要加宽啦!难怪想起来去游泳,原来 是要拉着我们陪你减肥。” 云白了他一眼,笑骂:“去你的,人家失恋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风瞪大眼晴:“失恋?这么说你是化悲痛为食欲?” 我哈哈地笑了,云白着他,强忍不住,也笑了。 我们这样一路说笑着出发去鼎湖山。 鼎湖山繁树遮天,风一吹过,绿浪滚滚,沿着小路走进去,酷暑立刻被阻隔在 外面,一身的汗顿时消了,只觉通体清凉。山上,鸟鸣清越,清彻见底的小溪流汩 汩而下。水至清则无鱼,只有乱石,堆满了河床,水就在乱石上泠泠流过。 我忍不住走进水里,任那一股清冷彻入骨髓。 “快走,飞水潭的水才好。”云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走。瀑布的声音已在耳 边。 飞水潭的水,碧绿得象一块玉,潭里潭外很多人,飞瀑壮观。如果不是如此人 声嘈杂,真是人间仙境了。 我把“水泡”套在掖下,在清凉的水里到处乱游。云瞅个空,拉住了鱼一样出 没水里的风,让教游泳。 风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张开双臂,往后划……收腿……最主要的,是吸气与 吐气。” 我和云在一边学着,半天不得要领,云就烦了:“学不会。” 风说:“好,来个速成的。”于是示范起来。 我一看,知道那叫“狗爬式”,就浮在一边看。 云学着:“管它什么式,能游就好。” 果然速成,没一会儿,云就说:“会啦。” 我们三人游到一块石头边,风对云说:“来,扶住石头,把水泡给我,你从这 块石游到那块石看看。” 云说:“我怕。” 风说:“怕什么,有我呢。” 云紧紧地扶住石头,把水泡给了风。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风说:“好,现在,放手,往前游。” 云死死地抱住石头不肯放。风过来轻轻地掰开她的手:“别紧张,我放手了。” 风放开云的手,云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就往水里沉,双手乱扑腾着,其中 一只手立刻抓住了我掖下的水泡。水泡浮不起两个人。在我还傻愣的当儿,“咕咚” 一声,就被云拉着往水里沉。 四周的水碧绿碧绿的。风就在旁边,我当然不怕。 很快我就感觉在往上升,冒出水面时,我的手就抓住了身边的石头。 我们三个人坐在石头上,风在数落着云,云不断地咳着。我也咳着。 风只好带着云练习,我则在想着在水里的感觉。这样温柔美好的水,却是致命 的。就象爱情,难怪人道:柔情似水。 想到小青,一时间心里的绝望感袭上心头,泪水就往上涌,我仰起头,闭着眼 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把水泡套到掖下。 想象着自己是那投水的屈大夫,把身子往水里一纵。心里不断想着:路漫漫其 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没有浮上来,却在往下沉。 这才惊觉我跳得太猛了,水泡脱落了。 我努力地张开双臂游着,虽然也在水面载浮载沉地游了几步,终究是不会换气, 水呛进气管,刺痛着。心就慌了。手脚开始乱扑腾。 我又在往下沉,这一次,风不在身边看着。尽管潭里的人不少,但我不知道有 没有人看到。 水裹着我,象小青的爱情。 我心里满是绝望。 往下沉,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是的,我累了,我该歇息了。 我觉得自己停止了挣扎。 我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下沉还是在上升,是沉向水底还是在升上天空。 我突然感觉有一个人,就在我身边。 是我的小青来了吧!他来救我了。 我伸出双臂,套住了他的脖子。心里满怀喜悦。 我又一次坐在石头上咳着,我的水泡还在水上孤独地漂着。 “你怎么可以那样游。”风责备我。 我不能回答,只是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云坐在我身边,心有余悸地说:“可把我吓坏了,幸好你扑腾了几下被风看到 了,否则……” 我只得自己打圆场:“好了好了,没事了。也快到钟了,一会儿该回去了。” 晚上,牌坊广场万头攒动,牌坊的正对面,是一个据说是亚州最大的音乐喷泉, 右边是一个舞台。 此刻,音乐喷泉刚完,看喷泉的人群就涌向舞台下。我和风挤到舞台左侧,有 一个穿着大红大绿宽下摆的裙子的人从舞台的楼梯上下来,提着裙子,笑咪咪地蹦 到我们面前。 云的脸蛋画着红红的,披散着头发。风装做目瞪口呆似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夸 张在低呼一声:“哇!鬼啊!”就躲到我的身后。 我和云相视着笑了,云张开双手:“鬼来啦”,就去追风,两个人就象一对调 皮的小鬼一样绕着我追逐。我开心地笑着,觉得我们三个人,真的象姐弟一样亲密 无间。 有人在楼梯上喊云,云慌慌忙忙地说:“我梳头去了。”临走时,还向风做了 一个鬼脸。 晚会开始了,我和风都是矮个子,根本看不见台上的人。踮着脚尖看了半天, 不一会儿,脖子就酸了。。 “反正看不见了,到那边花坛坐坐吧!”风说。 我们买了雪糕,坐在花坛边。 我第一次单独和风面对,竟然有些紧张。沉默着。 风说:“有心事?” 我望着迷朦的远山,知道风是一个聪明人,不用绕弯子,于是苦笑了一下: “遇到象我这样的情况,能好吗?” 风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这段时间,我也很苦恼。” 我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 风说:“可记得以前跟你们说起过大学时有一个女朋友?” 我点了点头,“记得,叫林玉,是吗?那时我和云都在说,这样天隔一方的, 又分开这么久了,结果不乐观。” 风叹了口气,“这二三年来,我们一直通着电话,我也知道无望,前两天,她 终于说了。” 风埋着头,很沉痛。 我只能轻轻地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时间能够带走一切。” 风摇了摇头:“可她曾是我的一切啊!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地爱一个人了。” 半晌,又说:“当初,我们是约好了毕业后一起到来这里的,我先来了,可她 却没能来。她的家里,一直强烈反对我们的事。她家庭条件好,且是独生女。她又 是个极孝顺的女孩。” 我勉强笑了笑:“听着有些象琼瑶小说。” 风连连点头,眼含光彩:“她就象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纯洁美丽温柔可爱。” 我说:“你这么优秀,上天一定会再给你一个这样的女孩。” 风惨然一笑:“没有,再也没有了。对了,这些事,别告诉云。” 我抿嘴笑了,点点头。我想起云的事也让我不告诉风的。 不过就这样几句话,我心里已经很感激风的信任。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变 得近了。 坐累了,我们起来,边聊边穿漫步过广场,到了湖边,看水波荡漾,星光无限。 绕了一圈,又走回原先的地方时,见云已经换了一套平常的衣服,正在东张西 望。 一见我们,云冲过来大声吼:“你们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风立刻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样:“你的节目完了?” 云灿烂地笑着,洋洋自得:“怎么样,我们的舞好不好,有没有机会得奖。” 风说:“当然有机会……” 云高兴得跳起来拍着手。 风接着说:“对了,你们是第几个节目来着?” 云呆了呆,才失声叫道:“什么,第几个节目你都不知道,枉我表演得那么卖 力。还直向你们笑。为什么不看?” 我笑着说:“这样人山人海的,哪看得见。” 云看了看四周,虽然明白了,但仍白了我们两个一眼,不说话了。 风笑了,“好了好了好了,请你喝茶总行了吧!” 云“哼”了一声,转过脸就笑了。 又是一个炎热的星期天,太阳火一样地烤着大地.小青用摩托车载着我去寻九 龙湖的源头.大半年了,都没和小青一起出去玩。所以我很快乐。 九龙湖,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山群之间,偏远幽静.水域宽广得找不到边.湖身 狭窄而曲折,我想这就是取名为九龙湖的原因吧! 摩托车跑了45分钟,才呼哧呼哧地爬上了九龙湖边.我心疼地扶着他的腰. 他从来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程,更何况在这样的炎炎烈日下.一路上,我和他说了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包括我辞职的事,我说我痛恨那些工作,我说我觉得自己真的 很茫然,不知道我究竟该做什么。 他挑了一条路往山深处驰去,湖两边的山,绿得青翠.水,是另一种绿.在这 样的环境中.人自己也许感觉不出什么变化,实际上,心,早已被这一切潜移默化 了. 我们飞驰在弯弯曲曲的路上象一只爬在树枝上的小虫.一个比又一个更原始更 安静的小村庄过去了,路也越来越崎岖。我心疼他,多次叫他回头,他都一如既往 地往前。沿着早已是河的湖源,往山神秘的腹地驶去。 我们歇脚的地方,已是一个很遥僻的小山村.那水,只剩下一条清沏小溪.我 感叹说:"人要是躲在这样一种乡村,只怕是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了,果然是无丝竹 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是啊!手机和BB机全都没了信号."他看着他的手机.我又开始胡说,说 以后我们可以在这样临水而居.说我们可以怎样地有一个大地窖,里面藏着各式各 样的肉和酒.可以怎样地种一些菜,养几只鸡,象神仙眷侣一样地生活着。他说那 要有一架直升机才好,可以随时出去采购东西.还要拉一条网线上网。我指着他哈 哈大笑,摇着头说他六根不净. 我感叹说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村,这么多的绿色了. “为什么这种颜色把它叫做'绿'呢,为什么不叫其它的比如红色。”他说. 我笑了,“如果你在一个孩子刚生下来时就教他这叫红色.那它就叫红色啦!” 小青点了点头说:“只是一个名词的问题,实际上那种颜色就是它本身.” “人的观念也一样,当他从小的教育教他该怎么生活,如果他不再接受其它的 知识.他的一辈子就会那样循规蹈矩地去活,其实生活本身什么也不是,人其实可 以随意选择一种活法。”我接着说 “但是生活有活得好活得不好的区别。”小青说. “这也还是观念的问题,有一个伟人说贫穷是好的,竟然全社会的人都会真的 认为贫穷是好的。” 这句话触到他心中的某些童年的隐痛,他没有再说话,我看了他一眼,表示我 不是故意的。他轻轻点点头。 我们继续往前.往山的深处,再深处.直到山路崎岖得摩托车无法再走.才停 下来.小溪水清沏见底,被一河乱石激起十分可爱的浪花。 我们携手走到河边,脱了鞋子,找了树荫下两块靠近的石头坐下来,让脚泡在 冰凉的水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他,我们,象两个从天上来的赤子一般地心 地纯净、情感温磬。 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清脆的鸟鸣,长一声,短一声,左一声,右一声。他突 然认真的说:"小月,你有没有想过尝试着写一些东西,我觉得,这是最适合你的 工作" 我心里轻轻地一震,这样的话,已经有很多个人跟我说过了,为什么我的亲人 朋友都这样认为,而我自己反而没有信心呢? 我轻轻地皱着眉:"我总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不满意,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某种 酝酿与塑造之中.而且,我脑子里的东西总是很僻远,好像与现实格格不入,好像 没有人会认可与赞同。" "象这样的山,这样的水,这样安静的天地,躲在这样僻远的地方,好像也不 可能被人认可,但当它被开发成为一个旅游区的时候,人们就会千山万水涌来.我 知道你心中有一个灵性的天地,关健是,你如何去开发它。"他的眼晴亮亮的. 我的心里突然亮堂起来,我深深地凝视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的话,总是 能这样直接地点到关键。“如果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多长了,那么就让我把它献给我 心里的文字。”我轻声说。 他用疼痛与责备地眼神看着我。这时候,我的心里虽然喜悦而宁静,但我总是 觉得,身体里有一个窟隆,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我要写书,等我出了书后,就娶小青,好不好?"我把一只手环在他的腰间 笑着说. 他看着我微笑地点了点头,"你比较喜欢写什么呢?"他问我. 我学着说书人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地说:"我写一个青蛇传:话说白娘子当年被 镇入雷峰塔之后,小青立志搭救.因遁入深山日夜苦修。 又一千多年后,那青蛇终于吸日月精华而修练成功,道行远胜白娘子。当她来 到雷峰塔前时,塔早已倒了。世界也已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小青掐指一算,才知 道是天帝知悉一切后,召白娘子天庭来见。 天帝曰:“姑念你一片痴心为人,且不为害人间。特许你再次下世为人,你可 有何愿望。” 白娘子伏地泣道:“不求富贵荣华,不求花容月貌,愿经历人间真情。” 天帝颔首道:“千年塔底之苦,尔志不改,可叹可叹,那许仙,不如远矣。” 白娘子忙道:“与他已恩断情绝,来世亦不愿再见到他。” 天帝挥手道:“姻缘天定,你去吧!” 小青看到此.忙到警幻仙子案前注了册,竟早一步投胎下世了,生在广东某地, 为一男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小青笑着拧我的嘴:“那我们不是同性恋了?” 我嘻嘻地笑着:“怎么会呢?这不说了你是男身吗?” “上辈子是同性恋。”小青气鼓鼓的样子说。 “上辈子是欠你的了,所以注定这一辈子我要这样地痴爱你。”我靠着他的肩 说。 “那许仙现在是……”小青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嘘……别说!”我把一根食指放在嘴前。 “这小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他点着我的额头笑着,我也笑着. 最后笑得搂成了一团。他的裤脚,我的裙脚全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我们才从清凉的河里起来,开始往回走。 回程他开得很快。 晚上,回到了市内,他带我来到一个江边的舫上叫“小夜曲”的酒店吃饭。 太阳已经下山了,凉风一阵阵地从江上吹来,我们在舷边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 我们都晒得黑黑的。他把表取下来,黑白分明的两种颜色,他说:“你看我的 手,象一条银环蛇一样。” 我哈哈地笑了。“你终于把自己比喻成蛇了。” "哦对了,知道那天晚上CALL的人是谁没有?"我突然想起了这档子事. "没有,真的想不出有谁会深更半夜地CALL我"小青疑惑地说.眼晴望向 远远的地方.“不过,我心里,总是根深蒂固地觉得是你。” “那是巧合,如果没有那种感觉,你就不会来,我就不会做那样的梦。我们可 能就和好不了了。” 小青看着我,轻轻地说:“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有一辈子了,而且再不会分 离了似的。” 我点了点头,“我也是,所以每次我们要分手,总会有一事意外的事发生。使 我们分不开。” 小青说:“也许只是因为我们心里真是舍不得彼此,才会这样。” 我仰天长叹:“怕只怕,有一天,情缘尽了,生命还在延续。”说着声音就有 些哽咽。 小青握住我的手,“别这样,发挥你的特长,写一些东西。这是我们要努力的 方向,不要让我失望,我们的未来,就靠你了。” 我欲言又止,有些担扰,但仍点了点头。 晚风摇着舫,摇着一江的黑黝黝的水,摇着星光,摇着两岸的延绵到黑暗深处 的黄色灯影。大江上下,光影交错。江浪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象一首神秘的歌谣 . 云打电话跟我聊天。 “我准备与那排长分手。”她说。 这我倒也不意外,在很多时候,女人一旦因爱而导致肉体上的伤害,通常会连 系到心灵的伤害.这种情况下,爱若不是太稳固,就会瓦解. 最后她说她又认识了一个要好的网友.我叫起来:"天,你有完没完,你可不 能再伤害自已一次".她说这次不会了,这是一个很纯情的男孩. "哪里的,做什么的?"我问她. "你不要这么老土嘛,现在我学着上网不要一开始就查户口,很多时候,一查 完户口就没意思了。而且常常是假资料,等真的有些感觉了.自然而然就知道这些 了"她经验老到地说。 我问她风最近怎么都没消息,在忙些什么呢?云哈哈地笑着说:"你再猜不出 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上网,哈哈哈!我叫他告诉我他的网名,我跟他聊天,他说 现实中的朋友在网上聊有什么意思,就是不肯告诉我。他也不问我的。" 我开玩笑地说:“说不定你们会在网上聊上了呢!” 云哈哈一笑:“象他那样油嘴滑舌的,我一遇到就认出来了。” 这些天,我常常独自到西江边散步,边构思我的小说。这个傍晚,我从江边回 来时,阿素和小朱双双在阳台上等我.他们告诉我已经决定去厦门了,趁着小朱走 开时,阿素说他又有一个多月都没上班.老说要一个人回厦门。 "唉!我只有跟着他走啦.其实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又对你的身体不放心。" 她说着握住我的手:"答应我,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去看医生。" “知道啦!”我笑着大声应道。 我们在阳台上坐着乘凉.小朱誊了一份他的新作送给我:“难得能遇到这样好 的朋友如你,不知道用什么表示谢意。你知道,我一无所有,就只有几首诗。” 我笑着说:“能得你的赠诗,是我的荣幸。” 阿素低头着在削一个芒果,切了一块递给我,又切给小朱。 小朱欲言又止,我沉默着。 半晌,小朱对我说:“素儿最知心的朋友就是你了。你知道,我是爱她的。但 在我的生命中,还有诗歌,我是注定要为之流浪,为之穷愁一生的了。我的确是无 法给素儿一个温暖安定的家。” 阿素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低头削着芒果。 小朱继续说:“再加上我不稳定的情绪,有的时候,我会很不应该地朝素儿发 脾气。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要无可奈何地分离。这是我无法偿还的债,无法圆满 的遗憾。这一走,想来再见你的机会是很渺茫的了。所以,我想,如果到了那一天, 只有你才能安慰素儿……” 阿素沉着脸,打断他的话:“到了那一天,我也活够了。” “阿素!”我嗔怪地叫了她一声。 小朱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叫我怎么能放心。” 我微笑着:“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以后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我和阿 素的情谊,你是看在眼里的。一切恩怨,也许都不是你我所能左右。在能够彼此拥 有的时候,多多珍惜就好了。” 小朱点了点头。 阿素把最后一片芒果塞进我的嘴里。然后站起来,洗了手,挨着我坐下。 我顺手拉过阿素的手,看着她的掌纹,对小朱说:“你看阿素的感情线,多么 单纯。哪象我的,乱七八糟的。”说着我伸出手掌。 小朱凑过来,也伸出手掌,我一看,感情线复杂得比起我的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素已笑了:“看他的,比你还乱呢。你不知道,他以前就有过许多个女朋友, 还偷偷地藏着信呢!” 小朱有些尴尬地笑着。 我也笑了:“果然是诗人,我听人说诗人的感情真诚浪漫,但不长久。哲学家 的感情深刻不浪漫,但却长久。” 小朱说:“我也喜欢哲学啊!虽称不上家,但多少也可以做些互补了吧!” 我和阿素都笑了。 我又看着他们的掌纹:“你们两个人都是不能储蓄的。”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这是自然。”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十分 柔情。 我又说:“阿素身体不好,但中年一段尚可。” 小朱说:“帮我看看,我的事业如何。” 我看着他的掌纹不乐观,就放开他们的手,笑了:“学着人家胡说八道。闹着 玩的,哪里就真会看了呢。现在这些东西多得要命,网上到处是什么星座啦,血型 啦,测验啦。看多了就全糊涂了。” 阿素突然说:“对了,你有没有看过周易?我曾经大略看了一下,不得要领。” 我说:“我也是大略看了看,要真研究,一生都不够。易经是包含在四书五经 里的,是古人的必学的课。应该是值得研究的。但做一种卜卦预测,能否真算得准, 这就比较玄了。” 小朱说:“我觉得要说能掐能算,那是古人的愚昧。是不可信的。” 阿素看了他一眼:“你就是不爱古典文学,这也是一大缺陷。” 我笑着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们一个古典,一个现代,知识与人格都 可互补,再好不过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满天繁星。 阿素仰头,指点着:“好久没看到这么美丽的星空了。你看,那是北斗七星。” 我只看到如果钻石一样闪烁的星空,完成不认得星座。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摇 滚乐的声音,对着这样美丽的星空,我觉得心内热血沸腾。不禁跟着舞曲摆动着身 子。阿素看到了,笑着也学着我点着头。 我站起来说:“我们也放摇滚。”走进屋去打开电脑,挑了一盘光盘放进去, 然后把声音开得大到极限。 刚走出阳台,音乐就排山倒海地来了。火爆的节奏登时充满了整个空间。 我拉着阿素开始跳起舞来,阿素在我耳边大声说:“我不会。” 我也在她耳边大声说:“乱跳。” 她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果然别别扭扭地乱跳起来。我们又同时向小朱伸出手。 他也被我们感染了,三个人拉着手转着圈跳着笑着。突然,音乐停了下来,我 们都愣了愣,突又响起,才想起是光驱读盘的问题。 我“欧”地怪叫了一声,继续跳起来。 就着星光,我们都大笑怪叫。胡乱而尽情地扭动着。地板“咚咚”地震响着。 一会儿,突然阿素停下来,望着我指着楼梯口笑。我停下来转头看去,是住在 二楼的房东,正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我急忙进屋关小了声音。其实每个人都已大汗淋漓了。各自去洗脸洗澡。 我走进屋,换了一张古筝曲。 阿素冲了一壶茶出来,我们喝着茶,阿素的脸仍然红朴朴的:“这一辈子,我 们也没这样地跳过舞。这古筝曲,倒是常听的。” 我想说,我以前经常和风、云他们这样疯跳,突然想起这两个人都不喜欢他们, 张了张口,及时地把话咽下去了。 我举起杯茶:“以茶代酒,祝你们明天一路顺风。” 我们三人都喝了。 我再举起一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阿素接着说:“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 我说:“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阿素接着:“今年花胜去年红,” 小朱也不甘落后,接道:“明年花更红。” 我说:“知与谁同。” 小朱问:“我那一句不对,原句是什么。” 阿素赞赏地笑着说:“你倒机灵,虽然不对,但意思却差不多,原句是:‘可 惜明年花更好’” 我们三个碰了碰杯,一起喝了。 我看了看表:“你们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早班车。” 阿素站起来,拉着我的手:“今天晚上,真的好开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送他们上了前往广州的车.彼此又叮咛了一些话.小朱说谢 谢我,说他们会尽早把钱寄还给我.我说:"照顾好阿素!" 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看到阿素擦着眼晴,而我的心一酸,也在车后的尘灰中掉 下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