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她回眸一笑,"思真,我叫思真,你呢?" "就是思索真理的意思吧?很有哲理,我叫蒋众,群众的众."我微笑着说, 同时在想要不要问她的电话. 她在一栋新建的灰色塔楼前停下了脚步,"我到了,我的朋友就住在这儿." 说完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以一种期待的神色望着我. 我想我应该勇敢一些,就象昨天我勇敢地贸然上前请她看电影,但是不知为什 么,我迟疑了.我清楚地知道我很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我相信她对我也同样抱 有好感,但是--生活中永远充满但是,就象城市中急驶着的汽车永远躲不开的红 灯--我的思维,我的习惯了孤独的思维仿佛有种向前的惯性,它也许源自于我内 心深处某种傲慢的成分,总之它拒绝我作出某种改变,拒绝我在任何一个时刻主动 出轨去开始一种新的冒险,刹那间我妥协了. 我听见自己说,"给你的朋友带好,再见." 哥儿几个在市中心某个装修奢华的海鲜酒楼里聚成了一桌. 先是大家七嘴八舌地骂我不仗义,接着老强驾轻就熟地点了七冷八荤,手下留 情地要了几只生猛海鲜,又替每人要了一杯扎啤,酒宴正式开始. 我起身祝酒:"哥儿几个,兄弟这两天实在是对不起了,先干为敬!"说着一 扬脖将一扎啤酒喝得涓滴不剩,老强看了我一眼,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道:"兄 弟,是不是有什么难心事?说出来,哥儿几个帮你会会诊." 我摇摇头喟然长叹,招手又要了一杯酒.一旁的老余吐出了嘴里的红烧排骨渣, 拍拍我的肩道:"兄弟,究竟是为了哪个妞动了凡心?别喝坏了身子."对面的小 辉伸筷子夹了一只大个儿的基围虾,关切地问:"是不是你们处长又整你了?这丫 挺的,回头我找几个哥们儿废了丫弄的!" 老强点燃一支烟,瞥了小辉一眼,"省点儿劲吧啊你!上回你说要拿板砖拍人 家科长,这回又要废了人家处长,你干脆把他们一局的人都灭了算了!"说着递给 我一根烟,问道:"兄弟,老余说的对吧?是为女人烦心?" 我苦笑着点点头,接过老强的烟,将面前的酒又一次一股脑倒尽了肚子. 老强举起酒杯,庄严地说:"哥儿几个这回陪你一杯."老余和小辉都端起酒 杯一饮而尽.老强喝完酒,抽了两口烟,说:"兄弟,我一直劝你,爱情这游戏轻 易玩不得!"老强话音未落,小辉噗嗤一下笑出来了声,"爱情?老强你他妈居然 用这个词?什么叫爱情?吾未之闻也!"老余也附和道:"爱情这东西是天山雪莲, 月宫仙女,只在上古奇书里有记载,咱们这些凡人哪得一见?" 我的酒已经有些上头,懵懵懂懂间问老强:"这个世界上果真已经没有爱情了? "老强显然对刚才被抢白有些不快,但还是点点头说:"有也是凤毛麟角了."我 的心跳有些加速,猛地喊了一句:"扯蛋,我就不信!" 一阵沉默…… 酒过三寻,菜过五味后老强又点燃一根烟,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说:"哥们儿, 别怪我说你,你怎么跟一个中了琼瑶的毒的小女孩儿似的?我可以借你一台显微镜 让你仔细搜寻一下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爱情的影子?什么人 还会傻呼呼地去相信爱情?有权有势的公子王孙和盘钵皆满的款哥款爷,他们登高 一呼,美女云集,天天驾着跑车载着美女兜风,够威风够气派,可那能叫爱情吗? 充其量只能叫商品交换.下岗的职工和满大街的民工,他们整天想着柴米油盐,还 不知道下顿饭在哪儿吃呢会有心情扯什么爱情吗?没戏!其实最可能滋生爱情的阶 级就是你我这样吃不饱也饿不死整天憋着没正经事干的所谓白领工薪阶层,可我们 跟谁去产生爱情呢?如今的女孩子要什么?要老子房子车子个子票子五子登科,放 眼望去尽是这种俗不可奈浓装艳抹得跟唐三彩似的姑娘,你能产生爱情?忠贞不渝 海枯石烂那都是文艺作品,离婚和第三者插足才是现实!孟姜女哭长城和尾生抱柱 只是自欺欺人,痴人说梦.哥们儿,爱情是海市蜃楼,看得见可你却永远摸不着…… " 老强侃侃而谈,间或抽口烟喝口酒吃口菜,老余和小辉时不时地随声附和,一 旁的我却感觉到一颗心在逐渐地沉下去.我将酒杯里的酒默默地喝净,站起身,从 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的钞票扔在桌子上,蓦地大喊一声:"你们都是扯蛋!"然后 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身后小辉骂了一句:"你丫抽疯那!" 我在酒楼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记忆中那栋灰色的塔楼. 车子在小区里七拐八拐,总算到了目的地.付了车钱下了车,我点燃了一根香 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呆立在楼前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些什么. 我就这样和那栋建筑物对峙着直到香烟燃尽时烧到了我的手,我颤抖了一下甩 掉了烟蒂,同时一股醉意袭击了我的大脑,我冲进了那个单元. 我朦胧中记得分手时她就是带着失望的表情走进了这个单元,现在还不到九点, 或许她还没有走!我从一楼开始,呼呼喷着酒气逐家敲着房门,大声问有没有一个 叫思真的女孩在这里,人们被这样一个酒鬼的莽撞打扰激怒了,纷纷叫嚷着要报警, 更有几个小伙子拎着家伙要动武,幸好被他们老成持重的家长及时制止,要不然那 天的闹剧很可能会以悲剧的结尾收场. 我一直折腾到十楼,这已经是最后一层了,我在敲最后一家房门的时候,分明 感觉到说话时拖着哭腔.有人透过"猫眼"在看我,然后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站在那里,她警惕地问:"你找思真?"我看到了一丝曙光,点了点被酒精熏得过 于沉重的头颅,她往后站了站,躲开我喷出的酒气又问:"你找思真有事?"我一 时语塞,是啊,我找她要干什么?我嗫嚅道:"我……我……想请她……看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