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顾蕾难过地摇摇头,“我没有想到,”她说,“你居然能够作出这样的比喻。 不过,既然你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们的确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顾蕾说完把头 缓缓转向了远处茫茫的夜色,我看见她眼里噙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那晚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夜里下起了一阵细雨,雨点敲打着窗面,模糊了我远眺的视野。郊外的夜寂寞 而清冷,很容易使人陷入对往事的苦苦追忆中。我想起了早已负笈异域的初恋女友, 十年没有结果的恋情终于换来了在机场大厅道别的那一刻,我们沉默地对视着,我 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她洞若秋水的眼神里分明蕴涵着无限的深情,使我恍惚回到了 校园中,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我轻拨琴弦为她吟唱着刚刚写就的情歌,我们曾经如 此的深爱着,那时我们心有灵犀的一瞥就可以交换尽宇宙中最浪漫的秘密,那种心 灵的契合是如此美妙地颤动着我们年轻的躯体…或许,我的一句恳求就可以撕碎她 手中那张价值数百美金的粉红色的机票,但是…那架银灰色的波音客机最终载走了 我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梦想,十年的快乐与哀伤,十年的天真与虔诚,丢下的却是 伴随而来的是无数个寂寥难耐的长夜……一如今夜。 不知何时雨停了,竟然有月光透过落地长窗如水般漫进了房间,在它柔荑的轻 抚下,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敲响了顾蕾的房门,房门内没有回应。我到前台查问, 前台的小姐说:“那个房间里的客人是昨晚半夜里离开的,外面的雨很大,她一个 人叫了辆出租车回城里去了。” 我失魂落魄地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正打算点燃时,那位前台的小姐礼貌地 提醒我说:“先生您不要紧吧?您的香烟放反了。”…… 回到城里时已经是下午了。 我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来到了思真的家里。思真不在家,她的母亲诧异地望 着我,警惕地问:“你真的是她同事吗?怎么没听她提起过?”我忠厚地笑笑说: “我是新来的。既然思真不在,那我走了。阿姨再见。”思真的母亲满脸疑惑地关 上了房门。 我来到外面,在花坛的石沿上拣了块儿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开始一根接一根 的吸烟。我发现院子里有几位闲坐着的大婶,大概是街道里居委会的干部吧,出于 多年对敌斗争的经验和为民服务的公仆般的敬业精神,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警觉地 窥视着我。我朝她们礼貌地笑了笑,她们急忙侧过了头,假装没有看见。 时间过得很慢,我很佩服自己等人的耐心。 一包烟抽完的时候,太阳终于在西边缓缓地隐去,我向它挥手致意,然后起身 打算去再买包烟。这时,我看见思真和方伟慢慢地踱进院来。 夜色笼罩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他们来到楼门前,继续交谈着什么,由于相距较远,我听不大真切。我很怕他 们会表演一个“拥抱吻别”之类的镜头,幸好,这一幕最终没有上演。 就在思真转身欲上楼的瞬间,我快步地走了过去,同时叫住了她。思真惊讶地 转回身,怔怔地盯着我。一旁的方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那我走了,思真。” 思真没有理会他,问道:“找我有事吗,蒋众?” 我点点头,同时为难地看了方伟一眼。我为难的表情一定作得很夸张,方伟恨 恨地剜了我一眼,随即故作潇洒地微笑着伸出手说:“你好,蒋众,似乎总能在这 一带遇见你。” 我肚里暗骂他虚伪矫饰,同时也微笑着热烈地握了握他的手,说:“慢走,慢 走。”方伟不情愿地转身离去。一直待他走远,我才回过头来说:“思真,我们之 间有些误会,请你容许我解释。” 思真怔怔地望着我,清澈的双眼映射着远处的灯光,使我无法从她的眼眸中读 出她的心事。良久,她才开口道:“昨天夜里顾蕾来过我这儿,我们聊到了天亮。” 我吃惊地点了点头。