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我点点头,顾蕾接着说:“我起初真地不敢相信,我哥哥他竟然会……从小到 大他一直待我很好,别人的哥哥总会欺负妹妹,可他不论什么事情,总是让着我, 他学习一直很好,这样轻的年纪就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我本来一直为能有这样 一个哥哥自豪的,没想到……他怎么会……” 顾蕾双手托腮,静静地望着湖水,淡淡的忧伤薄雾一般笼罩着她瘦削的双肩。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手几次伸出去想揽住她,都是刚一触及她的身体便缩 了回来。 顾蕾似乎并未察觉什么,她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蓦地扭过头来问我:“听说 事情的起因是你写的一份报告,是真的吗?”月色下顾蕾的双眸清澈明亮,目光中 盛满疑惑和期望,她在期望我怎样的回答呢?我又一次无言地点了点头,我不敢正 视她的双眼,我感觉自己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窘迫地低着头不作一声。 顾蕾把头转了回去,“我很想恨你,可是我竟然做不到。哥哥他给我留了一封 长信,前因后果说得很详细,你可能想不到,他在信里夸你很有骨气,他说他很佩 服你,如果没有这件事,倒很可能跟你交个朋友。” 我苦笑,一个被我毁了一生前途的人居然在上警车之前夸我有骨气,我他妈的 能当得起有骨气这三个字吗?!在跟顾泓的最后一次见面中我不是屈服了吗?我他 妈的为了保全一条腿就出卖了自己的良心,这样懦弱的男人居然会得到对手的敬佩, 我羞愧得无以复加。 我说:“顾蕾,你应该而且有理由恨我,我欠你很多。” 顾蕾摇了摇头,忽然问:“你可以告诉我你跟思真到底怎么了吗?”我没有想 到她会在这种时候突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愕然地呆了半晌,讷讷地说:“不谈这 个好吗?” “不,这是我今天跟你来的主要目的,思真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你们 之间有了误会,我一定要帮你们澄清。”顾蕾态度坚决,容不得我再做任何遮掩, 况且在这湖边奇妙的夜色中,我其实不知何故倒有一种一吐为快的冲动,我将那天 在思真家门口看到的事情约略讲了一遍,末了说:“还记得我们上学时作过的选择 题吗?原来我只是一个备选项,却不是正确答案。” 顾蕾说:“蒋众,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韧性十足的男孩,却没有想到你象大多 数人一样畏缩怯懦。关于那个方伟,思真曾经跟我提起过,是她的同事介绍给她的, 结果第一次约会就莫名其妙地失约,不过也幸亏方伟的失约,不然恐怕现在你跟思 真也只是陌生的路人呢。后来思真拗不过她的同事,还是跟方伟见了一面,思真跟 我说那人油头粉面,而且假惺惺的,令人生厌,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大概是思真太 漂亮吧,这个方伟打那以后就缠上了思真。蒋众,相信我,我是思真最要好的朋友,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不仅是备选项,而且是唯一正确的答案,只是你应该自信, 不能轻易地就放弃。” “可是,”我说,“我不能接受喜欢脚踩两只船的女孩。而且,在感情上,我 不习惯去跟别人争。”我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都是树上的苹果,早晚有一天会熟透了自动掉进你 的手心里吗?思真的耳根是有点软,耐不住别人去磨,她从小便如此,但这绝不能 说明她在感情上是随便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亲自去问个明白呢?如果你真地很珍惜 她,那么即使她感情的天平已经倾向于别人,你也应该努力去争取一次呀!蒋众, 你不要以‘不习惯去跟别人争’来作掩饰,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认为你这样做是与 世无争,是超然物外吗?你自以为这样做是潇洒是洒脱是出世,其实不过是找个借 口好做一个逃兵罢了,因为你在内心中害怕失败,害怕一旦输了会很没面子,所以 就甘愿放弃,蒋众,难道你宁愿为了面子错过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和幸福吗?难道你 愿意终老的时候,除了一幅保存完整的面皮以外,一无所有吗?!” 顾蕾有些激动,她激动的话语戳中了我的痛处,我羞惭得可以感觉到耳朵在缓 缓变热。但是我不能容忍被一个女孩如此咄咄逼人地教训,特别是她试图揭掉我脸 上带了多年的一幅面具,这幅面具因为多年没有摘下过,已经和我的皮肉紧紧生长 在了一起,一旦试图剥离它,则会牵连着皮肉而致鲜血淋漓。 我尽量显出平静,说:“顾蕾你这样说,是因为你假设我很在乎思真,但你这 种假设是错误的,如果我真地很在乎她,我自然会不顾一切,可问题是我并没有你 想象的那样在乎她,所以我自然没有必要去跟人家争什么,就象你掉在地上的一毛 钱,如果能够弯腰拾起,那当然很好,可是忽然一阵风把它刮到了别人的脚边,你 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走到人家身边再去弯腰捡它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