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去验血的事没告诉小青。过完节的第二天晚上,是周末。小青说晚上陪我吃 饭。他问我喜欢哪里。我选择了“小夜曲”。 一下班,小青来厂门口接我。 小青一身的洁净,白色的衬衫,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好似刚洗过。精 神抖擞,一副脱胎换骨的样子。 我着迷地看着他。在我的眼里,他总是好看得无可比拟。 先到了月光斋,我们依然热情如火地缠绵着。他今晚特别温柔,绵长的吻,轻 轻的抚摸。我们用各种各样的姿势疯狂地做爱,越野性的方式,越使我激动不已。 我在他的引导下一次又一次地升到越来越激烈的巅峰。 他伏心爱的女人身上睡着了,听着他轻轻的鼾声,我轻抚着他的光滑的背。在 这些无可比拟的快乐与甜蜜中流下了眼泪。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心里着急起来。我知道他累极了,真想他这样好好地睡 一觉。 他醒过来,起来听电话,应答了两句就收线了。走过来,抱起我走向洗手间。 我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问:“很累?” 他轻轻地点点头。我帮他洗干净了身子。 回到床上,我抚摸着他的全身光滑的皮肤,小青看着我,说:“今天小月的脸 特别红,好看。” 我抿嘴笑着,帮他穿衣服。 他的电话又响了,他走出门去听电话。 这时,我的BB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会是谁呢?我猜测着。 突然想起了CC,今天是周末。糟了,真的CALL我。一时间,我心里又想,CC难 道真的不是小青。 小青听完电话走进屋,我拿了他的手机说:“我复机。”也走到门外。 打了号码,电话一个甜美而冷漠的女声说:“你好,星湖大酒店,请拨分机号。” 我说:“有人CALL我,BB机上没有显示分机号码,请帮我查一查,一位姓陈的 先生CALL的。” 那个女声说:“对不起,您给的信息太少,没法帮您。” 我只好关了电话,心里惊疑不定。 月亮象一个大蛋黄似的升起在东方。江面波浪微微地荡漾着。又是一个美丽的 夜晚。 坐在“小夜曲”的舷边。他好似有点心神不宁,跟我说着他病中的情形。又问 我的生活。 “没有你的日子,我觉得自己象一个怨妇似的,长门青草春风泪。”我自嘲地 笑着摇头。 他又用那种温柔又带着责怪的眼神看我,我痴痴地看着他,唉!我为什么会如 此地爱他,我在心中不可思议地问自己。一年多来,这样的深情非但一点也没有减 少,反而在与日俱增着。舫在微微地摇动。餐厅里正轻声播放着《铁达尼号》主题 曲。想着那部影片中那浪漫、强烈而不现实的情感。是的,我的血管里流动的,就 是这样的血液。云总说我不现实,但在我的心中,这样一份没有结果的情感,就是 唯一的现实。 他温柔地轻声说:“别这样。” 我看着他,撒娇地说:“今晚陪我,好吗?” 他说:“吃完饭,我有事要走了,刚才上司的电话,那时我没敢告诉你。” 我的心往下沉。半晌不做声。 他看着我问:“又不高兴了。” 我仍然不说话。 他说:“广东有一名俗语,叫‘红云上顶,没外弯艇’,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自己生气得的确无理,就勉强回答:“就是说天上有红云,就没地方泊 船。” 他微笑着:“那就是要起风浪了,是吗?” 我看了他一眼。 他仍然微笑着:“刚才看见小月的脸特别很红,我就知道会有事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笑,心里的烦恼就消了大半。 他也笑了。 他突然拿出BB机,按了按,然后说:“复机。”就拿着手机起来走到一边去打 电话。 这时,我的BB机又响了。是留言。 等小青回来,我拿了他的手机,也说:“复机。”走到一边去。 留言是:“姓陈的先生说他在星湖大酒店29层等你。” 我满心疑惑,因为,我想到了两次都是小青一走开,我的BB机就响,太巧了。 所以我想先打个电话问问。 于是我问CALL台小姐:“留言的这一个电话号码,是什么?” CALL台小姐轻柔地说了一个手机号。竟然是小青的。 我张大了嘴,浑身战栗着。 半晌,我回到座位。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但我仍感觉到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 我沉默着,不能说话。 好一会儿,我突然笑了:“小青,你CALL我。” 他竟然仍然是一脸无辜的惊疑:“谁CALL你呀?我CALL你干什么,无聊!” 我又沉默了,突然间胃隐隐地做痛。我不由自主地用手轻捂住胃。 他关切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一点点痛而已。” “去看医生?”他问。 我再摇头:“我想找个时间出去旅游一趟。” 他点了点头“准备去哪里?和谁一起?”他问。 “本来是想和云去的,云是不会去的了,只有一个人去了。阿素在北京,第一 站,就去北京吧!顺便看看阿素。”我说。 “全计划好了?”小青看着我问。 “还没呢。这不正在征求首长您的意见。”我笑着说。 我的BB机又响了。我本能地惊跳起来,一看,区号010,是阿素。 我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青立即递过他的手机,我打了电话过去。 “正在说你,你就来电话了。”我笑着说。 “怎么想到我了。”阿素的声音也透着喜悦。 我愉快地说:“我正在说准备去北京玩,顺便去看你呢!” “哇!真的?”阿素叫起来:“什么时候来?” “还没决定,我想快了!” “太好了太好了。”阿素一叠连声地说。 我问阿素北京的天气。 阿素的回答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想起那样的情景,我心情一下已变得宽阔而豪迈。 我们又聊了几句彼此的生活琐事。高高兴兴地道别。 “阿素在北京做什么工作?”小青问。 “还是做业务员,在中关村推销电脑。”我说。 “她男朋友呢?” “一样” “推销?李白也干这活?” 我笑起来。他是在取笑小朱。 “你第一次独自出去旅游,要跟旅游团去。”小青又说。 “没关系,我自己去,阿素在。” “阿素也不一定能有时间和钱陪你玩,到时候捉襟见肘的,大家都玩得不好。 跟团去,吃住都好,又便宜,也有自由活动时间的,那时再去找阿素,也免得累人 家要请好几天假陪你。” 我想了想,他虑得的确周到,于是笑着学古代女子行礼的样子,双手叠起来往 腰间一按。说:“臣妾遵旨!” 他问我:“你有事吗?要走了吗?” 我冷笑:“是的,有人约我在星大见面。” 他很吃惊:“噢,是谁?” 我仰着首:“我怎么知道。” 他恳切地看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你不是也有事吗?” 他恍然:“是了,是该走了。” 他买了单,送我到月光斋楼下。他说:“我看着你上楼。” 我说:“我先送你走。” 他点了点头,很哀伤地看了我一眼。发动摩托车走了。 我慢慢地往外走。这时,BB机又响了,仍是留言。 我找了个公司电话。留言是:“姓陈的先生说他在星大等你,请你快去。” 我仍然不死心,再一次问留言人电话号码,仍然是小青的手机。 我走到公共汽车站,上了车,到了星大的门口,下车。 我到处寻找小青的身影,没有看到。又径直上了29层,仍然没有见过他。 我沿街走着,街边,停着他的摩托车,我知道他就在附近。但我找不到他。 我突然心灰意冷,叫了一辆摩托车回月光斋。 还没上楼,就收到了小青的CALL。我狠下心来,第一次不给他复机。 他又CALL,我去复机,他在电话里说:“我没事了,你在做什么?” 我说:“我胃痛。” 他担心地说:“很厉害吗?” 我“嗯”了一声:“你来看我吧!” 他说好。 他来了,坐在我的床边。我却在被窝里抖索得象风中的落叶。 他心疼地扶着我的肩,“去看看,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 他看了我半晌,眼神凄凉狂乱,也摇了摇头:“为什么骗我?” 我冷冷地说:“谁骗谁呢?” 他说:“你骗我不去见那个网友,却自己去了。我一直在跟踪你。” 我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来,捂着胃,吼:“小青,别玩了。” 小青坐到远远的椅子上,不说话。 我声泪俱下:“小青,告诉我,那个CC就是你。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深信你的 每一句话,但是我想不到,你这样怀疑我。” 他的脸在灯影里,看不清表情,他说:“反咬一口。” 然后,他拿起笔和纸,在纸上画着一幅图,递给我。是他摩托车走后一路跟踪 我的路线。连公共汽车号都标上了。 我看着这一幅详细的图,心一阵阵地绞痛。 我伏在床上,把半个脸埋入枕头:“小青,我一直知道CC是你,一直都知道的。 小青,求求你承认,让我还能感觉到你的一些真诚……” 他走过来,用纸巾帮我擦泪。没有说话。 我跳起来,揪住他的前襟,盯着他:“小青,告诉我,你是CC。你究竟有没有 心?” 他有些慌张,拼命地要掰开我的手,我却抓得紧紧地,嘴唇抖着,满怀希望地 看着他。 他挣了一会,就不再动,也不说话。阴沉着脸。 我突然抱住他,声泪俱下:“小青,我是爱你的,一直是,现在也是,一切都 可以过去,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求你给我你的真心。” 他仍然不说话。 好一会儿,他轻轻地推开我,说:“夜了,我要走了。” 我看了看表,11点,我握住他的手,含泪说:“再陪我半小时,好吗?” 他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我就这样偎在他的怀里,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他离去。 这一夜,我在阳台上坐到深夜,冲了一壶茶,我并不懂茶的,只是增加一些气 氛。想起小青说:“思念如酒,越久越醇,只怕自己不是一个知酒品酒之人”。我 依然是如此的爱他。可是一切都已流水一般地不能再回头。没有人再能象他一样让 我挚爱。我无从劝解自己,只能任凭自已这样地憔悴下去。 看着灯光与月光,听着一些乐曲。想着与小青曾经的快乐,每一个细节,每一 句话,他的每一个表情与举止。任泪水千行万行地缓缓流着。是的,“如鱼少水, 斯有何乐”。 第二天,风就给我电话告诉我验血的结果。 “你气血太虚了,造成身体疲倦,失眠,经期紊乱。”风接着说。 明知道他的医生,但我听着仍然觉得有些别扭。 他又说,“这病,可大可小,不管任何事,善待自己。其实病由心生,只要自 己放宽心,快快乐乐的,什么病不会好。你就是太忧虑了,你自己也说过,世上没 有任何一件事是大不了的,唉!有什么值得你这样郁结忧伤。” 我小声说:“你是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选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好好地玩一段时间。让自己散散心。 这里的医生给你开了些药,你来拿吧!” 我说好。 半晌,风又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医生能做到的太有限了。珍惜你自己,也 为关心你的朋友们。” 我很感动,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不断地说:“谢谢!” 我精神恍惚,心里好似除了想着给小青打电话,就是满心空落。过去的一切一 切,全都被打上了问号,我头晕眼花,浑身疲惫。 我每天仍然不断地给小青打电话,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荒凉,我不知道我还 要在他身上寻找什么。 这么久以来,我终于看到了他性格中黑暗的一面。 这个星期六晚上,我们谁也没打电话约谁,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吧!我满心哀伤 地想。习惯了有他的周末,在这样空空荡荡的时候,我不能回月光斋,我只有在办 公室上网。 我一边与一些网友聊天,一边在给小青写一封信: 以后所有的日子,是否就象今夜一样空白? 空虚的时候,也许就一个背囊,去流浪。去行云流水间拾取一些文字,也许你 永远是一个遥远的神祗。我总会象梦呓似的把心向你铺展(如果你愿意听)。 这一切的文字,全都请你一笑置之。就请你当做一种前生的倾诉吧,当做你梦 里的一片飘渺的云或一场细润的雨,你的世界已经圆满,那一些的日子,我拥有你, 是一种生命外的幸福赐与吧!从未这样拥有深刻的灵肉交加的爱。我的感念、想念 与怀念将不死不休。 旧日的记忆纷至沓来,我就在这些零乱的情感中被绞为碎片,孤独的周末,我 不敢出去探望月亮,我泡在网上,让网肢解我、淹没我。让我的悲伤沉淀为一种疯 狂的思想,让我的绝望幻化为一种死亡的哲学。 网由一种虚无转化为一种发泄与嘲讽,在网上,在这个我深深怀恋的旧屋子里, 我哭我失落的爱情,我无可比拟的爱情,我疯了的爱情。 时光不可能再倒流,有谁曾在远古低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有谁曾愿探入人的心底深处,去询问心的归宿。那些爱恨交加的诗人们,总是 在孤独中死去。生命中唯一的最亮丽的光彩消失了,就象花朵的曾经盛开,也许永 远没有人理解那份纯洁与唯一。 就让我埋葬我的心,我的记忆。此后平凡地活着、痛苦地病着,沉默地死去。 就让我长歌着远去、远去…… 我一边打着字一边泣不成声,办公室人早已走光了,剩下我一个人,在半明半 暗的灯光里,在孤独的屏幕前,我使劲地压抑着心里翻滚的浪潮,也许他从来没有 了解过我有多么地爱他。 发送了那封信,我望着大玻璃窗外辉煌的夜晚,今夜,外面只有灯光。无星无 月。 回到月光斋,我像一个重病的人一样地倚在床上,任泪水千行万行地流着。我 是如此的想念他,我是如此的舍不得他。半晌,努力地欠起身。拿过床边的纸和笔, 写道: 我一步三回头 我的小屋 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那里面有我点燃的最后一支素烛 夜这样怒吼着 我终于捂住脸失声痛哭 我多想奔回小屋 推开那扇被我亲手关住的荆扉 旅者的行程总是这样 昨日 我还是风雨夜归人 看了看,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打火机,“啪”地揿亮了,看着那张诗稿被烧 焦,卷曲。 突然,一只蛾扑过来,从火中一掠而过。 我吃了一惊,手一松,诗稿掉在地上。很快燃为灰烬。 我闭上眼晴在床躺了一会,然后起来,打开电脑,我给师傅拍手无尘起草一封 信: 我是一只深夜里被焚化的蛾。 我是一只折了翅膀的蝶,伏在泥土上。痴想着已是前生的爱情。 现在,疯了的十四行,是我。在尘世,在爱情中,我走得太远太远了。田园将 芜胡不归。我的家园在哪里,我的梅花呢? 当苦心经营了一年多的爱情,突然间变得只是一场不可信的游戏,我却哪里栖 身,不,栖心。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第二天,师傅就CALL了我,我上网。 他没有提我信的的事,只是简单说信收到了。然后就是一些聊一些平常的话题。 夹杂着一些诙谐或智慧的话。 他真是一个体贴的男人,我心里想着。 聊着,我突然想到那“网友沙龙”的事,我问:“你知道肇庆有一个网友沙龙 吗?” 他答:“知道,去了几次。你怎么知道的?” “听一位朋友说的,还和她一起去了一次。” “知道你不会喜欢那地方,要不然,我早就告诉你了。” “不过,我不知道你会喜欢。”我悄悄地叹了口气。 “也不能叫喜欢,唯独喜欢在那里可以尽情听我深爱的各种摇滚。去那里的人, 只是寻求某种渲泻而已。不算过分吧!” “每个人都有他处世的看法,存在即合理,也没什么过不过分。只不过我还不 能这样放纵自己罢了。” “佛家人也酒肉穿肠过呢!饮食男女,其实很正常的事。那里边,什么层次的 人都有,白领丽人有,大学教授有,象我这样平凡自命清高的人也不少。现代人生 活压力大,所以玩起来也特别疯狂。” “有一个大大眼晴,尖尖下巴的女孩,就是苹果?” “是的,不过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你别介意。” 我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又说:“我见到几个女子,果然都不漂亮。” 他回答:“其实也不一定的,不管是网络还是现实,天生丽质的女人都是不多 的。” 我说:“也是。” 他又问:“曾经有一个网友问我:你知道为什么街上漂亮的女人越来越多了吗?”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 他答:“因为丑的都上网了。” 我“哈”地笑起来。 他又说:“有的时候,那里也会举行一些比较文雅的游戏。听说年后就有个美 食会。我可能也会去。” 过了一会,又接着:“到时去看你好吗?或者你去看我?” 我心里有些失落:“保持一点神秘感好,难得糊涂。你说了,任何事,不要执 着。” 好一会儿,不见他回答,我有些疑惑:“在吗?” “这就是你的执著了。”他说。 我一懔,低头想来,的确如此。 他继续说:“你总是把那许多的尘事,爱与恨,看得顺眼的与看不顺眼的,全 放在心头。” 我没有动手,再看屏幕,他还在继续:“用情绪把自己的心塞满了,就看不到 生命的天空原本的颜色,那才是自然的、自我的、自在的颜色。一切事,如云飘过 天空,白云也罢,乌云也罢。过去了,又是天宽地阔,空灵澄彻。” 这次,是他在问:“在吗??” 我突然间感动得想哭,只能说:“谢谢!” 他说:“我知道你懂,这种说了话有人能透彻了解的感觉真好。” 我心内一热,说:“我看到你善良而充满爱心的一面,有朋友如此,我幸甚。” “真盼望你能爱自己多一点。一朵花再好,也是会谢的。不要把自己囚禁在不 实际的奢求中。” 他的这些带着玄机的话,让我感觉无奈。细细摩想。我知道他的这些话,正是 在回答我的信。 我又想起小青,想起CC事件,我不知所措地悲哀着。 不觉夕阳西落,正好映在我面前的大落地窗上。十分阔大而深沉的一种美丽, 倒象是拍手无尘话中的禅境。 而我垂靠在椅背上,映着霞光的脸,有泪滴,正缓缓滑落。 我不再提那件事,小青在电话里,依然是那样的温柔与深情。 我慢慢地让自己忘却。我告诉自己,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我很想见他,却又害怕见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思念着,悲伤着。 我让自己的工作忙碌起来,从头到尾把自己部门内的工作仔细地整理了一遍。 这花了我三天的时间。 在一些时间的缝隙里,我依然偶尔上网去玩玩。 这天在聊天室,我没有找到熟人,就兴致索然地退了出来。 胡乱点着鼠标,就进入了一个星座的网站。 我按出生年月找,小青是处女座。我打开处女座来看,越看越有些惊异,竟颇 有几分被言中之感。我寻找着特别象小青的话,再次地看:……有时心思复杂得令 人讨厌,若即若离得令爱他的女人心碎……内心深处常有怀疑及空虚感……如果你 欣赏他会觉得他大智若愚,当然,如果反对,只会觉得真是大愚若智……对情感保 守专一,有洁癖……细心的处女座男人大都给人以有思想有智慧的印象,往往象绅 士般地温文儒雅。 读到这里,我不禁点了点头。 处女座的男人对世事的洞察力也是一流的,他可能是你肚子里的一条蛔虫,连 你在想什么都知道。 我叹了口气。 处女座男人喜欢宁静的气氛,因此对于那些喋喋不休或缺乏知性美的女孩,根 本不屑一顾。 也许这就是小青不喜欢云的地方。 有智慧,身材纤细,脸小而圆,散发出如香皂般的香味,敏感而朴素的女孩, 最能打动他的心弦。 这是小青喜欢我的缘故吗?我只是没能总散发出香皂般的香味。 看着这些,我觉得小青就在我的面前,依然是那样的亲切。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如潮的思念,我知道自己是不能离开他的了,我终于叹了 口气,拿起电话。 我可怜兮兮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说:“星期六吧。” 星期六虽然还很遥远,但只要有希望,我已经满足了。是的,我是有耐心等他 的。 窗外,阳光普照,我的心情也从那件事后第一次变得这样敞亮明朗。是否一切 都过去了,一切又都回来了? 他依然是我的最爱,我心中的太阳。 星期六下午,我正忙着。电话响了。 “今天做什么?”我问。 “下午闲着,刚午睡醒,还在床上。”小青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柔情。 “晚上几点来?” “现在去,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做晚饭给你吃。” “等我回来做吧!我们一起吃。”我受宠若惊。 “不”小青说:“我做,煮好饭,煲好汤,准备好热毛巾,对了,要多少度的 热毛巾?” 我笑得甜甜的,“38度。”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回到月光斋里,小青正把饭菜从厨房端到房间。 我接过他手里的一盘菜,就在他的脸上响响地亲了一下。 他在厨房忙碌着的时候,我总爱倚着门看他,这个时候的他。完全让我感觉是 一个亲人,而不是一个指点这个城市的行政官员。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星期六星期天,小青能一直地陪在我的身边。带我出去兜 风看月亮。 我终于又可以埋在他的怀里甜甜地睡。可以听到他在半睡半醒间叫我小月。可 以吃他炒的菜。 我完全沉匿在这甜蜜的爱情之中,忘记了身外的一切。 我伏在他的怀里,仰着脸深情地看着他说:“今生死也无憾了。” 这时候小青总是怜爱地责怪:“不许说死呀活呀的,看见你快快乐乐地生活, 我就快乐了。” “前些天,我几乎以为我失去了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我。 他又问了我的工作,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下星期就要开始使用的电脑程序还 没写完。 “那你写吧!”小青说。 “但是……”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小青温柔地笑了:“你写,我在你旁边看着。” 我高兴地点了点头,打开电脑。 小青果然一直坐在我的身边,我每告一个小段落或在思考,就靠在他的身上, 还不时地亲他一下,他就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傍晚,依旧是他煮饭。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我的身边。他用勺子装了一勺饭放在我的唇边,我张口吃了。 双手还在不停地敲着键盘。他就这样一口饭一口菜地喂着我吃。 他说:“这一辈子,我第一次喂人吃饭。” 我依在他的怀里笑。 写完程序的时候,已是夜晚。 我依偎着他,我感叹:“其实我们在一起时候,总是很快乐的。”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我们这样在一起,才是真的幸福,要真的天天生活在 一起,很多零碎的琐事,就会掩盖这份浪漫,然后就会变得平淡无趣。” 我不以为然:“那要看两个人怎么处理。” 想了想,又说:“不要用自己的标准来设定对方的行为,保持良好的沟通,清 醒地过日子,就会好些。” 小青摇了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突然想起自己也并没有做到,我不是也正在时时设定他的行为吗?希望他是 我心目中想要的那个样子吗? 喜气洋洋的春节又来临了,云照例要回家。回家之前,我问她:“你会结婚吗?” 云愁眉苦脸地说:“不知道,家里人是这样说的,但我不想。” 我愣了愣:“那你准备怎么办?” 云瞪了我一眼:“我不肯结婚,难道还逼婚不成。” “难说,不是逼,就象你突然订婚一样,你根本不能抵挡父母亲的亲情攻势。” 我说。 云呆了呆,然后垂下头不做声。 “你心里究竟怎样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真的不要勉强自己,守着一个自 己不喜欢的人,有个金屋子又有什么用。”我开导她。 她迷茫地望着我:“但你又说,真情也是不会永远的,现在这个世界上,真心 相爱而结婚的人还少吗?但一样过得不幸福。如果我不追求现实一些,到头来不是 情财两空?” 我吸了一口气,软绵绵地说:“但若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会甘心吗?” “我姐说世界上哪有什么幸福的家庭,只要平平常常过得去就行了。按个性说, 其实我想他也并不是完全不适合我,我个性这么强,一定要找个听我话的才行。” 云神情庄重。 “这么说,你是决定嫁给他了。”我看着她。 “谁说的,我还没决定呢!”云神情犹豫地说。 每次说到她的这事,总也不能得出结果。她也就这样回去了。 我精心在布置我的月光斋。小青提早两天就买了许多我爱吃的零食。堆了满满 一桌。三十晚上,小青照例要在家吃团圆饭。他吩咐我不许吃饭,等他来陪我吃。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我坐在镜前,喜气洋洋地给自己上淡淡的妆。把口红涂了 又擦,只留下淡淡的痕迹,用眉毛夹把眉修理得象一弯月牙。两腮在扑上极淡的粉。 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去发廊整理好了头发。在镜中,第一次感觉自已依然年青而美 丽。我向自己轻轻地笑了笑。把电脑打开,放上一张光盘。走出阳台。等我的小青。 阳台上的那一盆昙花已经在我与小青一起精心浇灌下可爱地绿着。尽管它从未 开过花,但我仍然喜爱它。是的,其实我喜爱一切。我的心,象天空一样澄彻晶莹。 我张开手臂,想把整个世界都抱在怀中。 音乐象流水一样地流进我的心窝。是那首《偏偏喜欢你》。其实到现在为止, 我仍不能了解全部的歌词,不,这些不重要,而且那也算不上一首很好的歌,但我 却喜欢它,因为是它开启了我对小青最初最纯洁的爱。我含着泪,望向极远处。有 摩托车声从远而近。我知道小青来了。 我披上小青给我买的黑色长褛,拎起手袋。奔下楼去。 我抱住小青的腰,在街上飞驰着,到处都充满了欢歌笑语,充满了祥和与喜悦。 我精神振奋。 小青带我到星湖大酒店29层旋转餐厅。一个长得甜甜的服务小姐将我们领到一 张小桌上。我微微向她一笑,这段时间,见到任何人,我总会忍不住地微笑。她也 报以迷人的笑容。餐厅光线柔和,安静而舒适,若有若无的音乐绕梁而来,下面, 城市灯光辉煌,车水马龙。到处都有烟花飞起又洒落。 “今晚小月真漂亮。”小青笑着说。 我甜蜜地白了他一眼:“就会说好听话。” 小青点了一个知已套餐。 我把盘子里的食物几乎完全一卷而光。抹着嘴,小青一直微笑地看着我。我说: “借手机用一下。” “打电话回家?”他问 我点了点头,“还有风也要问候,可惜云家里没电话,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在拜 花堂。” 先打了电话回家,又拨了风的电话:“哈罗,春节快乐!”我学着鬼佬的语气 怪声怪气地说。 风在电话里哈哈地笑了:“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想来是乐不思蜀了。老实交 待,跟谁在一起过春节。” 我笑着说:“还用我说吗?你这鬼精灵,有什么不知道的。倒是你要交待。” “你也不是一样知道。”风说。 这时一个女孩子文文静静的声音传来:“月,春节好。” “真幸福。”我由衷地说,自然而然地笑问:“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快了快了,我们决定五一结婚。”风大大咧咧地说。 “恭喜,恭喜。” 就在彼此的恭喜声中,结束了通话。 夜深了,我在小青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抽泣声惊醒。我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抹,一手的 泪水。我大吃一惊,趁着外面朦胧的光欠起身来。看见小青满脸的泪痕。还有泪水 不断地从闭着的眼里流出来。 我的心一下子绞痛起来,轻轻地摇了摇他,叫:“小青,小青。” 他醒来了,睁开红红的眼晴看着我,我心疼地抱住他的头,惶急地问:“小青, 你怎么啦?” 他呆了呆,突然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也紧紧地回抱 他,柔声说:“小青,你做恶梦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我。我不再问,只是吻着他的头发。 “小月,我的小月”他轻声地叫着,我感觉到他又在流泪,他的泪水湿了我的 胸口。 我的泪也止不住流下来,我轻拍着他的背,抚着他的头发。哽咽着。 他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你做什么梦了?”我再次轻声问他。 “我做梦,我梦里过了很久以后,我又来到了月光斋,这里面的陈设象现在一 样,但是小月却不见了。这里空空的,我心里很难受,就哭了。”他在我的怀里说。 又看着我,带着恳求的神色:“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我徒地一呆,感动得流下泪来,急急地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 会永远陪着小青,直到我们两个人都白了头。”又轻而清晰地说:“执子之手,与 子偕老。” “这是你说的,记得你的承诺。”他抬起脸望住我。眼神如星。 我重重地点着头。 心里却飘过一句感叹:“梦里不知身是客。”百感交加,我忍不住也流下泪来。 小青轻轻地帮我擦去眼泪,温柔地看着我,我止住泪,想到小青在梦里为我而 哭,我的心里好高兴,笑着说:“走,我们去看月亮。” “傻子,今天是三十,有什么月亮。”小青吻着我。 “那看星星。”我娇娇地说。 我们各披了一件厚厚的睡衣钻出被窝。一打开门,满天的星辉,寒风也扑面而 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小青说:“看冷着了。”说着进屋抱了被子。 我们在阳台上坐下,小青用被子裹住两个人。我们在被子里依偎着,相视而笑。 我低吟:“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小青接下去:“在天愿做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技。”我张了张口,突然有些惊慌地想到,后面的两句,是不祥的。 我抬起头,看着满天美丽的星星,象一粒粒的钻石,煜煜生辉。 我亲了亲他冰冷的脸。“真想时光就这样停滞。” 小青说:“小说写得怎样了?” 我说:“快了。” “怎么改了这么久?” “我总觉得还缺些什么,结尾也不满意,所以一再拿不出手。” “写完了以后的事,我会想办法,你放心。” 我笑了:“我有什么不放心,我写小说,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又不是为了成名。 有人懂最好,真的不被接受,我也不会太在乎,在这个世界上,我唯独在乎的,只 有你而已。”我看着他,眼光诚挚。“就算这次不被接受,我也会再写的。有你在, 我就觉得老天待我真好。我会让我满腔的爱,大而化之,像莲花一样日日升起。” 我们彼此依偎着,没有再说话。 我环顾着这个美丽的世界,良久,我看到小青打了一个哈欠。我忙说:“我们 去睡吧!” 小青点了点头,我们站起来,小青从被子里钻出来,拥着裹在被子的我,正要 往房子里走。 突然,我看到了我墙角的那一株昙花,在这个深夜里,竟开出了一朵花。安安 静静,袅袅娜娜。在星光下,环绕着一种神秘而美好的光晕。 我兴奋地惊叫一了声,小青也在这时看到了,我象一只笨重的企鹅一样地奔过 去。惊叹地笑着:“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看到昙花,真美极了。” “它只能开几个小时。”小青在一边说。 “够了。”我狂喜地说:“这样就够了。尽管只几个小时,但它美丽了一生。” 我们又惊叹了一会儿,我知道小青困了,和他一起往屋里走,我一步三回头地 看着那株美丽的花。 春节期间,旅游团团团爆满,使我的计划不得不往后延。 小青的老丈人去逝,又有一个多星期不能见他,连说说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经 常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或是他接了,说一句忙就挂了。 我的心,就象大海里的一只小舟,被他举上顶峰又被抛下深谷。我就在这样无 法解脱的苦海里流浪。 这一天,正是他老丈人出殡的日子。 我来到殡仪馆的附近,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来,第一次,是为了树林。 我装着在这里闲逛。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一会儿,一辆接一辆缀着白纱的车开过来,前面十几辆是坐满了人的各式小车、 面包车与大巴,后来一长串是装满了花圈的货车。 一路哀乐。 车停下来,前面的几辆车里,下来许多被悲痛压弯了腰的人,浑身缟素。这些 是近亲。 后面的一些,只戴着白色的标志,是远亲或同事。 我终于看到了小青那辆黑色的幽灵。 我看到了小青从车里出来,然后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孩,都着素服。 她下得车来,步履沉重,正哭得厉害,旁边立刻有人上来扶住。 她与那小孩的照片我都见过。孩子长得很象小青。 那还是我们见面后不久的事,那时,我正躺在小青的怀里。 “你小孩很象你。”我仰起头来说。 “我的孩子不象我象谁。”小青嗔道。 照片上的她并不漂亮,但人很丰满,很平常的人,看了很快就忘记的那一种。 她侧过脸来,虽然隔得远,但我依稀能看到她的面容。她比照片上胖了一些。 这个女人,小青曾爱过她?吻过她?曾经象跟我一样地在床上彼此拥有过?还生了 孩子。 小孩长高了许多,快有我高了吧! 小青那时候曾说:“我还有什么别的烦恼,不就是为了两个差不多高的人。” 小青和那母子两个一起走进去了。 我没有等到他们再出来,缓缓地往回走着。孤零、空荡、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越走越荒凉。再往外,是城郊了,一片坑坑洼洼 的原野,斜阳衰草。空无一人,一片朦胧的月牙儿已经挂在天空。我的头发在风中 乱飞着。 惊觉时,才发现自己象一个空空的躯壳,随着风在这不知名的地方飘荡着。 我的身后,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扬起漫天的黄尘。 车就在我的身边停下,我只得上了车。在这样的荒野,有的当然只有等车的人。 我不知道车往哪里开,过了许多站,绕了一个弯。眼前是个别墅区,我认识这 地方,和云一起来过的,那里,有一个网友沙龙。 我下了车,不知怎么的,就往那幢别墅走去。 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香水和酒味和菜香味的热浪扑过来。 灯光明亮,一圈沙发上坐满了人,正在彼此说笑着。虽然也有情侣双依双偎, 但却不再是前次的嘈杂与淫诡。 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铺着雪白的桌布。估计是两三张桌子拼起来的。 桌上,摆了许多盘艺十分好的食物,色彩缤纷,形象多姿多彩。皆是冷盘。尤 其是中间不知道是用什么雕的两只雪白的仙鹤,正仰首唳天。外面环绕着一些美丽 的高脚杯,里面是红色或白色的酒。加上天花板上金黄色的光照下来,一切显得晶 莹生辉,一个十分富丽的静物画面。 我心里有些讶然,也许,我本是为那狂燥爆烈的音乐而来的。 我正在四顾着找位子坐,一位侍应生打扮模样的人走过来,很有礼貌的说: “小姐,您的邀请贴……” 还要邀请贴的吗?我有些尴尬,正想退出去,嘴上说:“对不起,我没有邀请 贴,是拍手无尘……。” 我的话还没完,那侍应生立即说:“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乖乖仔的朋友,请 坐。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有事吧!”我有些意外,含糊地回答。 我悄悄地找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打量着这许多人。好在,没人注意到我的 来到。 正在这时,有一个高而温文尔雅的男人,走到桌子的前边,拿着一只麦克风。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那人,正是太子。 我不禁往后缩了缩,生怕他认出我来。 太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首先,热烈祝贺我们顺利地迎来了第一届的美食 会。感谢这次美食节赞助者们的慷慨解囊,尤其三位出资在一万元以上的先生小姐, 请自己做介绍。” 在大家掌声中,首先站起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套灰色的西装,瘦高瘦高的, 他向四周一抱掌,很有书生味地吟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近江南草木凋。二十 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本人扬州月下箫,多谢各位网友光临。” 月下箫,我常见这个网名。一直以为是一个女的,想不到是一个男人。 这时有一个人在下面说:“POOL MEN,等了二十四个月夜,草都快凋了。还没 女士帮你吹箫?” 哄堂大笑,伴着掌声。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穿着一套黑色紧身短裙,长发披肩,浓妆 艳抹。远看还算漂亮。只见她笑着朝人们点了点头,轻启朱唇:“一朵野花在原野 里开了又谢了,上帝给她的聪明她自己知道,她的微笑,她的诗,在风中轻摇。本 人肇庆野百合,致谢!” 又有一个人说:“哦,野花,我喜欢。” 笑声掌声又起。 第三个站起来的是一个圆脸略胖的年青人,笑起来两眼咪成一条缝,深深鞠了 一躬,“金鸭香消锦绣帏,笙歌丛里扶醉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本人深圳花和尚,又名‘僧撬月下门’,请各位女士不吝赐教。” “好名字。”有一个人大声喝采,我不禁也在心里暗暗叫好。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男士可以吗?” 那花和尚循声又鞠了一躬:“男士,本人可以赐教。” 笑声,口哨声,怪叫声叠起。 一会儿,太子站起来,走到前面,笑着做双手虚压状,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他又用那十分动听的男声继续说:“时值新世纪之初,千禧之年。我们,在网 上早已熟悉的朋友们,有幸能够从各地相聚在这里。共同欢度新世纪的开始。我们 感谢肇庆好客的主人,我们迎接远道而来的佳宾,我们赞叹肇庆美丽的风光。看七 星祥宁,烟波浩渺。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我们有缘在网络上萍水相逢,互诉衷肠。今天,更高山流水地相聚一堂,把酒 言欢。忘却生活的重负,释放豪情与海量。金樽清酒,玉盘珍馐。尽尝人间的美味, 尽享生命的极乐。休叹人生苦短,休问今夕何夕,且推杯换盏,尽夜狂欢,淋漓尽 致,神采飞扬。 今晚的菜式,是我们从各地请来的三位最好厨师的精致奉献,请网友们品尝, 并提供宝贵意见。预祝我们第一届美食会成功!谢谢大家。” 我轻轻地点头。跟着众人鼓掌。 然后就是众人说笑着起来,走向桌边,自由取食。 我却没什么心情了,正准备离去。突然我看到苹果,她正用一个玻璃的小盘子 在吃着东西,身边并没有人陪着。 我走到桌边,端了两杯酒,漫不经心地走到她的身边。 “你是苹果?”我问,递过一杯酒给她。 她接过酒,冲我一笑“是,你是……”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故意四处张望着,“咦!乖乖仔呢?” 她说:“他说好了要来的,却没有来,说他姐正好今天结婚,实在走不开。你 是他的网友?” 我微笑着:“聊过而已,知道你们总在一起。” 苹果可爱地歪着头,笑了笑:“他太骄傲了,难伺候的一个男人,不过,这样 的男人才吸引人,是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莲子。”我胡诌说了一个名。 她想了想:“好像没见过。” “现在不是见了吗?”我说着笑着向她举一举杯。 她也笑了。和我一碰杯,各自干了。 我向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几个穿着标准的服务员鱼贯地端上各种热菜。 我仍然没有心情,食物虽然味美。我也只略尝了几样,就推门走出来了。 外面的风凉凉的,月牙儿已经偏西了。 莲子,是的,荷花秋日自成莲,谁道心中苦? 回到月光斋,才10点钟。 我的电脑里,正放在那张《偏偏喜欢你》,微微的酒意在体内涌动。我倚在床 上,泪水纵横。但脸上却烧得厉害。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了小青一家人的样子。 想起他的车,他的柔情。 他们在她娘家处理丧事,这样的时候,哪有两人分住之理。 一时间,觉得一切完全的虚无,心如死灰。 我一伸手,取过床头柜上的一叠纸,一支笔。想了想,写道: 情殇(1) 三年情痴梦已休, 禅心深锁泪空流。 江天一月白如雪, 漠漠余生处处秋。 情殇(2) 落拓风云君莫问, 四海漂零契死生。 梦断潇湘巫山远, 明月何处祭诗魂。 情殇(3) 深山寒寺何处钟, 尘世浮华一梦空。 化泪杜鹃燃遍野, 深一丛又浅一丛。 完把笔一掷,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一时间,爱恨交加。扑倒在床上,呜 咽出声。心里在一遍又一遍狂喊着:“小青,我爱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坐起来。披上一件厚厚的睡袍走出阳台。 依然是满天美丽的星光。在这个星天满天的阳台,我曾经有过多少快乐的记忆。 墙角的那一株芸花,自从开了那一次花,便日渐萎弥。现在叶尖已开始变黄, 我仍是不善养花之人。 我仰首向天,一切正如拍手无尘说的,“天宽地阔,空灵澄彻。” 站在栏杆边问自己,如果我现在坠楼,象绿珠一样的坠楼。我还有什么愿望? 我还想完成那篇小说,还想去看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情景。 我突然感觉一种豁然开朗。 我尽情地望着那神秘莫测的无边天宇,然后,转身走进屋里,打开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